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你與孤是一類人
他赤着精壯的上身坐在火堆旁,猿臂蜂腰,零零散散還布着幾道疤,如此野性的身材,配上一張棱角分明的俊臉,當真是秀色可餐。www.
他無可奈何地看了我一眼,“這水中應當有魚,姑且將就着今晚,看天亮能否找到山底住着的人家戶,到時孤再給你做好吃的。”
他這話說得十分隨意,彷彿做飯對他來說就是家常便飯而已。
我挑眉,“聽你這口氣,難道竟會做飯?”
他聞言哂了我一眼,剛毅的臉龐襯着波光粼粼的潭面,十分坦然道,“孤十歲便入伍行軍,時至今日,經歷過大小戰役數百起,有時在外打仗,條件苛刻之時,需要自己動手方能裹腹,別說是做飯,孤手下的兵將,甚至還會縫衣納鞋這些女子的活計,所以,不過是燒條魚,對孤來說,小事一樁。”
他將行軍背後的艱辛刻苦一筆帶過,這般輕飄飄的說出來,卻在我心中掀起千層漣漪。
做飯,縫衣,納鞋?若非走到絕境,這些活計又何須將士們親自動手?
他本出身高貴,又何必去吃這些苦,本可以如同其他親王一般,每日裡錦衣玉食,逍遙度日,但他偏偏選了一條吃苦耐勞的路,立下戰功無數,戰神一名也威懾敵國數年,他城下的百姓無一不津津樂道他驍勇善戰之名,他麾下的將士又無一部瞻仰他行軍佈陣的風姿,他之威名,在百姓心中,恐怕不低於師尊之威名罷。
也許這就是他能在親王奪嫡的宮鬥中問鼎廟堂之原因,多年的軍營生涯將他性子磨礪得穩重深厚,自小體恤民間疾苦,親賢下士,光在這一點上,他便比任何親王都得民心。
加之多年行軍打仗,所聞閱歷,實戰經驗皆是他人望塵莫及,那些整日裡飽暖思**的親王又如何是他的對手?
怨不得師尊說他乃真龍天命,或許也只有這般的特立獨行的男子,方能堪此重任吧!
我如斯想着,他已站起了身,撿起一旁的樹枝,架了個衣架,將衣服放在上面。然後不由分說地捲起褲腿,抽出靴底短刀,撿了跟長樹枝削尖了頭,隨意地脫了鞋襪,赤着腳走到水岸邊。
夜寂靜無聲,他光着上身,手執樹枝,立在河邊屏神凝氣,傾聽着水裡的每一個動靜,忽然,手起枝落,動作快得只在眨眼之間,便見一條魚被他橫穿了肚子,不甘地在樹枝上撲騰了兩下。
他從容淡定地抽出方纔那把小刀,熟練地清理着魚鱗魚肚,刀法熟稔快速,彷彿這樣的舉動早已做過了千百遍,恐怕打漁爲生的漁民見此皆會自愧不如,讓人頓生出一抹驚豔!
這般模樣,哪裡還看得出他曾是高高在上的周王,倒有了幾分居家過日子的漢子味道。
正這般想着,他早已將魚穿好,走了過來,手中掐了幾根草葉,搗碎成汁,均勻塗抹在魚身表面。
“這是什麼?”
我不禁好奇問道。
他淡淡一笑,“這種草有種特殊的香味,這荒郊野外的,也沒有調味料,姑且就拿它充充數罷了。”
他熟練的坐在火堆旁,火舌翻涌,翻翻烤烤手中的魚。復又披上了那件略微破爛的錦袍,就這般坐着,倒真有幾分居家的意味。
我心裡一時觸動,覺得他彷彿離我很近,又恍若離得很遠。
鼻尖若有若無地飄着魚香,鬼使神差地,我扯開了話題,“以前在軍營,你也是需要這般親自動手?”
他視線從魚移到我身上,眸子映着火光,亮的晃眼,“以前是,不過現在,已經很少有機會親自動手了。”
我眸子閃了閃,但聽他繼續道,“還記得初到軍營之時,孤是瞞了身份隨軍,新兵歷來是要受些欺負的,於是久而久之便不得不自己親手打些野味充飢,後來戰功越累越高,這些事情便很少做了,後來做了周國的王,更是沒機會做,如今若不是機緣巧合,你也沒那個福分吃到孤親手烤的魚,不過,孤還是第一次烤給別人吃,如此,你也算是有福。”
“自己動手?難道還有人剋扣你的飯菜不成?那你後來恢復身份,有沒有趁機懲治那人一番?”
我不禁來了興趣,他一個天生王者,分明可以靠身份吃飯,偏偏要去做個平凡人,那時肯定沒少被暗地裡使絆子,待他恢復身份,曾經給他使過絆子的人該會作何感想?又該何去何從?我一時不免八卦了些,好奇問道。
他斜眼睨了我一眼,“恐怕要讓你失望了,那些人,最後都成了孤的左膀右臂,個個都是能獨當一面的大將軍,且個個都對孤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我心中驚訝一閃,繼而反應過來,卻是對他的心計與城府讚賞不已!
“恐怕你早就知曉那幾位有將帥之才罷,那幾位將軍就算對你頗有成見但最後見你胸懷大肚,皆不得不折服,你果然是懂得收買人心,說好聽些,便是你心胸寬廣,禮賢下士,說難聽些,便是你心計城府皆藏得極深,一切都在你掌握之中,與其用身份壓人,不若親自培養對你死忠之人,如此,才能手握權勢,江山永固!”
