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星河間,繼續朝內殿中走去,原本內殿是每一個前來純陽殿中修行的弟子都必經之地,每個人都需要在那裡接受殿中長老打上試煉印記,據說過程比他直接接受印記要艱難得多了,慕輕塵卻是楚弦藉着陳慶之的名號,直接跳過這個程序,屬於特權豁免。
越過紅線,踏入內殿範圍之內,這裡仍舊與外面一樣,一大片空蕩的殿閣,除了那些雕刻在玉石龍柱上面的照明符紋之外,卻是沒有其他多餘的裝飾品。
越往內殿區域走去,所見到的修士就越少,雖然在規定中,只有內殿區域,在這道紅線之內,纔是三日一休的止戰之日,但自從陳慶之執掌純陽殿大權以來,在他的默許以及推動之下,以及是將安全區的範圍擴大到外殿,乃至是周邊區域。
這與他之前所提倡的嚴格把關,堅決不讓任何一名實力沒有達到標準的弟子走出純陽殿,這個政策方針截然相反,讓人聯想翩翩,各種揣測紛涌而出。
陳慶之要教授一名弟子劍術,這個消息即便是楚弦未曾與任何人提醒過,陳慶之在沒有可以隱瞞的情況下,還是在殿中不脛而走。
普通的弟子自然是不會去關係太多與自身無關的事情,反而是殿中的諸位長老,迫不及待地搜尋着關於這件事情的每一個細節,甚至連慕輕塵背後的莫求山,那位曾經大名鼎鼎的明落真人與陳慶之的往事都被挖了出來。
一路上慕輕塵能夠感受到,在暗中,那一道道毫不掩飾的神念探查,所有人都想要知道能夠被這位絕世陳慶之看上的弟子,究竟是怎樣一般驚天動地。
陳慶之執掌純陽殿十五年,在這段時間裡面,一手遮掩住整個純陽殿中的一切重大事務,將其他諸位名義上與他平起平坐的長老都給壓制得喘不過氣來。
純陽殿中三十三位長老,六十八位執事,在陳慶之十五年的重壓之下,手中僅剩的權利寥寥無幾,幾乎一切事務的決策權都歸攏到陳慶之的手上,他們彷彿是成爲了打下手的,唯一的職責就只剩下監察,大小事務都要跟陳慶之‘商議’之後才能決定。
不滿?反抗?
那要先問問這位陳長老掌中的劍再說,連宗門內聲勢極大的明心境大成的高人都不敵,他們不可能不顧臉皮,請出化神顯唸的人物來對付這位‘鎮海境’的老前輩。
輩分,以及越一個大境界挑戰的強大戰力,這是陳慶之手上最強大的兩張牌,若是隻擁有一項,他也不可能如同現在這般囂張,但是兩張牌放在一起,即便是現今的青辰道掌教明霄真人都拿他沒辦法。
十五年的壓制,讓殿中所有的長老都已經失望到了極致,沒有人能夠製得住絕世之人,他的身體壽元卻是一直以來所盼望的唯一機會。
近年來,或許是感受到自身壽元的衰竭,陳慶之原本強硬無比的手腕,也軟了些,至少如同以往那般,在長老會議上,一言不合那邊一劍鎮壓的暴力事件不再發生了。
作爲相應的妥協,諸位長老對於陳慶之想要找個傳人的事情,漠然無視,至少沒有人會想要在這種最後關頭,去觸怒這位慢慢沉寂下來的煞神。
想要找傳人就讓他找去吧,反正依照推測,那一身壽元也堅持不了幾年了,十五年都挺過來了,沒必要在這種時候還撞上去自尋死路。
這也是殿中諸位長老、執事並沒有,也不敢去找慕輕塵搗亂的重要因素,反而還是在暗中保護着他,防止其餘的弟子去尋他麻煩,這也是慕輕塵能夠在一個月的時間內,只受到一起襲擊的重要原因。
當然,不敢搗亂是一回事,親眼看一看這位被陳長老看上的弟子,卻是所有人心中一個非常重要的執念,平日裡自然是不敢直接去見他,但是在這殿中,如此絕佳近距離觀察的機會,沒有人願意放棄。
被陳慶之狠狠地壓制了十五年,每個人的心中都斂藏着一股火,但也是不得不承認,這位絕世之人,確實是有他過人之處,口頭上雖然不承認,但心中每個人都不得不將他放到一個極高的位置,十五年來敢上去挑釁的人,都沒有活到現在。
如此一來,出現一位能夠讓這樣一個人看上眼的弟子,每個人都是極爲好奇。
破四境的修爲?!
