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火嫋嫋,煙香陣陣。
在丹鄉一見偏僻的殿宇之中,一名青衣小道童正忙碌劈打着厚重的木柴。
他衣着有些偏大,因爲爲了更好的劈柴,他將寬大的長袖紮起,半垂的褂子也掖在腰間,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這半大的孩子正是草秋,不過相比初時臉色蠟黃,營養不良的模樣,此時的臉蛋稍微紅潤了很多。
此時眉眼堅韌,異常認真的劈砍着木柴,縱使正午陽光正烈,熱氣讓他汗流浹背,他也不曾停息下來。
只不過令人奇怪的是,他劈砍木柴的手中,握着的並不是一把犀利的斧子,而是一把普通的木製長劍。
這把長劍沒有任何特殊之處,平庸粗糙的外表,也難以讓人另眼相待。實在難以想象,這木劍是怎麼劈開那一根根木樁的。
滾燙的汗水順着臉頰留下,低落在嘴角處,然後滲進有些起皮破損的嘴脣上。苦鹹的汗水燒的嘴脣火辣辣的疼,讓他不由眯起眼睛,舔了舔乾渴的脣瓣。
這把木劍真的能劈開這麼厚的木樁嗎?草秋不敢懷疑,因爲那人就是在他眼前去,不曾動用靈力,僅僅隨手一斬,那木樁便應聲而倒。
草秋很感恩那人將他留在丹鄉,給予他新的人生,所以他相信,這把木劍肯定能夠斬斷這些木樁。
現在他不能斬斷這些木樁,一定是他用的方法不對,絕對不能質疑那人。
草秋真的很感恩將他留下來的那人,雖然他不知道那人在丹鄉中是什麼地位,將他留下不是讓他學習煉丹,而是劈柴,可是他依舊很開心。
在草秋的記憶裡,修士既強大又恐怖,尤其是南疆的修士。往往一言不和,就回動起手來。
他自小跟隨着父親,生活在南疆之中的小坊市內,每日忙忙碌碌,受人嘲諷冷眼。
雖然疲累,可有父親護着他,依舊過的很開心。。
可是父親在山脈之中被毒蟲咬傷之後,日子便過的越發艱難。所以草秋自小便更獨立,更堅強,他要努力幹活,賺取靈石,才能滿足自己和父親的日常所需。
可是還沒等他長大,因爲殘留在體內的毒素,父親的身體越發的虛弱了。甚至有醫師斷言,父親的身體撐不了幾年了。
在他苦苦哀求之下,醫師才說,只有玄階下品解毒丹,才能治好父親身上毒。
可是,一枚玄階下品解毒丹都要數百枚中中品零石,這對他來說,無疑是天價。
不過,就算如此,他也不會放棄的!
他四處蒐集煉製解毒丹的草藥,再苦再累他也不怕,練武場做沙包、山脈之中做引誘毒蟲的棋子,不管如何,他都要治好父親。
等他藥材搜尋的差不多之後,他才知道,原來煉藥師是多麼難求。
沒有靈石,沒有讓他們心動的東西,根本就不會有煉丹師屈尊降貴爲你連藥。
他們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
就在草秋快要放棄的時候,聽到了丹鄉免費爲人煉丹的消息,他簡直欣喜若狂。
他帶着全副家當和父親來到了丹鄉腳下的村落中。
在一日的清晨,他揹着這些年尋找的藥材踏上了丹鄉的路。
草秋一路上擔心這裡的煉丹師會不會依舊高傲,不願爲自己煉丹。
卻沒料到,這條看似不高不遠的山路竟然着實危險。毒蟲出沒,草莽橫行,縱使等他爬上丹鄉山門前,已經過去兩日多的時光了。
身上血跡斑斑,青紫片片,着實恐怖狼狽。
不過幸好他命大,竟然逞強走過來了。
再後來他認識了清風和明月,好心的丹鄉鴻羽真人也願意爲他煉製丹藥,一切都像夢境一樣。
不過因爲煉製解毒丹的丹藥,草秋並沒有湊齊,所以每等他找到一樣藥材,就回爬上仙山,將藥材交給鴻羽真人保管。
因爲之前有一些藥材草秋是收集過的,只不過因爲他保存不當,已經不能用了。
而半個月前的那次上山,是他收集的最後一枚藥材。因爲藥材珍貴,而且有些心急,所以草秋特意等別的修士一起上山。畢竟他的修爲實在是太低了,明明是很弱小的毒蟲,他都要好一番麻煩才能解決或者甩開。
後來他跟着兩位仙師一起上來,那兩位仙師很特別,區別於他曾經那些高傲的修士。
他們的眸光雖然冷淡,卻沒有鄙夷,還會在自己受到脅迫的時候,不經意的幫助了自己。
草秋曾來沒見過這樣的修士,他們,是仙人嗎?