他果然懂得利用人心,不但沒給昔日的惡奴找麻煩,反而是施以恩澤,這樣的心理落差,恐怕就是我,也會不由自主地臣服罷。
他聽言,對我讚賞一笑,“果然還是你懂我,這天下,樣樣皆在孤的掌控之中,不過,收服那一羣驍勇善戰、卻腹內草莽之人固然容易,但似你這般心思玲瓏、聰明伶俐的女子,卻要費孤不少腦筋!”
他毫不避諱地說道,眸子又恢復了初見般的陰蟄,霸道又強勢的征服欲散發出來,彷彿點破了他的心思,亦是在他的意料之中。
“也對,這普天之下,又有幾個人能比得上你心思陰沉,不過,你之前說要追求我,現在卻這般輕而易舉地承認,便不怕我對你那一丁點的好感也轉化爲厭惡嗎?”
他一面說着要娶我,一面又將這樣黑暗的自己展露在我眼前,就不擔心我對他的厭惡更上一層樓嗎?
還是說,他說喜歡我不過是鬧着玩罷了,我自始至終,都是他掌中玩物?
我忽然覺得他這般的城府的那人很可怕,這天下,無一不在他的算計之中,就連我,亦不例外。
思及此,心中頓時悶了一口氣。
他漫不經心地一笑,銳利的眸子直直看着我,不容抗拒道,“你不會,因爲你和孤是同一類人,顧安衍,並非你真正喜歡之人,你不過是將他當做了亂世求生的依靠,而崑崙墟,也並非你想待之處,亦是因爲仙家之地能讓你得以安身立命,既然你能被批出天生鳳命,便註定你與孤一樣,你我纔是最相似的,這天下,除了你,又有誰能入得了孤的眼,同理,除了我,亦沒人真正瞭解你!”
“況且,你之前不是說不了解孤嗎,現在孤將自己毫不保留地攤在你面前,足以顯示出孤求娶你的決心!”
我面上無波,心中早已翻江倒海。
我與他分明是初識,然他對我的事卻如此瞭解,就連我心中所想,亦是一語中的。若非擅於攻心,又如何能在瞬間猜透我心中所想。
他竟然這般輕易便看透了我,果然是個擅於玩弄權術之人,在他面前,我的那些小心思,恐怕在他眼裡根本不值一提罷。
不過……
“有一事你卻高估了自己,那便是,我對師兄的真心。”
他不以爲然,嗤道,“是喜歡,還是依賴,恐怕你比我清楚。”
“你捫心自問,當聽見顧安衍背叛你那刻,你究竟是心死跳崖,還是因爲羞憤而尋死?”
他翻着手裡的魚,在火舌的舔弄下,魚身已然烤得焦黃,他一面烤,一面狀若隨意道,“孤奮不顧身跳下來救你,你在崖底又曾幾何時表露過悲傷之情?若是真正情傷,一時半刻該是走不出陰影,而你,恐怕心中的惋惜多過悲情,你想的,不過是如何擺脫孤,而不是如何找到他,孤說得可對?”
我冷笑,“怨不得個個都說周王有三毒,毒眼毒舌毒心,每一樣皆能置人於死地。”
他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那你呢?你跳下來救我,是因爲真心愛我?還是覺得不甘而惋惜?千萬別說是真心愛我,畢竟,這話說出來,恐怕任何人都不信。”
他噎了一下,面色諱莫如深,“孤不知道,總之,跳了便跳了,哪裡還有那般多的心思,即便我說了真話,你亦不信,那孤又有何必要多言?”
他低頭撥弄了一番火堆,將那烤得焦黃的魚湊近鼻尖嗅了嗅,“熟了。”
而後遞到我跟前,一掃方纔的陰沉,十分溫柔體貼道,“吃罷,小心燙。”
我還未從方纔的氣氛緩過來,但見他已換了張面孔,彷彿方纔的陰蟄從未存在過。
見我怔楞,他眉宇皺了皺,“怎的不吃,難道怕孤下藥不成?”
我懶得理他,看了一眼手中的烤魚,淡淡香氣飄鼻,魚香中混有一絲說不出特殊香味,當即咬了一口,味道果然不錯,魚肉香中混雜着淡淡清香,這味道果然如他所說,別有一番滋味。
當一條魚被我消滅乾淨,他將身上的外袍脫下來,選了一處平坦的草地,將那稍有破損的外袍鋪在地上,對我道,“你且在此處休息罷,孤會替你守夜。”
他說得這般理所應當,然這一系列舉動無一不是體貼入微,將我照顧得妥妥當當,這般無微不至地細節,倒讓我有些看不懂他了。
罷了,人生不是樣樣事皆能看透看懂,他既然自願付出,我便受着。我與他終究是要散,與其在這糾結,不如養好精神,在他援兵來臨之前,有力氣擺脫他!
如此想着,慢慢進入了夢鄉,朦朧間好似聽他在一旁長嘆,“你何時才能對孤打開心結,何時才能不這麼排斥孤,恐怕,孤沒那麼多耐心等了……”
…………
ps:周焱比較真實,接地氣,甚至是個居家好男人,這幾個章節的對話也偏向於白話。很多人都猜到他是魔尊的轉世,但我還是很想吼上一句:這纔是魔尊的原形!他一直都是這般真實的漢子!但願你們現在已經不排斥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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