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輕塵所修習的傾宸道卷,雖然與青辰道諸多真傳弟子所學的並無區別,但他的正牌師尊,莫求山明落真人,在青辰道中也只有這樣一位人物,
這一脈所傳授的修煉理念,與青辰道整體所奉行的主流思想相悖,並不崇尚如何令修爲精進,而是更注重與基礎的錘鍊,將自身的道基凝練至極致,便是這一脈所傳承而奉行。
慕輕塵在莫求山的座下,不過是等同於在那孤峰上被放任了一年,期間莫求山的指點寥寥,但卻是給他打下了極爲堅定的道路基礎。
如果說十幾年在白夜堂修行的一切,是讓他開始踏上大道路途的第一步,面對的是那無比廣闊而神秘莫測的修行世界,那麼拜在莫求山的座下,那極爲短暫的一年時間,給他所留下的,卻是指引出一條光明大道。
或許這對於整個青辰道所有真傳弟子來說,傾宸道捲上便已經給他們指明瞭道路,但是拜入各自的師尊,所傳承各支脈的道統,卻是等同於拿到了一副詳細路線圖,更爲清晰明瞭。
但是與其他真傳弟子所不同的是,莫求山這一脈的傳承,給他所指引的,並非是什麼通往更高層修爲的捷徑,直指大道什麼的,並不在這一脈傳承道統考慮範圍之內。
他所得到的,那是一條更爲偏遠的道路指引,將周身三千零九道竅穴盡數灌滿,這一項標準的要求,在旁人眼中,那是道宮鎮海,直至破解天地壁壘,從而踏入天階明心所需。
但在莫求山所給予的指引中,這卻是他在進入鎮海境之前,所必須達到的標準!
修爲所分割出來的境界,與真氣所代表的法力在旁人眼中,或許是混爲一體,但在修士們那漫漫無邊際的道路上,修爲境界是代表着他們在這條道路所走過的印跡,一步一步朝着那未知的終點而走去。
而法力,卻是走在這條艱險,充斥着無數荊棘的道路上,探尋天地大道的玄秘從而給予的贈品,境界到了,法力自然有了,這是絕大多數修士的想法。
只修境界,修爲上去了,修行的效率比起修爲低微之士不知強了多少倍,修煉起真氣、真元來,自然是事半功倍,修爲到了,享壽千年,到時再以幾十年幾百年的時間砸下去,還怕煉不出法力嗎。
而莫求山這一脈的傳承,卻是走着完全相悖的道路,旁人是苦修境界,再順勢修煉法力,但他們卻是反過來爲之,修爲境界想要悟透實在太過艱難,渺渺無期,還不如專修法力,再以深厚的法力底蘊來反過來衝破修爲境界的困境。
作爲遵守着道統傳承修行理念,慕輕塵一直也是按照着其師尊的教導來修行,按照這種修煉方式,二十年的修行道路,此時他或許還是在聚煞境蹉跎,苦苦修煉而不得進。
在他之前,此脈無數前輩皆是如此,這一脈的修行註定沒有天才人物出現,每一位修士的背後,都是以數百年計之功所堆積起來的結果。
過人的資質,強大的毅力,無所動搖的意志,才足以令他們在大道路途上走得如此遙遠。
若非是體內那一道莫名出現的崑崙金書,修習了那一道金書真氣,慕輕塵現在的成就也不過是與之前無數代前輩同樣,在資質毅力皆屬上等的情況下,仍舊遠遠落後於同輩修士,更是根本無從在這短短几年之間,接連聚煞凝罡。
相輔相成的傾宸、金書兩道真氣,在將他的修爲境界迅速提升,甚至走在同輩人的前列之時,也使得他的真氣法力,遠勝於凝罡之輩,現在甚至連普通的鎮海境修士,論法力深厚的,都無法與之相比。
他所欠缺的,也不過是真氣與真元之間那不可彌補的質量差距而已,假以時日,當他踏入鎮海境之時,想要達到當日玉國玄那等以鎮海彼岸之境,便橫掃北地,無人能擋的威勢,並非是妄想!
此時,陷身與近乎無窮的齊軍甲士兵陣中,也唯有這等極其深厚的真氣,才能給支撐他走到現在,緊緊追尋着前方那三位威名赫赫的北地天才人物。
一萬,這個數目在許多人眼中都不是特別龐大,甚至是看到一萬人所匯聚而成的浪潮,遠觀之下都並不覺得如何震撼,放在這片廣袤無邊的荒原上,再加上這一道連綿數十里,高百丈,幾乎接承天穹的巨型城牆面前,更是變得無比渺茫。
但是當真正置身於其中,轉身回頭,那四面八方皆是持着槍戟刀劍,殺氣騰騰而視的齊軍甲士,即便是慕輕塵這等意志已經被錘鍊至無比強大的人物,此時也不禁感受到幾分驚懼。
一劍揮斬而下,恐怖的氣芒化作無匹彩練,在密集的甲士兵陣中斬出一道血路,無視斷肢殘骸在氣勁奔騰下,胡亂飛起,甚至在半空中被其中所斂聚的鋒芒所撐爆,化作漫天血霧。
一劍揮斬,那瞬時間便是五六位精悍甲士,曾在戰場上不知穿行幾個來回的兇悍人物,連同着身上那沉重的盔甲,手中飲血無數的兵刃,一齊化作粉碎的爛泥,徹底被抹去痕跡。
這是何等威風的雄姿,百戰之兵又如何,善戰之士又如何,在這等鋒芒之下,皆俯首!
