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身處於高空上,無處借力,只能以真氣從全身經脈竅穴上催動,以極其微小的幅度擺動着,閃避那些不知從何處襲來的攻擊。
一道道明亮凌厲的光束,在天穹上交錯而現,幾乎是匯聚成一片濃密的大網,將他整個人都給包裹在其中,更有一道浩蕩的氣息陡然而現,整片大地都被覆蓋在其恐怖的威壓之下。
鎮海境!又是一位鎮海境的修士出手追殺於他,慕輕塵強壓下心中的驚怒,混元鎮體之法勃然而發,那一道道濃烈的金書真氣轟然噴涌而出,勉力維持住那殘破的劍虹。
從周身數百個竅穴中涌出的真氣,在身體表面匯聚成一片明亮的光幕,無數道熒光點點在期間顯現,倒映着那天穹之上的月華光輝,更是顯現出幾分輝煌。
砰砰!一連串劇烈的光浪在身周爆發開來,其中所蘊含的恐怖殺機,已經那密集到極致的鋒芒瘋狂襲來,將整片空域都給封鎖在其中。
萬千道鋒芒化作漫天利刃,在瞬息之間,將他一身混元鎮體之法所幻化出來的金色光幕徹底崩碎,凝聚得如若實質一般的金書真氣,一觸即潰,完全退散歸回軀體之內。
就如同是一道璀璨的流星,劃破天穹的暗幕,卻是在被無數道光束凌空打爆,爆裂出來的無數道光輝,更是在那一陣陣光浪的猛烈衝擊下,迅速潰散,徹底虛化。
在這狂暴的光浪衝擊之下,周身護體之力皆以潰散,白夜堂的制式法袍上,瞬間多出了上百道裂痕,破碎的絲屑漫天飛舞,濃郁的血水瞬時染紅了整件白袍。
幸好真氣多年淬鍊之下,加上那混元鎮體之術多年的修行,他的軀體強度早已經不亞於普通的武修,雖然還沒有達到那般憑藉肉身力抗萬般術法的境界,但這種程度的攻擊,也只是足以撕破他的表皮,無法傷及根本。
但即便是如此,那劇烈的疼痛,仍舊是化作一道衝擊波,直撼心神而來,穿透了血肉的阻隔,那劇烈的震盪之力,也是將他的內腑衝擊得血氣翻騰,氣機絮亂。
強忍着意念上所傳來的劇痛,更是運氣體內僅存的真氣,將那狂暴的氣機給壓制下去。
黯淡無比的虹光,在那夜空中已經顯現得無比微弱,重新凝聚起來的護身煞氣再度被擊碎,劍虹直直朝着下放墜下,雖然臨水城已經在不遠處,但橫隔在身前的,卻是一道無法逾越的禁忌之線。
微弱的紅色光芒,在前方顯現,極爲淡薄的光幕,卻是橫貫天穹,將前往臨水城之途統統阻斷,生機就在身前,但卻是所要面對這位神秘的鎮海境修士,一線生機如若死絕之境。
劍虹落地,早已破碎的護身煞氣完全消散,身體藉着那衝力在地上順勢一滾,瀕臨枯竭的傾宸真氣再度催動,身形化作一片虛妄之影疾速馳行着,沒入前方的茂密林地中。
唰唰唰!連續三道璀璨的光束凌空降下,打在他身前的土地上,直直沒入岩土之內,留下三道深不見底的大洞,慕輕塵心神一凝,若非是冒着體內經脈被真氣撕碎的危險,止住身形去勢,現在已經被這些光束所洞穿。
在體內真氣枯竭的狀態下,這一身的血肉可是無法阻擋住這般凌厲的攻擊。
隨即,數道劍光縱橫交錯而來,從四邊八方襲來,劍光未至,那凌厲的氣勁便已經是壓得他體表發寒,如若是利刃臨體。
身軀上每一寸血肉神經都被調動起來,真氣急轉之下,根本顧不得什麼,緊貼着地面,在岩土上連續翻滾,筋骨一縮,背部的皮肉猛地往下陷一寸,腹部一挺,緊貼地面。
感受着那攜凌厲氣勁從背上劃過的劍鋒,背部一涼,卻是那件白色的衣袍,在沾滿塵土之後,被這劍鋒直接劃破,上等絲綢破碎成無數碎屑,飛舞而起,卻是在半空中被碾碎。
雙掌在地面上一撐,整個人借力朝着前方躍去,手腳並用,僅剩的真氣遍佈於雙掌之上,在五指、掌心上包裹着一層淡薄的真氣,卻是使他奔逃的速度更快了幾分。
死亡,如同是一道滾滾而來的車輪,緊隨在他背後,那恐怖的氣機無處不在,密佈在空間中的每一節點,擠壓着他的身軀,刺激着他身軀上每一寸血肉。
只要停下,那恐怖的劍芒,會在第一時間將他的身軀徹底斬斷,死亡,將會把他的意識拖入那無底的深淵,一切的生機、意念,包括那心中的眷念、不捨與遺憾,統統埋葬。
不能死!不能死在這裡!
