晉園總部的遷移、立足,以及晉園錢莊總部、分店的建設在如火如荼地進行着。
有了虎狼幫灰頭土臉鎩羽而歸的慘痛教訓,整個靈山仙鄉上上下下,再沒有任何一個勢力,任何一個人,對晉園敢有半分冒犯之舉,無禮之言。
這一天早上,晉凌整裝待發,站在晉園新總部的院子裡,準備迎接着王室護衛們的到來。
天氣有些陰沉,飄着細雨,一絲絲,一絲的。
院子新挖的荷塘裡,細雨之下,從意園荷塘移植過來的血蓮異樣妖異,粉嫩的蓮瓣充滿了既聖潔而妖豔的氣息。
從站在院子的那一刻起,他就覺得腳底有些虛浮,腦中有些飄然,心神充滿了不安與矛盾。
他知道這一次前往王宮,對於自己,對於晉園,對於整個北晉王國,意味着什麼。
因爲,商振體內的蠱毒已經被他吸引且誘殺了絕大部分。據上次診療時判斷,所餘下的,不過一、二條而已。
其實在半月之前,在體內的血絲魔蠱去了大半之後,商振的神智就已經完全清醒過來,只是身體還受餘下魔蠱蠱毒所制,不能活動,仍像偏癱一般。
隨着一次次地誘殺魔蚓,驅除蠱毒,商振的病情也越來越好轉起來。
這一次前往,誘殺剩下的血絲魔蠱後,商振就將完全康復。
每每想到這裡,少年人的心中就無比掙扎。
其實爲商振治療蠱毒,確實是他人生之中所做出過的最痛苦的決定。不管是怎麼權衡利弊,利弊權衡,血淋淋的國仇家恨、家恨國仇,都在一遍一遍地告訴他,那人是覆滅北晉王國,捕殺晉氏族人的最大元兇,那人的手上沾滿了成千上萬無辜晉姓族人的鮮血。
甚至有一個聲音不斷地在提醒着他:父母,父母可能就是死在他和他的鷹犬們的手裡......死在他們的手裡......
可是,死者已矣,活着的人還要繼續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救商振一人,結束兩姓仇恨,以換取千千萬萬晉姓族人的平安和平等國民的待遇。
這是他唯一用來說服自己的理由。
“少主,有人找。”楊力生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
“大清早的,什麼人?”晉凌問道。
“呃,就是那天曾經來過仙村晉園的兩個怪人。”楊力生說道,“少主你不是還讓我去跟着他們,結果我沒跟上。”
那兩個人?不是飛天將軍晉懷,自己表哥的屬下?叫什麼羅子開和李鋒的?
自己上次與晉懷的會面,可是鬧得不歡而散的。
“他們找我要說什麼事?”他問道。
“沒說,說是要面見少主你再說。”楊力生問道,“那麼,是見他們不見?”
“請他們進來吧。”晉凌幽幽地嘆了口氣。晉懷一心想要覆滅商氏,恢復晉氏河山,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這個表哥,他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罷了,先見見再說吧,反正還有時間,聽聽他的屬下們要說些什麼。
李鋒和羅子開二人被帶了進來,一言不發,只向晉凌深深一掬。
“二位不必多禮,有事就請快說。過一會兒王室的護衛就要到來,只怕屆時多有不便。”晉凌說。
“最近商振老賊身體漸康,各級仙府加強巡捕,風聲較緊,將軍不便露面,託我們帶來幾句話,當面與晉園少主你說一下。”李鋒說道。
“二位請講。”
李鋒清了清喉嚨,說道:“將軍讓我問你,爲何執迷不悟,還要繼續給商振老賊治毒!聽說老賊的蠱毒之傷,已經好了七八成了!這都是拜你所賜!”
聽他如此問話,晉凌的臉拉了下來:“我做什麼,自有我自己的考慮,不需要問過你們傢什麼將軍的意見吧。”
“將軍說,作爲晉姓之人,你這樣做,對不起晉姓的列祖列宗,也對不起或許已經死在九泉之下的晉王陛下!你不配姓晉!”劉鋒說道。
“兩位,我以禮相待,請你們進來,就是聽你們無中生有地罵我的?”晉凌臉色更沉,“你們真當我是泥人捏的,沒點火氣是不是?”
“晉園少主勿怒,我只是傳達我們家將軍的原話。”李鋒尷尬地笑笑,“對於少主你爲商王治毒之事,我們家將軍確實想不明白。難道功名富貴真的那麼重要,讓少主你忘了三十多年來晉氏遺族的血淚與苦難?讓少主你轉過頭去,就與那些商姓的劊子手們把酒言歡,其樂融融?”
“功名富貴?”晉凌冷哼一聲,“我晉園有自己的產業,進項頗豐,什麼功名富貴,還真不稀罕。你回去告訴你們家將軍,我做事自然有我自己的考慮,不光是爲着我自己考慮,也爲整個北晉王國的安穩,爲着百姓們的安居樂業而考慮。”
“商振現在不能死,他一死北晉王國必然內亂。內亂一起,遭殃的,還是廣大百姓。現在商氏已經下了文榜,要求晉姓與其它百姓一般擁有各項平等之權,安居樂業有望,也不必再終日躲躲藏藏,顛沛流離,正要過上好日子,爲何要動起刀兵?”
“只要商振活着,這刀兵,就動不起來。”
“好啊,好啊。”李鋒冷冷地拍了拍手掌,語音中充滿了譏諷的味道,“你這些話,早在將軍的意料之中。將軍說了,想不到,你這樣一個少年,竟然還有這番爲國爲民的情懷。可是,你怎麼不想一想,商氏竊國,若不能得到正義懲罰,天下道義不張,百姓爲活命,爲安樂而委屈求全,這又算是什麼好日子?”
“現在,我們將軍要你趕緊停止爲商振治毒!”他話音一厲,“他說,只要不再救治,體內蠱蟲過一段時間,還是會繼續繁衍增多,他還是會恢復老樣子!”
“這不可能!你們家將軍,管得未免太多了。請恕晉園,難以從命!”晉凌針鋒相對,毫不退讓。
“這次,是我們家將軍給你的最後警告!”李鋒聲色更厲,“少年人,莫要自誤!”
晉凌並不在意,論起關係,對方是他的表哥。只要找到適當機會,表明真實身份,讓其坐下來好好地聽着自己的想法,這些誤會是會冰釋的。
現在,在他還不能公開自己的真實身份的時候,受些委屈與誤解,其實也沒什麼。
“請回去回報你們家將軍,晉園有晉園自己的路,一條不受別人指揮,完全自己做主的路。”少年人不卑不亢地說道,“哪怕這條路並不平坦,並不好走,受人冷嘲熱諷,這條路,晉園也走定了。”
“因爲,這條路,至少讓一些人,讓現在晉園總部裡那數百名最苦最難的晉姓族人,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