果然、跟在仙人的身後,什麼危險也沒有遇到。他們的實力很強大,所有毒蟲都是一擊斃命,充滿殺戮的美感。
等他倒山頂上時,夕陽還沒有落下,這是他最早到山上的一次了,心中不由感激。
在將草藥交給鴻羽真人後,真人讓他等待,想來今日便能拿到丹藥了。草秋很激動,父親有救了!
然後,那名好看色仙子眼神落在了自己巨大的包裹上。他有些不好意思,因爲這些其實都是他們的戰利品。
他便詢問仙子他們還要不要,果然,仙子看不上這些。
後來,清風讓他將他們帶去臥餐廳,他自然應允。
原來,仙子他們並不是來求丹的,他們是來拜訪黎閣主的。他們認識嗎?想到這裡,他就不由豔羨,相必一輩子他都不能見到閣主那樣的高人吧。
想想都讓人敬畏。
到了臥蠶廳之後,裡面還有不少的修士,早晨那個可惡的修士也在。不過看見那修士努力縮着身子模樣,便覺得很滑稽。
可是他不敢笑,因爲這樣的修士很記仇。他會在離開之後,偷偷的殺死自己,就像捏死一隻螞蟻。
他努力板正了臉,尋了一處角落坐下,他並沒有去靠近仙子,因爲它們會討厭這種沒有能力卻又想要巴結他們的人。
雖然他很想接近!
雖然自己坐在偏僻的角落裡,沒想到那些修士還是覺得自己難聞。草秋有些傷心,卻又不敢反駁,因爲他沒有實力。
就像那名欺負他的修士,明明身上有很重的狐臭,可卻沒有一個人說他。
他知趣的跑到院子中坐下,想着鴻羽真人練好丹藥,給父親服用之後,毒素一定可以解除,心情便好了很多。
他自小便看慣了修士的冷眼,他努力讓自己不去在意,因爲他沒有資格。
沒想到,竟然有好看的侍女姐姐來給他送糕點。草秋很高興,因爲這些糕點都很精美,又蘊含靈氣,是他從前都吃不起的。
沒想動這些糕點竟然是那位仙子讓侍女遞過來的。草秋有些感動,原來,並不是所有的修士都鄙夷低階修士。
仙子,真是個好人。她叫黎兮兮嗎?她爲何要帶着面具呢?草秋不由有些好奇。
後來禹燾真君走了過來,接待了仙子,他們隱隱說了幾句,就一起起身走了。
他看到仙子的眉眼依舊清冷,反倒是禹燾真君神情熱絡。他們一定修爲很高吧,他什麼時候才能達到那種高度呢,以後還會在見面嗎?
