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廠房前的那塊空地,幾輛小車環繞,遠光燈打開,將場地照的甚是亮堂,包括地上那幾具搬運過來的屍體。收尾工作有條不紊展開,散落開來的數道人影在廢棄工業園區內出沒,若隱若現,一片忙碌景象,
“搜索範圍再擴大些,慢慢來,不着急,一定要搜仔細……彈孔沒關係,一鏟子破壞掉痕跡就行,但是屍體務必要全部找到。這種鬼地方,我可不想再跑第二趟……”
鬆開通話對講,阿青不由緊了緊衣領,這時節晚間氣候還是挺涼的,尤其是在這種周遭沒什麼遮擋的荒野,真就寒風嗖嗖,沒半點誇張。聽到背後動靜,一回頭,卻是宗清與高長風兩人在隊員們稱呼下快步走來,
迎了上去,“宗隊、高隊,你們來啦。”
“嗯,結束了?”看着現場狀況,宗清哪還不明白他們緊趕慢趕還是來晚了。
“就幾分鐘前……大概五分鐘吧,那位開車往北邊去的,你們從城區過來沒碰到嗎?”
宗清與高長風面面相覷,搖頭,“應該是在哪個路口岔開了吧,沒瞧見。”說着宗清視線越過阿青,落在空地上並排擺放的七八具屍體,努了努嘴,“那些僱傭兵?都在這了?”
“還在搜索,不過,應該是差不多都在這了,我們是按照戰鬥痕跡搜索的,就算有所遺漏估計也不會多……”
“全軍覆沒?”
“呃,算是吧,有個還有點呼吸,擡到車上急救去了,不過我瞧着夠嗆,胸口都炸開了,應該……”稍頓,看着車子那邊有隊員打來的手勢,阿青擡手示意收到,旋即乾脆攤手,“死了。”
宗清也回頭往那邊瞧了眼,沒在意,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那位出手可從沒有留手的習慣……不過他還是看向奪步走到屍體旁檢查的高長風,後者粗略掃了掃,擡頭對視,搖搖頭。
沉吟下,宗清問道:“那位走的時候有沒有帶上別的東西,對了,你之前說的那輛跑車呢?”
“那位開走了。”
“啊?”宗清一愣。
“我正想彙報呢。”阿青擡手指了個外圍方向,解釋道,“我們當時不是沒敢進場嘛,就先在那邊觀察來着,那位出現在我們視野裡的時候,已經開上了那輛保時捷跑車,然後到主幹道那邊下來拉上鉤繩,拖着原先那輛大衆車走的……對了,當時跑車副駕駛位置上是有人的,好像還是個外國人,金色頭髮,不過應該已經死了。”
宗清聞言咧了咧嘴,噝噝抽着涼氣,不自覺加重語氣:“你確定……死了?”
阿青不是很明白的看着神情有些古怪的宗清兩人,還是凝眉回想了下,肯定點頭:“確定!雖然隔了段距離,但我當時拿着夜視望遠鏡呢,瞧着真真的,腦側太陽穴位置,一槍開花,不會錯的……呃,那人不是僱傭兵?”
阿青反應還是挺快的,當然也是正常聯想,若有所思撓頭,“我說那位怎麼誰都不帶,偏偏帶上那具屍體,裡面有事啊?”
“唔……別打聽了。”宗清扶着腦門嘆了口氣,想了想還是說道,“其實也沒什麼,涉及到其他勢力……雖然現在手頭並沒有確鑿情報,屍體還被帶走了,但應該與威獄神庭脫不開干係,就是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到底重要到何等程度,嘖,估計不低,不然不會這麼高調……那位顯然也意識到了,或者乾脆就是知道那人的身份,所以選擇親自出手收尾,不知道能不能掩蓋過去……”
分析了一波,阿青搖頭,“算了,多想無益。既然已經是這麼個結局,我們只需要配合就好,阿青你回頭別把跑車寫進報告裡,就當沒發生吧。至於那位那邊,應該能搞定……”
“好的。”
不得不說,作爲九州崛起嶺江分部的戰術指揮者,宗清確實是有點東西的,至少這見微知著的本事就不是誰都能擁有的,不過他不知道的是,某人其實並沒什麼把握能搞定這事……
半小時後,南郊近海,形似斷崖的陡峭堤壩。
頗爲騷氣的亮黃跑車直抵邊緣處,穩穩停下,唐朝打開車門走下,左右掃視一圈,就地取材抱來幾塊巨石,扔進敞篷跑車裡,隨即又解下尾部鉤繩,連同巨石以及副駕駛位置上的那具屍體,纏繞捆綁。
做完這一切後,唐朝俯身扭動車鑰匙,頓了頓,扭頭看向阿爾瓦。
此時的阿爾瓦自然早就涼透了,金燦燦髮梢沾着血水,略顯僵硬的俊朗面龐慘白如紙,依舊保持着死前灑脫自嘲神態,嘴角掛着絲淡淡笑意。賣相不錯,也真的很年輕,就是這腦子……
呼了口氣,神情複雜。怎麼說呢,殺人這種事情於唐朝來說,早已習慣成自然,久而久之甚至連麻木厭煩之類的情緒都不會有。但是有一句說一句,兩世殺同一個人的感覺還是頗爲奇怪的……
是的,唐朝是認識阿爾瓦的。不過不是眼前這個剛成年出道,還名不見經傳的小嘍囉。而是前世那個威獄神庭、同時也是歐美地下世界有數的天才異能殺手,上帝之眼,阿爾瓦!