心底最深處的怒吼,將他身軀上最後一股力量也完全激發出來,瘋狂地奔逃着,不敢一絲懈怠,前方,那就是生機的所在,雖然逃脫的機會只有那麼一絲,但也絕不願放棄!
轟轟!又是數道粗壯的劍芒,從那九天之上橫斬而下,攜着濃烈的氣機猛然斬落。
千鈞一髮之際,雙掌上遍佈的真氣猛然一涌,整個身軀藉着這一股力量,朝着右側陡然躍起,身軀在空中高速翻滾,全力催動之下,只能將身形止住,但卻是無法止下去勢。
在這片樹林中,樹木稀疏,但裸露的地面上,那些沒有被草皮覆蓋的區域,卻是密佈着無數岩石,無數年月的侵蝕,已經將這些露出地面的岩石磨鍊得極爲堅固。
此時整個人被那狂暴的衝擊波掀飛,無力地摔落在這片岩石上,只感覺到一陣劇痛!從周身軀體上每一個部分傳盪出來的痛覺,如同潮水一般,匯聚成一道巨浪,直撲心神意念。
不僅是從高速移動中被掀起,拋落在這片岩石上,身軀更是在空中受到那恐怖劍芒激發的爆炸餘波衝擊,失去真氣、煞氣的護身,僅僅憑藉着這一幅軀體,卻是無法抵消那強大的衝力,腑臟都被衝擊得移位,經脈竅穴受到嚴重的損害。
在他的周邊兩側,被那從天而降的劍芒劈斬出來的巨大溝壑,近一丈寬,伸延出去二三十丈的恐怖劍痕,無一不在述說着這一道攻擊的強大之處。
更是表明了這種力量,並非是他現在所能夠對抗的。
真氣瀕臨枯竭,周身更是受到了極大的創傷,連最爲重要的經脈竅穴也是破損大半,甚至是氣海丹田都在震動中,暫時失去了凝聚真氣的能力。
昨日剛剛以禁制召喚出青龍魂魄,威風一時的沉碧,此時在慕輕塵的身上無力地躺着,也是黯淡無光,即便是昨日受到了青龍魂魄斂聚而來的草木生機反哺,但也暫時失去了其強大的威能,沒有幾日的修養,是無法回覆原本的狀態。
底牌早已經耗盡,戰力降低至史上最低點,完全沒有半點反抗的能力,甚至連繼續以最爲屈辱的方式逃跑都已經做不到了,面對數十位修士,其中兩位鎮海境修士的追殺,憑藉聚煞境的實力,能夠做到這種程度,足以自傲了。
但慕輕塵卻是不想做那戰報上的悲壯英雄,更何況在這種無人地帶,也不見得會將自己的事蹟傳出去,最多也不過是在白夜堂中劃上一個失蹤的標誌,過幾年之後列入下落不明的行列中,送回朝龍府,等到百年後的某天,那位正牌師尊莫求山,或是沈泊,才以各種手段將他身死的秘密扒出來。
身死之後,哪管洪水滔天!同理,死在這裡,後面旁人如何評說,早已與他無關。
勉力撐着地面站起來,扶着身旁的一顆樹木,緩緩將身體依靠在上面,微弱地喘息着。
轟隆隆……又是一片風雷滾動之聲,一道凌厲的劍芒從天而降,撕裂着無數氣機,轟然斬落,目標正是躺在地上無力反抗的慕輕塵!
