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輕輕吐了一口大氣,風笛神經緊繃的望着遠處開闊地上的影子,手中的笛劍緊緊握住,面色萬分凝重。
深夜寂寥而詭異,如同幽冥,小小的山谷中,似被地勢阻礙,流風回溯間忽然匯聚成一陣疾風,猛搖動着這片海棠林,霎時,枝葉花梢簌簌作響,數不清的花瓣伴隨沙沙的雨聲紛紛落下,而地上被雨水浸溼的花瓣隨着風動,也再次不甘心的欲飛空般在水面上舞動起來。
恰如無邊落木蕭蕭下。只是,落下的乃是花雨。
“五階靈玄啊...”
有風胡亂吹着溼透的衣衫,沒有功夫去品味風中的細雨潮溼和花的盈香,風笛在心中無可奈何的苦苦嘆了一聲,腿部肌肉微緊,腳尖插入腳下的花瓣,插入溼軟的泥土之中,隨時準備發力。
五位傭兵的死,讓風笛心頭暫緩了片刻,好在礙手的貨色已經清除,不過想到馬上要面臨一位五階靈玄高手的攻擊,他臉上再也沒有了任何表情。
出生便是死亡的序章,可無論是誰,都將這個常理當作謬語,因爲人人嚮往與天地同壽,與日月同疆,誰也不想死,他們在竭力的壯大,在努力的脫去小人物的悲哀...風笛也是如此。
他的父仇還未報,北冥殿還未顛覆,乃至他嚮往的成爲一代聖人,無限風光的去拯救世界也還八字沒有一撇,他不能死!
他還沒有主宰這方天地,而後研透爲何他會流轉到這個世上,他背後深藏的那個不知敵友的傢伙也沒有揪出,他不能死!
有個姑娘還在等他,永遠的在等他,所以,他不能死!
於是,沉默凝重的少年,動了。
爲了生!
何其強大的求生慾望,才能讓一個隔了整整一個大境界的少年,先發制人,奮起拼殺!雖然這看在對方眼裡,猶如兔子搏獅。
一抹金色劍光,劃破了黑夜的簾幕,猶如脫了陳舊劍鞘而出的絕世寶劍,藏劍出竅般的嗡嗡鳴叫帶着幾分興奮,爲這道金光增添了一抹寒芒。
鋥!
一聲清鳴!
劍刃寒光,劃開重重黑夜,一道影子,快速掠閃在溼軟的地面上,泛着凌厲森冷的劍鋒,毫不留情的對着那道許久未動的健碩黑影劃去。
“哼!”
黑夜裡傳來一聲冷哼,單逐眼眸微眯盯着急速飈來的劍芒,身體強健挺拔的一動不動,直挺挺的站於黑夜,如同一尊暗夜戰神。
劍光卷花裂風而來,無聲凜冽直刺面門,彷彿要將那尊戰神般的挺拔身軀貫穿。
“噗...”
金光大盛,劍意凌然間刺中了目標,卻隨着一道猶如氣泡裂開的聲響,生生停在了空中,停在了單逐的兩眼之間。
“很不錯...你一個小小的七階靈師竟然能破開我的護罩,看來確實有點本事。”
兩根手指緊緊夾着近在咫尺的笛劍,紋絲不動,單逐冰冷的雙眼如同看死人一般看向身前緊咬鐵牙的少年,任由他極力掙扎,嘴角浮現一抹戲諛的冷笑。
一劍未果,笛劍被制於對方手中,風笛兇狠的用盡畢生力量想要將劍收回,卻於事無補。
原來靈師與靈玄的差距竟然這麼大,風笛最強的飄零一劍,卻只是將對方的護罩打破,而後輕易的被人捏在指間,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一隻手掌緊緊握攏,指節間的骨頭,嘎嘣作響,風笛渾身都似是在顫抖一般,陷入了無可奈何的死局。
面對青凌雲時他沒這種感覺,面對風無道時他也沒有這種感覺,就連面對冥山時他還是沒有這種感覺,然而此時風笛心中卻油然升起了深深的無力感,因爲老師走了,不會再有任何意外的獨自面對這麼一尊強敵。
緊握笛劍的手依然不放棄的瘋狂掙扎着,金色靈力不要命的灌輸上去,催發的笛劍之上的金刃劍劍紋越發明亮。凌厲的劍氣,頓時瀰漫縱橫。
忽然間,單逐夾着劍刃的手指之間,隱有血跡顯露出來,似是被那肆虐的劍氣,給劃出了口子。
指上傳來的輕微痛覺,頓時讓單逐眼瞳中泛起了濃郁的殺意,眉毛豎起,欲要將笛劍斷爲兩截。
然而,單逐兩指剛剛用力,便是發現,指間這把奇怪的笛劍竟然紋絲未動,以他五階靈玄的力量,即便是上品靈器,就算材質再好,也可輕易崩裂,或是碾碎。
詫異的打量了兩眼這把兵器,單逐眼眸微微垂下,思索了片刻,而後擡起目光,手指屈彈,徑直將風笛連人帶劍彈了開去。
雲淡風輕的屈指一彈,卻含帶着強大的力道,風笛生生被彈的後退十步才面前穩住身軀。驚愕的盯着對面的人影,心中波濤洶涌。兩者之間的差距太大了。
舌頭舔了舔指上的血跡,單逐冷驁的平視着止住身體的少年,嘴角緩緩勾起冷笑道:“看你劍法有些門道,又有這麼一把怪異的靈器,正好試試我剛練不久的一門槍法,我倒要看看,是你劍勢如虹,還是我槍出如龍!”