但此時慕輕塵卻是生生感覺到幾分恐懼,就算他能夠一直保持着這般威勢,就算這齊軍兵陣中精銳武者皆不出手,以他一人之力,想要在這陣勢中繼續衝殺下去,直到將其貫穿。
那麼,他需要揮斬出這般威能的劍鋒幾次?一百次?或是一千次?
就算真氣充沛無比,這些人一堆堆站着不反抗伸頭給他殺,連殺三日都不知都否殺完。
心中雖然已經存着幾分懼意,但看着那些仍舊雖死無懼,以極爲悍勇的姿態瘋狂衝殺上來的齊軍甲士,以及那早已經消失在前方,揮灑着無人能敵的恐怖威勢而去的三位風雲人物。
心中那一股潛藏已久的怒火,終於是被徹底引爆!
四方皆敵,殺之不盡,殺之不絕……那又如何!
只要此身仍在,只要手中劍鋒仍舊鋒利難當,戰至身死氣絕又如何!
五重劍陣符紋瘋狂地轉動着,體內每一絲每一縷的真氣都被徹底調動起來,從四肢百骸流轉至全身經脈竅穴,甚至連固守軀體,鎮壓上千道竅穴的金書真氣,此時皆是被調運起來。
所有的力量都投入到這場似乎是永無止盡的戰鬥中,直到徹底倒下的那一刻!
手上的劍光仍舊璀璨,但那狂亂的光華已然是收斂了不少,更爲凝實,甚至讓人根本無從見得劍光之下所斂藏的那一道鋒芒。
狂龍符印已經被他揮散,這道符印之法雖然強大,但此時遠未徹底將其掌握,強行使用只能讓自己白白耗費那此時變得極其珍貴的真氣,還不如將其盡數投入那劍鋒之上。
一改之前狂放,殺氣洶涌之勢,慕輕塵卻是將所有的氣息都盡數斂入體內,那劍鋒上那一絲令人膽寒的恐怖殺機已然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更爲凝實,更爲純粹的劍意。
此時星月已升,夜幕攜着那濃烈的幽暗,將整個天穹都給遮掩,最後一絲如血的殘陽光輝,徹底消失在西方的天際,但整個畢玄川戰場上升騰而起的濃烈血煞,以及那令所有修士都不得不小心翼翼施展術法的靈元亂潮。
純陽劍術在這等環境中,那是決計無法發揮出全部的力量,唯今也只能繼續以劍意揮灑,反正對上凡塵軍隊,這種足以生屠千百凡人的甲士,在面對修士這種更高一層的戰力,卻是不需要使用太過強大的招術。
踏步而行,步步皆是殺招迭出,在這種四邊八方皆是敵的情況下,實在用不着顧慮到太多,只憑着手中這一道劍鋒,隨着心中那一道純粹的劍意氣機而盡情揮灑。
此時他甚至不需要用眼睛去觀察什麼,只是憑藉着那敏銳的靈覺在周邊,這變得更爲混亂的氣機之下,尋找敵人的位置,然後一劍揮斬,將其氣機斷絕,這便是他在此處所做的一切,最純粹的殺戮!
一步一劍,腳下步伐在無意間已經與身上那道劍意相混合,真氣全力催動下,更是讓他的身形步伐變得如同鬼魅,劍招神出鬼沒,往往是在閃避齊軍甲士圍攻而來的刀槍劍戟之際,一步踏出,已經穿過了他們的圍攻之勢,反手一劍揮斬,撕裂無數血肉。
齊軍那精煉的兵刃,在他這一道劍鋒之下,幾乎是如同泥塑,身上那沉重得將他們行動能力大大降低的盔甲,更是沒有起到半點作用,劍鋒劃過,劍體爲止,那恐怖的鋒芒便以將其防禦徹底攻破,將軀體橫斬直斷!
“上!殺了他,殺了他!”
在此間肆意縱殺的慕輕塵,自然是得到了齊軍將官極爲重視的關注,在數道將令的指示下,周邊所有的甲士都朝着他涌來,無數槍戟匯成的風浪朝着他拍打而下。
一腳微微擡起,攜着極爲沉重的勢,那彷彿是身負千鈞一般,轟然踏落!
‘嘭!’
密集的裂紋幾乎是將十丈之地皆給徹底撕裂,更有數道濃烈兇猛的地氣從岩土中蜂擁而出,將上面所站立的齊軍甲士盡數撕碎!
霎時間,又是一片血肉飛舞,此時,一道隱藏在漫天血光之下的鋒芒,攜着無比凌厲之威,呼嘯着破空而出,一劍直直貫穿那位仍舊舉着長劍指揮身周齊軍甲士的將官。
一劍破喉!
巴掌大的劍刃,從咽喉處直接貫穿了他的脖子,整個頭顱差點掉下來,斷絕生機前的那一瞬間,手臂仍舊不忘揮使着時那劍鋒斬落。
‘鐺!’
迴應他最後掙扎的,那是一個被真氣生生隔空拉來的齊軍甲士,拖着那數百斤的重量,以頭顱擋下這一道臨死反擊,將那位將官撞到在地,隨即慕輕塵反手一劍刺出,將兩人的軀體貫穿,甚至劍鋒刺入岩土之中。
手腕一挑,兩具屍骸飛騰而起,在空中被那斂藏的鋒芒炸碎成一片血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