就要死在這裡了麼?也不跳出來哪位前輩高人把我救下來?或是身上某件被遺忘的至寶忽然出現,施展莫大威能,護主殺敵,一朝逆轉戰局……
當死亡真正降臨之時,慕輕塵的腦海中卻是充斥着無數妄念,瞬息之間,便是無數種衍生出來的念想在心中流淌而過,幾乎是達到了一瞬生萬念的境界。
這就是常說的臨死之前的回憶一生麼?但爲什麼絲毫沒有什麼悲傷的情緒……甚至是連不甘、憤恨這等負面情緒也完全斂藏起來,整個人的心中一片空靈,卻是無悲無喜。
這就是傳說中的大徹大悟?但問題是我走的可是玄門道宗的路線……繼續胡思亂想着。
等待之中的劇痛最終還是降臨於軀體之上了,這一瞬間,時間的流動彷彿是被放緩了數百倍,他甚至能夠清楚地感受到,那鋒芒撕裂血肉時候的每一絲感受。
觸覺,在這一刻被放大了無數倍,但奇怪的是,那劇痛卻是被意識阻斷,他的意識彷彿是被抽離軀體,位於身外,以第三者的角度來感受着自己身上的每一處細微變化。
陡然間,這些正在不斷破壞着軀體的鋒芒,那劍芒中所蘊藏的無數道光束,卻像是受到了某種神秘力量的牽引一般,與慕輕塵的軀體在這一瞬間被隔絕。
然後時間急劇加速,從放緩的狀態快速回復到正在,這些只是自己意識模糊狀態中而產生的幻象?
用盡體內最後一絲力氣,艱難地擡頭,看着擋在身前的那一道灰色的身影,有些瘦弱,但手中所持的劍鋒卻是如此明亮,那宛如是降臨於世間的乾陽,萬丈光芒猛然爆開!
那是純陽劍意?感受着這一道熟悉的氣息,讓慕輕塵不得不聯想到了什麼,但是意識之中的那一片混亂,卻是阻止了他繼續思考。
“犯我大晉臨水城之域,傷我白夜堂之人,留下性命吧!”一聲冷哼,劍鋒凌空,無數鋒芒如若狂風暴雨一般,傾瀉而下,其中又有一道浩瀚光輝,牽引無數氣機,宛如昊日臨世,萬丈光輝勃然而發,灑落塵世。
擋在慕輕塵身前的那一道灰色身影,逐漸模糊,而真身早已經是持着那劍鋒,沖天而起。
層層疊疊的符紋法印,從天而降,隱匿在雲霧之中的那位鎮海境修士,面對這一劍,卻是瞬息之間,灑落無數道法印,匯聚成一道明亮的光柱,將那灰影完全籠罩在其中。
“凌太虛,雷劍鎮魂勢!”
乾陽之雷,每一道浩蕩的陽氣之中,都蘊藏着那一絲生機,雷光電芒中那隱匿在最深處的生機之中,掀起一陣隆隆巨響,轟然爆出。
那劍鋒之周所匯聚的萬千道陽氣,瞬息之間化作一大片狂暴的雷潮,在下一瞬間完全匯聚在劍鋒之上,金光閃耀的劍芒,化作一道逆天劈斬的雷電,攜着那鎮壓一切的恐怖威勢,以無上之姿,臨於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