說着,單逐輕扭了扭脖子,身體表面上,淡淡的火紅色靈力若隱若現,一隻拳頭緊握着,骨節之間,發出咔咔的聲響。而後,手掌攤開,指間靈戒一亮,再次一握舉臂一揮,順勢而出的一柄強勁火色長槍錚錚作響的直指蒼穹。
赤紅色的槍身像蘊涵着恐怖的岩漿,在夜色雨簾中異常耀眼。
望着進入戰鬥狀態的單逐,風笛無奈的皺起了眉頭,此人實力太過強大,又是典型的好戰分子,這遠遠超出了他的預期,所以,一鼓作氣先發制人的計劃,已然失敗。
殘花飛溼泥濺,赤紅的槍影激射而起,貫穿如紅色閃電,重重紅色槍影掠過雨水,嗤啦聲聲響起於這個曾經美滿安逸的幽谷。
壓抑的暗喝一聲,風笛見槍勢排山倒海般襲來,那已將自己鎖定的勢頭避無可避,手中笛劍金光大盛,璀璨的劍芒附於劍鋒,毫不停滯的橫劃而出,向着那柄如同火龍的長槍竭力抵擋而去。
劍光極爲快捷,金光燦燦中卻又隱有一絲紅光,金紅兩色合二爲一猶如一道貫夜的長虹!在長槍落下之際,飄然而至。
單逐瞥過全力抵擋的風笛,眼中浮現一抹陰冷的笑意,手掌緊握槍柄,體內的靈力瞬間如洪水決堤般灌注而去,赤炎般的槍身立馬紅的耀眼,其內的岩漿似乎都要呼之欲出。
“炎龍訣!”
一聲大喝,震得天地都一陣晃盪,而槍身上攜帶的狂猛槍風,肆虐過風笛的身體,而後將不遠處幾排海棠摧殘的花落殆盡。
“嗷...”
赫赫槍風,竟然匯聚成一道詭異的龍吼,槍尖之上赫然流轉而上一點紅芒,獨自綻開,帶着濃烈的高溫蒸騰,如龍嘴吐出火珠...
“死吧!”
殘忍的張了張嘴,單逐冷笑着將勢大力沉的一擊終於落下。
......
......
看似漫長的戰鬥過程,其實也不過是槍風幾次凌厲,劍影幾次飄浮,靈力幾次綻放罷了,在這段過程中,風笛那飄零一劍的劍光猶如風中那些被摧殘吹落的殘花,他感受到對方的攻擊強勁程度,已然明白自己處在了極大的危險之中。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顯然單逐就是那頭全力一擊的獅子。
驚豔一擊到來之際,風笛體內一朵仙蓮霎時瘋狂運轉開了,顧不得多想,五種靈力迅猛在體內奔騰,將心脈等要害重重護住。
“嘭...”
一道巨響聲中,如虹的劍勢與如龍的長槍轟然而撞。
耀眼的爆炸將這片山谷,渲染的格外鮮豔,似一團微型太陽,點亮了黑夜。
一聲悶喝,風笛臉上的凝重猛然一滯,應戰前衝的身形頓時倒射而出,腳掌都直接被震的離開了地面,向着後方的那座茅草屋瘋狂撞擊而去。
“轟...”
夜色中的茅草屋,直接被一顆猶如炮彈般的身影轟的坍塌成了一片廢墟,而後風笛身形不減退勢,繼續向着遠處落去。一聲沉重的悶響之後,風笛生生的被轟到了谷中的山崖,一大片山石在一陣猛烈搖晃之後,風笛背後頓時出現了無數道猶如蜘蛛網一般的裂紋。
茅草屋中的咻咻早已驚醒,恐懼的望着那道火焰身影,而後望向自己的主人,悲鳴一聲,邁起四肢短腿狂奔而去。
“噗。”幾塊被震落的山石順着山石滑落而下,驚險的從風笛身邊砸過,而後重重的砸進泥濘不堪的地面上。在滾滾的響動之中,風笛剛剛陷入昏迷的雙眼艱難睜開,一口污血更是噴了出來。
咻咻靈魂呼喚終是將風笛喚醒,如果任由自己昏迷過去,之後絕對十死無生!
疲憊的惺忪眼皮怔怔的望着奔來的小毛球,風笛痛苦的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喉嚨間卻是一陣濃郁的血腥氣。
猶如劫後餘生般的眨了眨眼,冰冷的雨水颯颯而落,風笛感覺渾身如同全部骨折一般,內臟幾乎都震出了鮮血。暗自抽了一口冷氣,若不是最後關頭用五靈護住,恐怕現在早已一命嗚呼了吧。
“啊!我不甘啊!”
擡頭望着無情的黑色夜空,一道淒厲的嘶吼,在山谷中迴盪。
而單逐望着依然活着的少年,眯起的眼中,兇光再次大盛。這少年竟然能抗住自己的全力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