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黎兮兮再次睜開琉璃色的雙眸時,眼前的景色已經換了一個遍。明亮的天空,濃郁而清新的靈氣,與之前水底的溼冷晦暗有着天差地別。
她不由眯起眼睛,微微擡起下巴,看着上方的天空,絲絲縷縷煙氣遮住了蒼穹,讓天空看起來格外低矮。
鼻尖縈繞着的桂花香氣,濃郁而刺鼻,不過那一簇簇金黃色的花朵開滿整個枝椏,倒是格外好看,世外桃源一般。
黎兮兮迅速打量了一週,發現另外幾人也是落在了桂林中,倒也都在周圍,都是一副疲憊,眉眼眩暈的模樣。
想來,穿過那處隱藏的空間的門戶,對身體有些許危害。
僕役老人進來最久,因此看到衆人都緩了過來,忙道:“既然大家都進來了,那我們就快點出發吧。”那幽深的目光直直盯着不遠處的仙宮瓊樓,目光中閃過貪婪和興奮。
如今遺府已在眼前,誰不心動!
衆人也沒有意見,盡皆點頭,跟隨着僕役老人的步伐。
那仙宮殿宇距離此處,雖說不遠,但也隔着一大片的桂林。原本想着不用半刻鐘,都能走到地方。誰想,這繞了大半個時辰,離那仙宮殿宇還是不遠不近。
僕役老人焦躁的停下腳步,雙目不停的打量着四周,眉宇緊皺,失去了平日虛懷若谷之態。
心急的田文生連忙問道:“僕役老人,這裡可是有什麼陣法,怎麼走了這麼久還沒走到地方?”
這一問,不止是田文生的心理,其他人也駐足聆聽。
僕役老人滿色凝重,眸色變幻,道:“沒有陣法!”
“沒有陣法,怎麼可能?不會是你沒發現嗎?”田文生不信,皺着眉頭再次問道。
“我說了是沒有陣法,不是沒有發現,是這片桂林沒有陣法的氣息。所以,迷惑我們的不是陣法,而是別的東西。若是你不相信,那裡自己去找。”僕役老人瞪了田文生一眼,嚴肅說道。畢竟無論是誰,被自己的同伴懷疑否定,心裡都不會舒服。
要知道,這裡面只有他一個陣修,若是自己都沒有發現這桂林中有迷陣,別人就更不可能發現了。眼看寶山在前,唾手可得,可卻被困獸在此,也難怪以僕役老人的心性也難以保持平靜。
田文生被訓斥一番,略顯尷尬的腆着笑臉賠笑着說着好話,畢竟這裡只有僕譯老人一個陣修,以後的路程,可還是要靠着他呢。
秦如夢聞言,幽深的眸光看着層層疊疊的桂樹,個個金桂滿滿枝,庭庭如蓋。
本就知道遺府不是那麼好進的,可沒想到第一關便是困陣。
“這上面有禁空陣法,下方又有迷陣,那麼我們走麼過去。”紅袖蹙起一雙黛眉,盈盈水色的雙眸迷茫的看着秦如夢,滿目期待。
“大家四散開來,兩人走一個方向,僕役老人縱關全局,看着鬼林子,究竟是怎麼迷惑人的。”秦如夢眉眼中閃過一絲狠戾,如此說道。
衆人聞言,眼神一亮,這也不失爲一個辦法。
見衆人都同意,便安排邢鋒、紅袖兩人向東而行,酒鬼與老鬼向西。正北朝着宮殿的而行的是田文生和秦如夢,反倒是與仙宮背道而馳的是黎兮兮與韓泉兩人。
衆人散開,僕譯老人留守原地,縱觀四方。
黎兮兮與韓泉兩人順着筆直的樹木,一左一右信步而行。
兩人沒走多久,韓泉突然說道:“黎姑娘覺得這個方法是否可行?”