雖然早已經從各自的消息渠道打聽到關於這名弟子的詳細資料,包括在孤峰上的一年苦修,朝玉別院中半年的軟禁,但親眼所見之下,卻還是無法掩蓋住他們的驚駭。
無論是近年來,或是長久的歷史以來,進入到純陽殿中修行的弟子,最低的也是擁有聚煞境的修爲,而且歷史上能夠通過破禁試煉的弟子,至少都是聚煞大成的實力。
而自從陳慶之執掌純陽殿以來,進入殿中修習的絕大部分弟子,修爲都是在凝罡境,也就是他們才擁有破禁而出的機會,至於那些還留在殿中的聚煞境弟子,大多都已經是絕望了。
破四境的修爲……看到此景的每位長老、執事,心中都是籠罩着一層濃濃的疑惑。
純陽殿中並無煞氣可供採煉,而且純陽殿的規矩是一入此殿,百年之內,除非是通過破禁試煉,要不然任何身負試煉印記的弟子,都無法離開純陽殿。
即便陳慶之在殿中的勢力再如何龐大,再如何一手遮天,都無法改變慕輕塵無法凝聚煞氣的事實,而無法凝聚煞氣,無論自身的天賦資質再如何卓絕,都無法通過破禁試煉。
這幾乎就是註定着,當陳慶之這個時日無多的老人逝去之後,慕輕塵便是會在殿中渡過剩餘的百年光陰,而未達鎮海境,壽元也不過是一百五十年,等他走出殿中,已經是一個垂暮的將死之人,這樣的弟子又有何用?
所有人都不禁猜測着陳慶之手中的底牌,思考着究竟是什麼東西才能夠讓他決定教授這位弟子劍術,雖然不是正式的傳承,但是對於一生中未曾收徒的絕世陳慶之來說。
教授慕輕塵劍術,與他正式宣佈傳承道統,在本質上已經沒有太多的區別,進入到這等層次的人,所看重的並不僅僅是那一個名分,而是其中所代表的含義。
沒有任何弟子傳承下來,在陳慶之逝去之後,毫無疑問將是慕輕塵繼承他所遺留下來的一切資源,但一個一生無法走出這純陽殿的弟子,又有何用?
楚弦彷彿是感受不到這些毫不掩飾的神念探查,面帶笑容,繼續朝前走去,這讓本來想要說些什麼的慕輕塵也止住了涌到嘴邊的話,緊隨而進。
“一羣跳樑小醜而已,不足爲懼……”楚弦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沒有任何人差距得到,暗中交織的那些神念也無法探查到這一束凝聚到極致的傳音。
一路上都能夠清楚地感受得到這些神念從頭到腳,細細地打量着自己,彷彿在這一刻彷彿是化身成一件商品,擺在透明的櫥窗裡面,赤裸裸地讓人仔細觀察,沒有半點隱私。
他現在所能做的,那就是將傾宸真氣牢牢固守與丹田,將那一道金書真氣嚴密地包裹在其中,不讓其透露出一絲出來。
他不敢保證這其中有沒有人能夠看透他的丹田,現在甚至不需要多餘的掩飾,光明正大地上來探查,他甚至連如何抵禦這種侵略都不知道,更別說是反擊或是其餘什麼的。
這種感覺讓慕輕塵極度不爽,一直到跨過一道門檻,走入一道相對於有些狹小的甬道之後,那些密密麻麻遍佈於身周的神念,如水如潮一般退涌而出。
所有的長老、執事,每個人的神念都不敢越入這道門檻半分,更別說是進入到甬道之內。
在外面的探查,還能夠說是檢測殿中修行弟子的修爲進度,但若是越入這道門檻,進入到陳慶之的神念範圍之內,到時候被他一劍斬了都毫不奇怪。
這裡並沒有什麼照明符紋,而是一道道懸於兩邊牆壁上的燭火,黯淡的燭光,照亮着前面的道路,並非是油燈或是蠟燭,慕輕塵所看到的只是一團細小的火光,沒有任何燃燒物。
這些依靠什麼而燃燒發光發亮?帶着這個疑問,走出的甬道。
‘轟……’一聲轟然巨響,楚弦一步踏出甬道,卻像是一個通天徹地的巨人,一腳踏破了整片凡塵大地一般,整個世界都在劇烈地顫動着。
慕輕塵彷彿看到了一道急掠而過的巨大雷電在穹頂上劃過,扭曲着此處空間中的一切。
光!
無邊無際的光芒,那像是世間初開之時,照耀整片混沌虛空的浩然光輝,那是開天闢地以來的第一道光束,照亮了世間的一切,驅散着大片的黑暗。
意識清醒以來,顯現在身前的,卻是密密麻麻,連成一片的明亮火光,每一道都散發着那無比細長火焰,懸於空中,幾乎是化成了一道無比璀璨的火焰之河。
這一處殿閣之內,甚至比外面的宮殿還要廣闊幾分,一眼望去,盡是看不到邊際的火光。
來時的路也已經被這片橘紅色的海洋所淹沒,除了身處的這片空地,其餘的空間都被這些靜靜懸浮着的火焰所佔據。
奇怪的是,如此大規模的火海之內,慕輕塵卻是感受不到半點熱氣,這些火焰,只是散發着璀璨的光,卻並沒擁有火焰的熱量。
恍然間,身前大片的火海,從中劈開一道巨大的通道,火浪翻騰,道道璀璨的光輝涌動。
只見一道人影從中走了出來,在腳下,盡是被一股無形力量壓制得極低的火焰,赤腳而行,每一步如若是踏足在這片空間最爲虛弱之處,讓其中所燃燒的火焰不住地顫動着。
“弟子見過陳長老。”楚弦踏前幾步,迎了上去,俯身執禮,半跪倒在這片火焰之上。
慕輕塵緊隨着也上前去俯身執禮,對於身下不斷燃燒的火焰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