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五塵！樓五塵！”
樓五塵睜開眼睛，發現面前是水上有雪焦急的面孔。
“我這是……怎麼了？”
“你醒了！”少女臉上露出驚喜之色，但一瞬間又轉爲了之前平淡的神情，“……嗯，醒了就好，這塊安魂玉果然有效。你剛纔忽然就暈倒了……”
樓五塵聽着少女的敘述，緩緩坐起身來。一塊清涼的玉佩從額頭上滑下，樓五塵下意識地接住，某種模糊的印象浮起，卻朦朦朧朧的看不清楚。
我剛纔……在做什麼？
對了，我剛纔是想要讓有雪——
樓五塵心中閃過少女的影子。
“如果這項事業不再是無法實現的不可能幻想，你會來嗎？”
“我不會這麼做的。”
“既入我門，凡俗兩斷。從今日起，你便名爲——水上有雪！”
“可是，靈氣用盡之後呢？”
……
“……醒了就好，那我就回去修——”
不知是被夢中的情緒感染了，還是自己本身就存在着這樣的感情呢——某種強烈的意志猛然翻騰起來，讓樓五塵伸手握住了少女的手！
“——？！”
“十年，給我十年！”樓五塵目不轉睛地凝望着少女的雙眼，“十年時間！我會給你證明的，證明我們可以不依靠靈氣生存和發展下去！”
“如果我成功了，你就來和我一起用新的方法建設世界；如果我失敗了，我就陪你一起討伐仙道復興神道——但這十年之內，我希望你暫時放下神道的執念，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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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下來。
手心傳來少女肌膚清涼細緻的觸感，帶着炎夏裡的山泉一般讓人依依不捨的氣息，這讓
樓五塵微微失神了一下，手正準備抽回，卻忽然聽到了本以爲不會響起的回答：
“……嗯，我知道了，讓我想一想，想一想再給你答覆。”
水上有雪輕輕說着，將樓五塵重新按回到牀上躺着，替他把被子拉好準備離開，可她的手卻沒有被放開。
“……什麼時候？”樓五塵以不要麪皮的姿態死纏爛打窮追不捨，“什麼時候給我答覆？”
少女似乎對這個意料外的情況有些無所適從，眼神遊移了幾周之後，才放棄似的垂下了視線。
“……時間不早了。”少女眼瞼輕垂，把樓五塵的雙手擡到兩邊放好，“先好好休息吧，明天——明天早上，我給你答覆。”
“……好，那明天見。晚安。”
“晚安……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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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離開後，樓五塵躺在牀上仰望了好一會頭頂的黑暗，然後輕輕揮了一揮手。
幾道法術流暢地隨着他的意志迅速成型，然後又迅速而不留痕跡地消散了。
“……不是錯覺嗎……”樓五塵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又看，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築基期的修爲已經完全穩固並大幅進步，甚至意識裡還有着像千錘百煉過一樣的施法的經驗。
“我昏倒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嗎？”
樓五塵皺着眉頭想了一會，接着靜靜閉上了眼睛。
“……夫心者，一身之主，百神之帥。靜則生慧，動則成昏。欣迷幻境之中，唯言實是；甘宴有爲之內，誰悟虛非？”
樓五塵輕輕念着不知何處聽來的經文。經文彷彿帶着某種神秘的力量，念着念着，內心便漸漸平靜了下來。等唸完最後一個字，樓五塵睜開眼睛，覺得精神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寧靜。
“呼……”
樓五塵長長出了一口氣。
修爲的事情，之後去問老師吧。現在已經不需要那麼急切了。
自穿越以來，自己一直都像是被什麼東西給驅趕着往前奔跑一樣。保護昏迷的少女，想辦法拜入門派，努力築基，築基後短短的幾天又是各種各樣的事情……此時此刻，樓五塵終於覺得自己身上的弦似乎鬆開了。
我到底想要做什麼呢？
作爲一個穿越者，樓五塵發現自己一時竟然沒有了明確的目標。
復興神道消滅仙道剝削嗎？樓五塵覺得自己沒有那樣偉大的覺悟……
變強嗎？樓五塵不知是不是因爲環境太平和了，竟沒有多少像小說主角那樣無理由變強的本能願望……
——嘛，要說的話對斬我境十倍壽元還是有些期待的。
解析法術和靈氣的奧秘？這倒是也有一些想法，畢竟自己還是挺喜歡研究的……
但無論哪一個，都無法給樓五塵一種強烈的意志和動力。
