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上,青華殿。
當水鏡展開的瞬間,裴子清表面上並沒有任何動作,但這時候他的氣息卻突然與青天整個契合了起來,沒有任何的隔閡,一層無形的領域鋪開,精妙玄微的符文在不停的激流動着,形如蝌蚪的篆文不停的起始生滅,流轉跳躍,不知不覺之間,把整個大殿映照出了一種琉璃般的通徹透明的質感。
一切紛繁複雜的聲音都漸漸消失,一個領域隔絕開了神與信徒的距離。
無數信徒的祈禱依舊在他們耳邊繚繞,但這個領域卻將神與外界的的力量投射斷絕開來。
他們仍然能夠聆聽到信徒們的祈禱,但也只能聆聽,無法做出任何反應來。
當夏明想要前往淵部落的時候,淵這時臉色大變,望了裴子清一眼,雙眼瞪的渾圓,恐懼不能自已,渾身的靈光波動着,想要聯繫陽世的信徒,可這時他全部的力量都被禁錮在體內,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他的信徒被屠殺,神殿被摧毀。
一絲絲的黑氣纏繞着他,裡面隱隱有着上千的怨魂在呻吟着,哭嚎着。
“神啊!我的祖先,您爲何沒有保佑我們?”
“我詛咒您,我的祖先,我的神啊!您曾宣誓庇佑我們,可您沒有履行您的諾言,現在就算是靈魂毀滅,我也要脫你下地獄啊!”
“淵,我是您的子民,您的子民被屠殺的時候,您又在哪裡?”
……
一行血淚從眼中緩緩流下,淵不甘的看着裴子清,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無數的怨魂撕咬着他的魂體,啃噬着他的血肉,分散了他的光輝。
這些鬼魂對他而言不過是一羣螻蟻,只要稍加反抗,就可粉碎殆盡,不過最終他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默默忍受着這一切。
一個個怨魂在撕咬了他的一塊肉之後,怨恨得到了消解,變成白色的靈體,被洛竹引導着轉生去了。
他最終只是無力的癱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到了這時,原本琉璃般的神體現在只剩下了一個白骨架子,白骨的間隙還有血肉的痕跡。
在這個時候,有幾個魂魄反常的沒有被怨恨侵蝕,在他周圍圍繞,似乎是在說些什麼。
這時的淵只是苦笑,用還剩下的最後一點力量護送着他們,把他們傳送走,離開這個地方。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說些什麼呢?”裴子清坐在高臺上,把玩着手中的如意,俊美的臉上滿是玩味之色。
淵掙扎着直起身來,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這時,等到神殿被推倒,祭壇被破壞,轟的一聲,他身上的靈光在短短一瞬間內就跌落大半,最後勉強維持着,沒有真正跌落下去,但這也不過是時間的問題,沒有了部落,沒有信仰,對於神來說,就沒有了任何未來。
直到這時,他身上的禁法才被裴子清解開,他臉色蒼白,手顫抖的指着裴子清,渾身都在抖着,一時之間似乎是不敢置信,到了最後,反而恢復了平靜,空洞的雙眼充滿悔恨,哽咽着說,“這一切都不過是成王敗寇罷了,在大荒之上,本就是如此而已。你毀我部落,殺我子民,我要你不得好死啊,我在深淵中等着你。我也不過是先走一步而已。”
他用空洞的雙眼掃射了一眼衆神,骨頭摩擦着,用瘮人的語氣說着,“我在地下,等着你們。”
說完這句話後,他就再也支撐不住,黑氣突破了鎮壓,纏繞了全身,將全身侵蝕,他掙扎着,反抗着,可是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就被黑氣吞沒,到最後只剩下了一團灰燼,一個黑色的骷髏頭凝聚了他最後的力量,渾身冒着黑氣,向裴子清撲了過來。
不過只是在半途中,一個鐮刀一揮而過,一切的痕跡就全都灰飛煙滅了。
遠處,冥土深處,一個巨大的神殿聳立着,放着光,照耀了一片地域,無數人在坍塌了
此處生存着,人流如織,只是突然,這神殿就坍塌了,光也消失不見,眼看這羣鬼衆就要泯滅。這時,一道清幽的月光就照了過來,減緩了崩塌的趨勢。
一道信息在這月光中傳了過來,舊的神已經隕落,只要投入這月光,就可居住在新的國度中。
一時,就有人猶豫了一會兒,看着多人都去了,也選擇了跟隨。
不過有一羣人始終不走,一直停留在這裡。哪怕這月光就快要消失,自身的魂體逐漸黯淡,也始終沒有絲毫動搖。
洛竹見着這一幕,有些好奇,從月光中投射出了一個分身,問着他們,“你們爲什麼一定要就在這裡呢?如果再不走的話,除了你之外,其他的魂體都會消失。”身爲部落的族長,一股氣庇佑着他,可有的魂體已經開始模糊了。
“總有些堅持,是超越生死的。如果我們也走了,又有誰能記得還有一個淵部落呢?”
洛竹看着這一切,不禁有着疑惑,是什麼能讓他們堅持的呢?心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萌發,但還沒有明確的條理。
她現在還不懂這是什麼,不過她抓住了他話語中的漏洞,”就算你們還呆在這裡,等你們消亡過後,還不是沒有人記得你們?”
淵海看了周圍的弟兄一眼,嘆了一口氣,又看到周圍崩潰的房屋,滴下一滴眼淚,看了一眼月光,投入其中。
這時諸神只是看着這一切,就渾身戰慄着,都是心有慼慼然,生起了幾分兔死狐悲之感,不敢再有任何言語了。
有的神看他不過一黃口小兒,就幾句話就想讓他們臣服,現在都是震怖。
一位陰神境界的神靈,一個大部落,就這樣簡簡單單的消失了。
裴子清也不多說,這神雖然情真意切,也算愛護子民。但只要還在血祭,就斷斷容他不得,何況三令五申之後還是如此,這就不得送他去死了。
就在這時,裴子清放開了領域的壓制,就問着諸神,“你們還有什麼意見嗎?”
這時都連道不敢。
裴子清就接着往下說,“從此以後,無有部落之民,以夏爲郡城,你們部落日後五百人以下爲村子,五百人以上爲縣城。爾等設爲土地、城隍,以鎮壓陰土,凝聚神位。”
“大人,何爲城隍、土地?”塗山率先問道。
“護佑一方水土,保境安民。是爲土地。”
他們現在的神位不過是假格,還未真正成神,只需在封神榜上籤下名號,就可轉化。
衆神都知這榜肯定有弊病,說不定從此生死操之人手,不能自已,但還是簽了。
這時,等到衆神都簽了榜單之後,裴子清頭上的鯉魚就發生變化,雲霧繚繞,由魚化蛇,一絲絲秩序法網就以裴子清爲中心散步開來,籠罩了周圍百里地域。
與此同時,裴子清頭頂的氣運一陣波動,“轟”的一聲,一個小鼎凝聚而成,從四面八方涌來的氣運都被收納在鼎內。
這就是建立起了體制,將自身的政策施展下去,纔有了這法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