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那武者轉過身來,看着那斂藏在遠方一處樹木林蔭下的人影,以他的修爲,以及所修習的秘法,即便是身處於激戰中,但對於周邊的情況也是掌握得極爲清楚,靈覺感知極爲敏銳,這也是他忌憚方溯手上那一道法印的原因所在。
但此時居然有人能夠進入自己的感知範圍,但卻又能夠不被自己所發現,並且其修爲也不過是凝罡境而已,這份隱匿氣息的能力,也算得上是上乘。
“我是誰並不重要,我只是好奇想要來祭奠我玉師兄的人,究竟是擁有這般能耐。”淡漠的聲音從那林蔭下傳來,並沒有包含太多的情感,而是以着這最平淡的口氣在述說着一件與自己毫無干系的事情。
“噢,那你現在已經看到了,如何?”那執槍武者頗爲好奇地問道,他很想聽聽這位稱玉國玄爲師兄的人物,對於自己展現出來的實力,評價究竟如何。
能夠稱玉國玄爲師兄,必定是白夜堂,或是青辰道中的某位弟子,最差也是八大道的真傳,雖然這等身份在他眼中也不值一提,但也有些好奇。
“不,我沒看到……”那人緩緩地從林蔭下走了出來,卻正是慕輕塵。
那執槍武者仔細地打量着這個年輕的修士,或者說是他所見到的最貼近自然的修士,渾身上下,除了手上那一道碧綠色的無鞘法劍,以及腰間那一道樹皮樹葉編製成的‘繫帶’遮擋軀體之外,再無旁物。
難道是某支上古流傳的苦修士傳承?還是那傳聞中的北地荒族?
那武者心中流淌過樹種自己認爲稍微靠譜的,實則差距遠不止千里的荒誕猜想,同時臉上掛着笑容問道:“難道你想來與我戰上一場不成?”
看着這個如同遠古神魔般的武者,臉上居然是露出的笑容,方溯等人心下不禁一寒,這份笑容,再聯想起之前那般恐怖的浩蕩魔威,讓人除了感覺到恐懼之外,別無他物。
慕輕塵將手上的沉碧微微擡起,笑着應道:“不錯,月餘時間沒動手了,也該來試試這道劍鋒,是否還如同往昔那般鋒利!”
自從在這片荒原上,被那位神秘的弓手射落,重傷昏迷了幾日,又修養了十餘天時間,才逐漸恢復實力,直至前幾日傷勢在混元鎮體之法的輔助下盡數痊癒,同時將體內那殘餘的八極通玄罡全部熔鍊之後,纔敢走出藏身之所。
那一夜,那一道刺痛眼簾的箭鋒,在他心中留下了那極爲深刻的印象,那幾乎是不可磨滅的印記,至今想起來,仍舊是讓他不禁感覺到一份無處不在的殺機仍舊籠罩在全身。
很顯然,這是那一箭在心中所留下的陰影所致,剛剛從那森林走出來,完成凝罡,身負諸般秘法傳承,便自認爲是凝罡境無敵的人物,對上凝罡境界的修士,能夠如同在北暮山門上,那般肆無忌怛地隨意斬殺。
而剛剛提起的萬丈雄心,在顯露頭角之際,便是被這迎面而來的一箭,不,那是連續四箭,狠狠地擊碎,將凝罡以來,在意識中所營造出的強大自我,徹底擊殺!
雖然心中仍舊是保持着極爲堅定的意志,但他自己也是非常清楚,在那一箭之下,自己已經留下了陰影,甚至影響到了自己信念乃至是意志所在。
他必須以一場勝利,挑戰相同層次的強大對手的勝利,來重新塑造自己強大的信念。
既然已經被擊碎,那麼就乾脆重新塑建起來,在沒有絕對的把握面對那位神秘箭手之前,那就先用此地所出現的所謂強者們,來一步步塑建那強大信念的根基。
而眼前這位執槍武者,便是第一個!
方溯等人緩緩地退開,在確認這位武者並沒有向己方出手之後,迅速撤離這片區域,帶着昏迷在地不知生死的兩人,撤離到極遠處,遙望着這位神秘修士與那武者之間的戰鬥。
那武者並沒有理會他們,轉身面對着攜劍步步而行的慕輕塵,手中的長槍遙指着,渾身真氣勃發,身上那件鏽跡斑斑的鐵鎖甲,此時也蒙上了一層淡薄的光輝。
一步步踏行於間,輕緩的步伐卻是呼應着天地間那遍佈的浩蕩陽氣,每一步的踏出,都讓他身上所斂聚的陽氣越來越濃烈,短短不足五十丈之地,卻是讓他身上所斂聚的陽氣,從一開始的空空蕩蕩,至此卻是如若乾陽昊日般浩瀚。
錯過了一開始出手的那個時機,此時已經讓他後悔不已,但卻是無法在對方的氣勢凝聚到如此龐大的時刻出手。
“青辰道朝龍府弟子,慕輕塵……敬上!”一道宏大的劍芒,在那沉碧斂聚着重重浩蕩陽氣的瞬間,轟然揮斬而出,撕裂着天穹大地,崩裂出一道巨大的裂痕,直襲而至!
“記住了,我安伯陳,將是奪你首級之人!”
