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搞成這樣子?怎麼會搞成這樣子!”
“問老三咯,一開始我就說步子不要邁那麼大,會出問題,你們不聽啊……”
“你可算了吧!這話要是薇薇說的我認,你啥時候說過這話?相反,我倒是記得拿錢的時候你笑的比任何人都大聲!”
“謝長良你什麼意思!”
“我什麼意思某人自己心裡清楚,股票賣了吧?賺了不少吧……”
“都給我閉嘴!什麼時候了還吵吵吵,想辦法解決問題!老三你先說,報紙上的壓低拆遷款是怎麼回事……”
……
這是唐朝過來謝家老宅時見到的一幕,地點是會客正廳,小糖豆去和外婆打招呼了,隨後便來,便坐在外間等待。
裡面是謝家直系以及有些能量頭臉的旁支族人,大概在兩個月前,中秋節的時候,也是這麼一幫人坐在裡面。不過那時候的氣氛要輕鬆愉悅許多,裡裡外外都充斥着喜意笑聲。不像現在,滿屋嗆鼻菸氣,入得耳來只有無盡的喧囂爭吵。
從唐朝所坐角度,能看到坐在會議桌前半端人員,大多是謝家直系,包括謝家老爺子基本都在,哦,市長謝正英不在,大概是還在上班吧。人羣的焦點無疑是謝正華,這個以前帶領大家一起發財現在被視爲失敗者的謝家老三,還梳着大背頭,只是神情氣質不似以往意氣風發模樣,但也沒多少沮喪灰敗,更多的是憤怒,溢於言表的憤怒,手裡夾着根菸,異常激動的說着話。
這就是第一手信息了,唐朝聽了會,大致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簡單點來說,拆遷這事和之前的建築商類似,豬隊友坑的。
威逼強迫等等這類拆遷手段,謝正華是知道的,看他態度是沒當回事,處在他這個層次也能想得通。至於壓低正常拆遷款這事,謝正華說自己並不知情,實際情況如何不好說,不過從謝家以往的房地產項目來說,確實沒有短缺過這方面資金的歷史,說實在的也丟不起那個臉面。
當然,要說謝正華冤枉也談不上,他是項目的總負責人,結果識人不明,任由手底人員欺下瞞上,私自截扣拆遷款,造成賬面嚴重虧空,他同樣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總之,怎麼說呢,局勢演變到現今這個地步,肯定不是一個人、一個決策所能造成的,方方面面的因素有很多。有外在的,也有謝家內部所致。
就拿股價下跌這事來說吧,大半個月前,謝家的幾隻股票確實因爲些不是很好的負面因素,導致波動下滑,但下滑的如此之快、之迅疾,不得不說,就有謝家人自己的原因在裡面了。
以前提過的,也是衆所周知的事情,家族企業這種東西,股權結構是相當複雜的,有許多謝家直系旁支手裡都有着或多或少的相關股票,股價上漲時自然是你好我好大家好,手裡財富越聚越多誰不喜歡呢。但當股價出現波動甚而有回落苗頭時,有些人就坐不住了,也正是因爲他們的大肆拋出變現,將謝家股票往深淵裡狠狠推了一把,最終漸成現如今難以挽回的雪崩之勢。
可謂作的一手好死!
……
當然,這麼多人坐在這,除了問責甩鍋外,最主要的還是解決問題。只是現在的問題是不好解決……在唐朝來之前,裡面的謝家人應該就有商量過了,可到現在還是拿不出個章程來。
怎麼拿?
需要真金白銀的!