草秋迷迷糊糊的想着去,也不知道在憧憬些什麼,
直到月落西山,天色泛黑,明月高掛的石時候,鴻羽真人才將丹藥送來。
看着手中的丹藥,草秋心緒激動,父親有救了。
正當他急急忙忙想要下山的時候,沒想到竟然被清風留住了。說有人要見他。
是誰?他有些迷茫。
直到看到那淺紫色的長袍,男子容顏清雋。仙子容顏如畫般精緻美麗。草秋才驀然驚醒,這是那兩名仙人。
“你可願意留在丹鄉。”突然,那名仙子清冷的問了一句。
留在丹鄉是什麼意思,草秋深深不解着。可他卻聽見他顫抖的聲音激動的回答願意。
原來,他已經脫口而出了。
可是,還是不解啊!是收他做徒弟嗎?可是仙子也沒說啊!
那留在丹鄉做什麼,做道童,像清風明月那樣嗎?
他肯定願意的。
“既然同意,那。”黎兮兮話還沒說完,草秋突然又道:“啊!對不起,對不起仙子。雖然我很想來丹鄉。可是我父親身體贏弱,我不能將他自己一人放在村子中。”草秋也很爲難,可是父親的身體,因爲毒素的折磨,實在是太贏弱,他不能離開。
至少,最近一段時間不能離開。
黎兮兮眉頭輕皺,看了一眼清霄,見他眼中依舊含着溫和笑意。纔回眸道:“你可以帶着你父親一起來丹鄉,不過,至於他以後能做何事,還要再做安排。”
“謝謝,謝謝仙子!”草秋萬分感激,沒想到仙子不知願意留自己在丹鄉,也願意讓他父親來。草秋心中真的很感激,直到後來他才明白,那是他命運轉變的一天。
雖然不明白他們爲何會選擇自己,可草秋明白,這是多麼大的恩情。
“清仙,是我的道號。回來後抱這道號,便有人會領你進來。”仙子突然說道。
清仙,草秋深深的記住了這個名字。
趁着夜色,草秋連夜下了山,直到在太陽出生時回到家中,他還有些雲裡霧裡。
真的不是做夢嗎!
清仙仙子。
迷迷糊糊間,將身上的傷口清理趕緊,他才叫醒了父親。
服下丹藥之後,父親果然見好,毒素已經清除了大半,不過修養幾日,精氣神已經好了不少。
趁此機會,草秋便將事情同父親說了,父親果然欣喜。不過他卻覺得自己拖累了草秋,不願上山。
草秋那肯同意,軟磨硬泡在半個月後纔將父親帶上了丹鄉。
果然來到丹鄉之後,父親被安排了簡單的夥計,每月都是有數十枚靈石,比之在外面已經很好了。
草秋很感激仙子,可是他來山上兩天,卻沒有見過仙子一面。
來教習他的是那名清雋的紫衣男子,一身風華,勝似仙人。
他不曾教習自己煉丹,或者安排像清風明月那樣的活計。只是讓自己用木劍劈柴,難道廚房缺柴火?
草秋雖然不解,但他卻不拒絕,讓自己劈柴就劈柴。
他小時候吃過很多苦,所以耐力還算很好。縱使此時陽光正烈,熱氣蒸的腦袋有些暈呼呼的,可他還是按照那人擺出的姿勢,一劍又一劍認真劈着木樁。
雙臂持劍,水平垂直,一線而下,若水奔騰。
一遍遍念着口訣,木劍一次次斬落,突然,物體跌落的聲音響在耳邊,過了樹息後,草秋才換回有些發暈的神智。
只見在他的麻灰色的鞋子邊,兩截被劈開木樁正滾落在那裡。
切口平滑,位置卻與那人切的有些偏差。草秋放下木劍,細細的拿起查看。剛纔他並沒有動用靈力,可如此鈍的木劍真的劈開了木樁,切口還如此平滑,果然能行!
草秋激動的想要抱着被切開的木樁去尋找那人,卻瞥見堆疊在眼前如小山高般的木樁。
“這些,在太陽落山前劈完。”
想起那人的話,草秋也顧不得激動了,連忙拾起木劍,繼續努力劈柴。
專注的草秋卻沒看見,一身淺紫衣着的清霄自門前走過,看了一眼專注的少年,含笑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