“行不行,也要試試才知道,不是嗎?”黎兮兮挑眉一笑,仿若芙蓉盛開,驚豔了時光。
韓泉心中微微悸動,有些難言此時的心緒。不過他強迫自己轉移了思緒,道:“黎姑娘說的對,是韓泉太急迫了些。之前聽聞黎姑娘對陣法之道也有研究,不知能否看出一二。”
“嗯,首先, 月華君是通幽修士,留下的遺府若是不想讓人尋到,便不會留下地圖。一入桂林,迎接我們的不是殺陣,而是困陣。這便說明,月華君有意手下留情,那這困陣中必有一線生機!”黎兮兮侃侃而談,眉眼精緻如畫。
韓泉聞言,忙不住的點頭,目光晶亮。
“僕譯老人感應不到陣法的存在,那我們就可以推測,其一,月華君佈下的困陣等級較高,隱匿性較好,因此僕譯老人根本就察覺不到。其二便是,像僕譯老人說的一樣,此處根本就無法陣的存在。
先說第一種,我之前已經說過,月華君是有意手下留情,他希望有人能找到他。那他佈置出連練竅後期修士都發現不了陣法,不是與原意相勃嗎?排除了前者,那便是後者,此處沒有陣法!世人皆知八卦六宮,迷香幻境,若不是前者,那就只能是後者了!”黎兮兮思索了一番,將思緒理清,沒有隱瞞的告知了韓泉。
之前她之所以沒有將這些想法說出,是因爲僕譯老人和秦如夢佔據領隊位置,若是自己說的太多,引起兩人的忌憚就不太好了。何況對秦如夢的所說的方法,她也倒有幾分興趣。
韓泉也不是笨人,只是他是散修,一直混的艱苦,活在修真界的最底層,眼界格局太小。秦如夢比他有勢力,僕譯老人比他活得長久,見多識廣,比起兩人,他自然有所不足。
不過此時被黎兮兮點撥一番,倒也心思通達,忙道:“這裡桂林葳蕤,盛開之豔色,比尋常更盛幾分。不過此處靈氣濃郁,草木生的好些,也實屬正常。”
靈動的雙目迅速看了一圈,想着迷香幻境,眉眼一亮,有些激動的舔了舔脣角問道:“這桂林中的香氣實在太過濃郁,一到此處我們便聞見了,不過也沒有在意,畢竟這種花香實屬正常。可是若是這花香中摻雜了別的味道,想來也是聞不出的。”
黎兮兮讚賞的看了一眼韓泉,神色明豔了幾分。畢竟相比蠢貨,還是和聰明人一起要好的很多。
不過,這聰明人,心眼也挺多的。
此時的黎兮兮已經忘記當年她被聰明人聞人懷谷坑的事情了。不過那種人,已經實屬妖孽,步步爲局,處處算計。
幾息過後,少年真誠的笑意又收斂了幾分,略有些訕訕的道:“也對,這聞不到別的香味,也就找不到根源啊,月華君真是太陰險了。”
看着少年黯淡的眉眼,黎兮兮輕笑,心道:“這也不一定是月華君佈置的疑局,畢竟這裡有太多的事物與挽月派有關聯。”
月生桂庭,鏡湖藏月,挽月仕女圖,這一切,都與挽月派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
兩人邊說着話,腳下也不緩慢,走着走着,兩人一愣。
原來不知何時,前方再無桂樹的身影,連那濃郁的香氣也不知何時遠去。
層疊的瓊樓,水色花田,靈芝仙桃,仙木果樹,靈泉碧草,就這麼呈現在兩人的眼前。並且距離兩人只有十丈之遠。
兩人目光對視,都曾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
這!這這!難道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兩人誤打誤撞,竟然走出了桂林。
黎兮兮再次以嚴謹的目光打量着這座仙宮,只見門樓上高掛着牌扁,上書淺月殿三字。
此時的黎兮兮才接受現實,不得不佩服先前佈下幻陣的人。
水中月,鏡中花,真亦假時假亦真。
誰能想到,一直前往的方向,追逐的仙府,竟然只是這座殿宇的倒影。
若不是秦如夢的這個方法,估計根本不會有人倒着走吧,畢竟那樣,在他們的感知中,是離仙府越來越遠了。
若是他們沒有秦如夢的這個提議,必定會一直望着自己眼睛所見的仙府方向直行。估計那樣,他們會永遠在那個林子中打轉。不得不說,這心思着實陰險,任誰也不會像,自己看到的仙府是假的吧!
韓泉嚥了咽口水,回頭看向消失的無蹤跡的桂林,那裡只有潺潺溪水,繞着修竹緩緩流淌。低矮的山丘上,有不知名的野花盛開,清風拂過,清新明朗。想來, 居住在這裡的人,也是有仙人之姿,清淨的胸懷。
數息之後,他才接受這個事實,然後明亮的雙眸緊盯着黎兮兮,問道:“那現在我們怎麼辦?”
散修,與天爭、與地爭、與人爭,只有爭,才能成就自己。遇到這種情況,不可否認,大部分散修都會自己衝進去,哪裡還會管的了一起來的隊友,沒有下黑手就不錯了。當然,韓泉也是如此想的,不過,此時,只爲黎兮兮之前善意的解說,他隱隱有些想聽從她的意見,若是兩人鬧了分歧,便不好了。
黎兮兮清澈的眸光對上少年平庸的面容,那雙漆黑的雙眸清楚的映照在她的眼底,一目瞭然。她能看見那眼底渴望、衝動與自信,更重要的是,還有一派赤誠。
黎兮兮不是不懂規矩的人,也不是心腸歹毒之人,她自不會爲了機緣而殘害別人,也不是傻子,機緣在眼前不知道爭取。說到底,其實黎兮兮明白,她是一個自私的人,只對自己喜歡的人大方。
“我們先進去。”黎兮兮也不遲疑,說出韓泉心中所希望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