讓那些拋掉股票賺得盆滿鉢滿的謝家族人吐回來嗎?這是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其他不說,就問在座的有多少願意掏錢出來幫助家族渡過難關的,寥寥無幾,賣慘倒是一個比一個溜。
那麼就只能從外部入手了,不得不說,在不拿錢出來的時候,這幫稱得上精英的謝姓族人腦子還是很活泛的,然後就把謝薇給惱了……
要說起來,謝薇算是在場所有人裡面最有資格說話的那個,還不是馬後炮,畢竟她從一開始就不贊成這個計劃,爲此還鬧過許多次衝突。直到後來局勢不妙時,她纔不再爭執,包括現在,除了唐朝過來時頷首招呼,剩餘時間一直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肩,一言不發。
有族人想讓她利用職務之便放開口子,批下大額貸款給謝正華的公司。這確實是個方法,漏洞太大,無論是讓直系或者旁支出錢都不現實,也不情願,從銀行拿低息貸款無疑是個不錯的思路。
謝薇沒同意,也沒法同意,以謝正華那公司如今的狀況根本就不符合貸款條件。這點謝正華應該也清楚,後者這段時間跑了不少關係的,包括唐朝碰到他在某餐廳洗手間吐的那次,其實就是在拉款項……
而如果只是這樣的話,倒還不至於讓謝薇生氣,是因爲有個旁支族人想到了從嶺江其他家族尋求幫助,比如關係最近的蘇家……當然,提出這個主意的人沒把話講直白,也不敢就是了,但言外之意確有讓謝薇答應蘇傑復婚請求的意思。
得要說這是個人才,請其他家族幫忙的話且先不說能不能成,就當成了,代價也肯定小不了。但蘇家就不同了,本來兩家關係走得就近,謝薇再同意復婚,操作得當的話,搞不好什麼代價都不用付出也說不定。
哦,只是付出個謝薇……
當時糖豆貌似在正廳附近玩耍,所以謝薇沒有發難,只是冷靜走到一旁打電話,讓唐朝過來接人。而等唐朝過來的時候,那個旁支族人已經被頗有眼力勁的給拉走了……
情況就是這麼個情況。
“哥。”
揹着小書包的糖豆走過來,唐朝起身,再次看了眼解決問題不成又爭吵起來的內廳,嗯,主要是謝正華和一羣人爭吵,對上謝薇看來的視線,後者點了點頭,示意這邊先離開。
“走吧,我們去琴行。”
唐朝率先離開大廳,糖豆低頭跟在後面,穿過庭前廣場時,身後傳來小姑娘悶聲悶氣的問話:“哥……”
“嗯?”
“小姨她們是不是真出問題了?”
“是的吧,不過不是小姨,是別人。”唐朝想了想,再道:“不用擔心,小問題的,最多傷筋。”
這不是在安慰小姑娘,唐朝確實就是這麼想的,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謝家這關確實不好過,但那是因爲還沒到真正困境的時候,現在大廳裡的那幫人還在想着如何以最小的代價,甚至是不用付出代價就解決問題。
這想法自然是不行的,但再往後拖拖,拖到他們開始意識到問題嚴重性的時候,自然而然就會抱團止損。這也是家族特色,不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但每個家族子弟確實都深知背靠大樹好乘涼的道理,他們是不會輕易看着謝家這顆大樹就這麼倒塌的。
也不可能倒就是了,謝家底蘊擺在那呢,嶺江第一家族不是鬧着玩的,沒那麼容易徹底衰敗下去的,也就是損失多少的問題。
唐朝現在擔心的也不是這個,而是唐榮……只能希望他手腳夠乾淨了,不然的話,頭條可沒那麼好上的,弄不好就整進去了……
就在唐朝琢磨着要不要先給小姑娘透點風,打個心理預防針什麼的,一聲暴吼驀的從身後傳來,“我說的!我TM來解決!”
夾雜着桌椅倒地、茶杯炸碎的雜響,下意識轉頭,就見面色陰沉得幾乎能擰出水來的謝正華,大步從廳門走出,恍若未見一旁的兄妹倆,徑直穿過廣場走出老宅大門,不一會兒,車子的咆哮聲從鐵門外傳來。
這也讓追出大廳的幾人不由頓住腳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搖頭嘆氣,反身走回廳內繼續商量。
這是談崩了啊,哦,應該是被打擊崩了吧……唐朝聳聳肩,帶着小姑娘走出謝家老宅,騎上哈雷機車轉上盤山公路,約莫到半山腰的時候,追上了謝正華的車子。
準確的說,是謝正華的車子停在山路邊,一側車窗打開,拿煙的手搭在外面。唐朝遠遠瞧見後,猶豫下,還是降低了車速。不知道也就罷了,或者知道裝沒看見也行,但這就一條路,躲不開啊,該打個招呼的。
糖豆也看見了,靠近時,脆生生的叫了聲:“三舅。”
“啊?哦,是糖豆啊。”謝正華一手拿着煙,另一隻手拿着手機,無意識轉動,坐在車裡不知在想些什麼,連哈雷靠近的偌大動靜都沒立刻察覺到,回過神來,衝着小姑娘笑了笑,又對着唐朝點點頭。
寒暄了幾句,謝正華想到什麼,看向唐朝道:“聽說薇薇在和你在開琴行?生意怎麼樣,還好嗎?”
“剛開業沒多久,還行吧,謝謝三舅關心。”唐朝撓了撓頭。
“嗯,最近我有點忙,不知道你們這個事,也沒能給你們送份開業禮……”謝正華沉吟了下,“這樣吧,我家那小子,糖豆表哥,以前玩架子鼓的,你在店裡給他挑一套好的,該多少錢就多少錢,我下午派人去取,就當是我這個三舅支持你們創業了。”
“額,謝謝三舅。”
“嗐,沒多大事,應該的。加油,好好做!”
又勉力了幾句,就此道別,唐朝載着糖豆下山,謝正華則繼續在原地待着,轉過山道,消失於彼此視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