之前有說過,風波詭譎的地下世界並不認可所謂的天才,只認可將天賦變現且實打實打出來的天才。從這方面來說,前世的阿爾瓦無疑是後者,還是當中的佼佼者。成名時候大約在三年後,巔峰時期更是闖進了百大排行榜,雖然只是曇花一現,就迅速葬送在了唐朝手裡……
不同的是,那會兩人的交集,並不是阿爾瓦想招攬唐朝這個業界知名孤狼,而是意欲挑戰唐朝。
阿爾瓦的異能,上帝之眼,亦稱作上帝領域,能夠在一定範圍內做到洞悉全局的神奇地步。換而言之,無論是誰,只要進入到他的感知範圍就無所遁形,像開了全圖外掛。
這等異能自是毋庸置疑的實用強大,阿爾瓦也將這異能開發到了極致,尤其是在手槍領域——他的感應範圍差不多也就是手槍的有效射程——巔峰時候毫不誇張的說,領域內,阿爾瓦就是當之無愧的手槍王者!
不巧,前世唐朝擅長的也是槍械,還是全方位制霸的那種,無論短程手槍、中程步槍衝鋒槍,亦或者遠程狙擊,都是信手捏來,且神乎其技。於是不可避免的,就有地下世界好事者將兩人放在一起比較,結論往往是唐朝勝出。沒辦法,拋開實力不談,只談資歷戰績,早幾年出道的唐朝有着後者無法比擬的優勢。
遺憾的是阿爾瓦並不認可這點,或者說是不服氣,在正式闖進百大排行榜的那年,給唐朝下了戰書。
老實說,唐朝是沒把這當回事,當然,那會他的脾氣較之現在要更爲暴躁,不在意歸不在意,但你要是殺上門來就另當別論了,更不用說對方還是出身於素有齷齪的威獄神庭,結果就是唐朝錘死了主動求戰的阿爾瓦,在對方最爲擅長的手槍領域……然後,以此爲導火索,與威獄神庭正式開戰……
看到這裡,估計列位看官就明白了爲什麼在一開始唐朝會給出那番忠告。殺掉阿爾瓦是很簡單的,前世唐朝能幹掉巔峰時候的阿爾瓦,如今就更容易了,設個陷阱隨便輕鬆拿下,結果也就是如此。但是殺完人後的麻煩,就令人相當頭疼了……
阿爾瓦出身的帕西諾家族,當代家主,也就是阿爾瓦的父親,正是威獄神庭幾大巨頭之一,還是掌握實權的那種。前世的唐朝孤家寡人一個,惹了也就惹了,求得是念頭通達。但今世就不同了,如果有得選擇,他真不想和威獄神庭再產生任何交集。
奈何良言難勸該死鬼,他給了活命機會,對方不懂得珍惜,也就只好殺了。
不殺是不行的,地下世界從來不是個懂得感恩的仁慈世界,就拿這事來說,如果唐朝那槍沒開,放走阿爾瓦,指望他知恩圖報不來打擾,那純粹是想多了。相反,後者只會藉此敏感察覺到這邊軟肋,進而愈加變本加厲。
殺,意味着麻煩。
不殺,同樣意味着麻煩。
這就是地下世界,半點選擇不由人。幽幽嘆息,唐朝收回視線,現在只能期望阿爾瓦是一時動念,帕西諾家族以及威獄神庭那邊並不知情了,雖然這可能性微乎其微……扭動車鑰匙,嗡聲轟鳴,跑車緩緩起步,越過堤壩高臺。
砰——嘩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