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宵來了~”青葉真人一如既往地拎着香氣四溢的油紙包走進了深夜的辦公室,將一個小巧的信筒放在了曉瓊秋面前,“——樓道友,好像今天也回不來呢。”
曉瓊秋手中的筆微微停頓了一秒,然後低聲嘟囔了些什麼。
“死鴿子?”青葉真人愣了一下,然後笑了起來,“今天的夜宵可不是鴿子哦?是鹽焗花螺,味道委實不錯,休息一會兒來嚐嚐吧。”
對於這種自來熟的邀請,曉瓊秋一開始是拒絕的,但在青葉真人連續多日的堅持下,曉瓊秋還是漸漸接受和習慣了這大方自然的邀請。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在於:青葉真人在有意摒去對凡人的蔑視之後,這位仙門的掌門弟子處理起事務的能力當真是驚豔絕倫,在她的幫助下,曉瓊秋髮現曾經那些似乎永遠處理不完的公務,近來居然漸漸有了每日事每日結,不再需要加班到深夜了的趨勢,所以曉瓊秋才默默接受了青葉帶來的夜宵——這對曾經的她來說有些奢侈的短暫休憩。
“嗯嗯,嗯嗯。”青葉一邊誇張地吸着香氣,一邊輕輕地揭開油紙包將裡面的花螺攤在了桌上,“雖然已經很多次了,但我還是想說:你們這裡的人真是會享受啊。”
青葉的感慨並非無的放矢。作爲東流島內陸的新城,過去的學園都市自然是沒有花螺的。這些花螺是前些天漁副計劃的新成果,甚至昨天第一批花螺和其他海產品一起送回來的時候青葉還是親自去視察了的——沒想到才過了一天,它就變成夜市上普通小販兜售的美味夜宵!
“這東西好吃是好吃,可吃起來還有些麻煩。”青葉有些得意地拈起一顆花螺吹了吹,“要像這樣——”
曉瓊秋沒有說話。收拾好桌上文件的她在青葉的示範開始之前,就拿起了一顆花螺迅捷地挑肉掐腦去腸,輕車熟路地丟進了自己嘴裡。
“呃。”青葉一時有些尷尬,“你吃過?”
“螺是挺鮮的。”曉瓊秋沒有回答青葉的問題,而是自顧自說道,“就是做的人不太會,該先把尾巴剪了纔好入味的。”
“哈哈。”青葉笑了起來,“你還真是和樓道友一樣,什麼都知道啊。”
曉瓊秋沒有說話。
她當然清楚青葉作爲堂堂一名真人,紆尊降貴在這裡巧言令色自然是別有所圖,但從某種角度上,現實和利己得有些純粹的青葉真人,對她來說反倒有些像是曾經那個世界的人,讓她有種意料之外的親切感。
……其實對青葉來說,曉瓊秋給她的感覺也頗爲特殊:作爲一個歸元修士,曉瓊秋既不因修爲的差距而畏懼自己,也未因陣營的區別而敵視自己,更沒有因俘虜的關係而蔑視自己,而是極其自然地將自己看作一個共事者,一個平等和對等的人。
這種感覺讓青葉覺得很新鮮,她只在曉瓊秋和樓五塵這兩個人身上感受到過這種氛圍——而且至今爲止,也只有這兩個人真正意義上打敗過她,一個靠着手上的法術,一個靠着手下的城市——這讓她不由得產生了某種異樣的情愫:這兩個人原本的世界,祖師想要前往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樣子的呢?
“對了。”青葉揚了揚之前不知藏在哪裡的瓶子,“要不要喝一點?”
“……”
“米酒啦米酒。”青葉打開瓶蓋解釋道,“喝不醉,不會耽誤事的。”
這一次,曉瓊秋沒有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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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青葉意味深遠地拉了個長音,“那,你和樓道友到底是怎麼認識的?”
“有什麼好說的。”有些微醉的曉瓊秋拈起最後一顆花螺,卻發現這居然是個空殼,她有些失落地將空殼上下甩了甩,然後扔進一旁的空殼堆裡,有些落寞地說道:“……反正說出來,也沒有人會相信的。”
“不信就不信嘛。”青葉愉快地喝了一口米酒又給自己斟上,“就當聽故事咯。”
曉瓊秋轉過頭,似乎是要確認什麼似地久久注視着青葉的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說道:“……行,那就講個故事吧。”
“好啊好啊。”青葉開心地把椅子往這邊挪了挪,“你說你說。”
“……那是十——”曉瓊秋醞釀了半天,剛剛開口卻又忽然皺起了眉頭,“——你先去把門關上。”
“嘖,真麻煩。行吧行吧,我這就去。”
“外面的大門一起!”
青葉其實早就把城務府的大門關上了,但此時還是要起身去做個樣子。可就在她來到大門口正打算往回走的時候,卻忽然聽到了一聲奇異的、貌似自然又並非自然的、絕不該在這個地方響起的鳥類鳴叫。
“師尊傳喚?!!!”青葉背上冷汗狂流,內心瘋狂地喊道,“這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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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秋說今天師兄應該會回來的……”在空蕩蕩的房間裡,雲行西看着面前的餐桌,無法抑制自己內心的不安,“可都這個點了……”
餐桌上是少女努力嘗試製作出的菜餚,雖然這些在犧牲了無數食材之後纔得到的少許成品味道還算不錯,但顯然也經不住一次次的涼了又熱熱了又涼。最終,坐立不安地少女還是將桌上的菜餚收拾起來,裝進餐盒往外走去。
“師兄,不會還在辦公吧?”
滿懷心事的少女來到城務府前,卻意外地發現:
“門,鎖了?”
雲行西擡起頭看了看上方依然亮着燈火的房間,咬咬牙拿出鑰匙,輕輕地打開了門。
雲行西走到的辦公室前,剛準備敲門進去,就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用不耐煩的口氣說道:
“你關個門好慢啊!還聽不聽故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