我果然是條沒有夢想的鹹魚啊……樓五塵自嘲地笑了笑，右手搭在額頭上閉起了眼睛。
能夠想到的事情只有一件。
——不想看到那個樣子的她。
可是，要怎麼做呢？
罷了，回頭再說吧。樓五塵唸叨着自己都已經不太清楚是什麼的詞彙慢慢睡去。在逐漸昏沉的意識中，樓五塵恍惚間聽到有一個聲音在對自己說。
去做想做的事情吧。
“……想做的事情……”樓五塵無意識地呢喃着，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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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
天還沒有亮，水上有雪便踮着輕輕的腳步從房間裡走出來，看了一眼無人的客廳之後，靜靜地走向門口打開了大門。
少女深吸了一口氣正要踏出門框，卻被一個聲音停住了腳步。
“這麼早就出門嗎？”
樓五塵不知從哪個角落走了出來，叫住了正欲出門的水上有雪。
少女回過身，眼神中閃着複雜的情緒看着樓五塵： “你……什麼時候就起來等着了？”
“這種事情無所謂吧。比起這個，你昨晚說今天早上給我的答覆……準備好了嗎？”
水上有雪沉默了一會：“……沒什麼好答覆的。”
樓五塵同樣陷入了沉默。
果然……自己對眼前的少女來說，並不是能影響她的人吧。
也對，自己只是個逃避責任的不可靠懦夫，又如何能跟崇高的事業相比呢。樓五塵在心中自嘲，居然還妄想能夠‘拯救’將自身犧牲給事業的少女，自己到底是多傲慢自大啊？
你以爲你是日輕男主角嗎？
忽然，少女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這片沉默。
“……沒什麼好答覆的。”同樣的話語，卻似乎帶上了某種不同的意志，“你之前……是這麼跟人解釋過我的身份吧？說我是你的姐姐。”
水上有雪如此說道：“……那麼，就這樣吧。‘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但在這十年的時間裡，我是你的姐姐，除此之外……什麼都不是。”
“……我是你的姐姐。僅此而已。”
然後水上有雪擡起了頭，似乎並不準備給樓五塵追問的機會，徑直轉身走出了大門。
在樓五塵愣愣的目光中，水上有雪走出大門，然後在十步外停住了腳步，卻並沒有回過頭，只是背對着樓五塵，如同自言自語般地說道：“師尊說，以我的資質再加上她的幫助，用不了十年，或許八年之內就可以進階斬我……那就是仙道在傳說中化道之下的最強力量了，到時候，我就是上門掌門的繼承人。”
並沒有表達任何觀點和看法，似乎僅僅是闡述了某一‘事實’之後，少女終於毅然決然地大步離開，消失在了微茫的晨光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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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業革命……煤……石油……蒸汽機……內燃機……機械製造……電力……材料……三酸二鹼……”
走在往啓光院去的路上，樓五塵的腦海中此起彼伏地閃過一個個念頭，卻又一個個熄滅下去。
最後，樓五塵嘆了一口氣。
要從零開始攀科技樹，談何容易……
那種有組織有預謀精心策劃的五百人造反集團姑且不論，樓五塵一向覺得單憑一己之力穿越將整個世界的科技拉向二十一世紀是非常不靠譜的事情。
現代社會已然是經過了極度的細化分工，每個人都不可能掌握這個社會的全貌，每件看起來非常簡單非常普通的日常用品後面可能都需要一個非常龐大複雜的工業鏈支撐，脫離了社會，你連一根鋼筆都造不出來！
就算這個世界有法術這樣便利的力量，可樓五塵自己對很多東西也只是一知半解，勉強知道一些原理，要光憑這些還原出現代工業體系？
我可真是給自己找了個好活……這絕對不是一個人能完成的事情。
這麼想來，確實進啓光院是最適合自己的選擇——樓五塵感慨着，腳下的步子邁得更快了些。
這邊在自然科學上到底走到哪一步了？對各種物質的理化性質又有什麼程度的研究？老師提到的世界壁壘又是不是和沒有星星有關係……啊啊啊也不知道老師什麼時候回來，好多東西想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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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快些回來吧——
轉着這樣的念頭，樓五塵邁進了光明宮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