那位名爲安伯陳的武者,絲毫不懼,揮舞着手上的大槍,猛灌真氣,狠狠劈斬而落,那鮮紅似血的槍鋒,攜着凌厲無雙之力,虛點在地,同樣是一道兇猛的鋒芒直直撕裂而出。
兩道巨力轟然相撞在一起,炸起一大片洶涌的靈元狂潮,巨力衝撞的中心,龐大的裂紋遍佈,猛然伸延而出,隨即轟然一聲巨響,岩土地面猛然下陷數寸,表層的岩土盡數被壓成最爲微小的齏粉,被那洶涌的氣勁盡數掀起,消散一空。
煙塵掀起,濃煙瀰漫,但隨即兩道撕裂空氣而至的疾速身影,持着那足以讓天地變色的浩蕩巨力,再度衝撞在一起!
劇烈的聲響,撼動着整片荒原,金鐵交鳴之聲甚至在百里之外都清晰可聞。
尚未完全逸散開來的力量,在第二波衝擊的催動下,朝着外圍快速擴散,無數道密集的裂紋,伸延開來,兩道身影在各自真氣的催動下,以極快的速度轟然相撞在一起。
短暫得幾乎還沒有一瞬的交鋒,長劍與長槍之間的交鳴聲響,如同暴雨般絲毫沒有停歇,密集得讓站在數百丈之外的方溯等人都感覺到那一股爆鳴聲的恐怖。
安伯陳一個回身突刺,一槍騰起,撕破空氣,拉出那刺耳的尖嘯聲,恐怖的氣浪甚至衍生出一圈肉眼可見的波紋震盪,槍鋒直指慕輕塵的咽喉,咫尺之距!
濃烈的殺機籠罩全身,但隨即暴起的碧綠光華,沉碧猛然揮斬而落,生生劈斬在這一道槍鋒上,巨大的衝力讓槍鋒直接滑落到岩土地面,無法觸及到慕輕塵的身週數寸之地。
身形挪騰之間,劍鋒不斷揮斬刺撩,步步踏進,濃烈的陽氣在劍鋒牽引之下,幾乎是凝聚成狂涌的浪潮,衝擊着安伯陳身周所環繞的洶涌罡煞。
安伯陳被迫回身一槍挑滅涌來的陽氣,他身上的罡煞之氣雖然強大,但在這等層次的戰鬥中,若是強行承受慕輕塵的陽氣衝擊,一次兩次還能夠承受得住,長時間下來,必定崩潰!
搶得許些優勢的慕輕塵,沒有絲毫停歇的意思,繼續催動着手上的劍鋒,也不施展劍術,就這般憑藉着自身強大的戰鬥意識來應對這位武者手上的長槍。
空出來的一手,不斷地凝結法印,一道道小型的法印接連攻出,打斷安伯陳試圖做出的反擊手段,同時每一道步伐的踏出,也是暗中牽引着周邊浩蕩的陽氣,以天象地勢之力,朝着安伯陳壓制着,不斷地擠壓着他身周所環繞的那一道罡煞。
在這荒原之上,此地陽氣無比浩蕩,簡直就是爲他這一道純陽劍意刻意營造出的主場。
安伯陳也發現了這一變化,槍勢猛然大盛,催動真氣強攻一輪之後,在慕輕塵以爲是要暴起以大招來破局,將法印直接換成束縛禁制,佈置在身前,同時擺出防禦姿態之時。
赫然一道槍芒猛然閃耀而起,沉碧劍鋒毫不示弱,相迎而上,又是幾記兇猛的對拼,隨即安伯陳抽身急退,一口氣退出百丈之外。
擺出防禦姿態的慕輕塵,微微一怔,便隨即是丟掉了這個追擊的機會。
短短片刻的激戰,讓周邊區域已經直接化成了一片殘破廢土,不知道被翻出幾層的岩土,最堅硬的岩石都化成了粉末,無數深達數丈的大坑,剛剛被洞穿的坑洞,隨即是被崩裂的岩土所淹沒,將那些坑洞所淹沒。
退出百丈開外的安伯陳,穩穩地站在地面上,左手持槍,而揹負的另一手,卻是不住地顫動着,在與慕輕塵短暫的交鋒中,握槍的右手掌,虎口已然崩裂,鮮血染紅了半段槍槓,但隨即是被掀起的煙塵所覆蓋,只剩下一片暗紅色的污跡。
慕輕塵並沒有趁勢追擊,兩人都非常清楚,若是沒有特殊的手段,慕輕塵已經是非常明顯地贏下了這一場對決。
接下來若是想要將其擊殺,必定是一場更爲殘酷的廝殺,而現今慕輕塵並沒有這個足以將其斬殺而不讓自己承受更爲嚴重傷勢的把握。
“你敗了,還繼續嗎?”慕輕塵收劍而立,傲然問道,之前在那神秘箭手襲擊下,所覆滅的信心,在這一戰中再度被豎立起來。
這個安伯陳的實力,明顯是在之前同行的諸位白夜堂修士之上,甚至可以說是他所見識過凝罡境最強者之一,比朝龍府的幾位師兄還要略勝一籌。而自己能夠在這般交鋒中,佔據如此優勢,即便是放在天下凝罡境修士中,也必定是擁有一席之地。
安伯陳淡漠地笑着,搖了搖頭,並沒有再說些什麼,不再顫抖的右手重新握住槍桿,深深地看了慕輕塵一眼,轉身,朝着遠方走去。
慕輕塵看着那道逐漸遠去的身影,心中忽然有一種感覺,這個人,在不久的將來還會在與他戰上一場,而到時候,想必也不是這般和諧的收場……
心中忽然升起一陣不明的興奮感,卻是對於那場不知何時再度開啓的戰鬥,充滿了期待,忘了站在遠處的那些修士一眼,卻是轉身朝着南方走去,現在他所需要的是,回到白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