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我會一直牽掛着你
這一聲孃親喚得我哭笑不得!
當初我做紫籮,這小狐狸便因爲我捏了他的爪子而喚了我孃親,後來迫於帝君之威,不情不願地改口喚了聲師孃。如今我換了個殼子,按理他該是不認得我,而我又未捏他的爪子,如今又作甚認我做娘?也不知他這愛亂認孃的癖好,究竟是誰教的?莫不是他缺娘竟缺到如此地步,見着一個年輕女子便喜歡瞎認親戚不成?
思及此,頗不贊同地看了他一眼。
豈料這一看,正巧看到他眼裡的兩泡淚奪眶而出,帶着軟軟糯糯的哭腔道,“孃親……陽兒終於找到孃親了,孃親不要再離開陽兒……”
我被他這哭聲弄得一頭霧水,心裡更是篤定他那亂認孃親的怪毛病又犯了,只好軟言哄道,“乖陽兒,本姬可不是你孃親,你可莫要再認錯了。”
誰料他聽後不依,抓着我的衣角聲淚俱下的控訴,“陽兒沒有認錯,你是孃親,你是我孃親!”
那信誓旦旦地模樣倒將我逗樂了,也罷,之於這孩子認錯人的事也不是頭一次了,聽不得他再哭,我只好順着他的話問道,“好好好,你先莫哭,我且問你,你又如何篤定我是你孃親呢?”
若是我未記錯,這小狐狸出生自青丘,但身世卻十分蹊蹺,據說是千年前青丘帝君自外抱回的私生子,其母的事宜在天簿上並未記載一言半語,換言之,這孩子的生世到如今依然是個謎
。
若非赤炎帝君將其收歸爲徒,恐怕在青丘,以他私生子的名義,難逃謾罵詬病。如此算來,帝君也算做了一樁好事。
他此刻張着一雙溼漉漉的眼睛瞅着我,水滴滴的眼珠子在我臉上掃了三遍,信誓旦旦道,“師尊說,我孃親是這世上最美的女子,你是陽兒迄今爲止見過最美的,所以你不是我孃親是什麼,莫不是,你不喜歡陽兒,不想認陽兒麼?”
說着說着他又開始抽噎了,小嘴一扁,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眼中那兩泡淚彷彿只要我一否認便會掉下來一樣。
我好歹與他有過幾日母子之情,雖說那時是逗他玩樂,但後來紅煙找我掐架一事,小狐狸便不畏險惡擋在我身前,況且這軟軟糯糯的小包子我實在是喜愛得緊,總覺得他十分親切,忍不住母愛氾濫,將他抱進懷裡哄道,“陽兒乖,莫哭莫哭。”
他卻扯開嗓子哭得更加大聲,“師尊將我丟在此處,師孃也不理我,孃親如今也不認我,陽兒果然是個沒人疼愛的孩子,嗚嗚……”
他無情地控訴着大人們的無情,我適才想起距離上次崑崙墟一別,已然一年光景,他竟是被遺忘在此處整整一年之久麼?
這帝君也是,竟將這麼小的孩子丟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當真是個不稱職的師父!
想罷又是一陣心疼,他自小便缺乏母愛,難怪兩次將我認錯,一時間,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柔軟,只當他是個被遺忘太久的小孩,需要撫慰,遂道,“你要是不哭了,我姑且答應做你孃親,如何?”
他機靈的小耳一動,擡起滿是淚痕的臉瞅着我,“當真?”
我捏捏他的髮髻,無奈地點點頭。
那張粉嫩可愛的小臉頓時破涕爲笑,擡起袖子狠狠揩了揩臉上的淚痕,“陽兒不哭了,孃親莫在丟下陽兒一人。”
我拍拍他肉嘟嘟的小臉,“好,孃親再也不丟下你,不過你先放開孃親的衣服,別讓你玉辰師叔看了笑話。”
他撅了嘴,撒嬌不肯離開我懷裡,“不要,陽兒不要離開孃親,孃親抱抱陽兒。”
說着又朝我懷裡拱了過來,我頗爲無奈地看了玉辰一眼,期望他將這磨人的小祖宗給抱過去,卻見他以一種驚悚地目光打量着我和懷裡的小狐狸,那表情,彷彿欲言又止。
見我目光看過來,他連忙轉開,訕訕笑了笑,“師姐之前認識陽兒?”
我正想點頭,忽地想到我做紫籮那段時光,除卻九淵與帝君,其他人無從知曉。如今我重生,衆人只當我歷劫歸來,按理我與小狐狸該是不認識的。再說,與小狐狸認識那會,我佔了紫籮的殼子,如今連小狐狸都未認出我,我又何必不打自招?
遂搖了搖頭。
他眼中驚奇更甚,“既然不認識,爲何陽兒會認你做孃親,且師姐並未否認,莫不是師姐……”
他說着說着,突然往下說了
。
我未察覺他話中有意,淡淡一笑,隨口扯了個謊,“許是我與這小狐狸一見如故罷!”
不料這話沒給他安慰,反而讓他神情頗不自然。
我訝道,“怎麼了,有何不妥麼?”
他連忙搖頭,“並,並未不妥,只是覺得師姐與陽兒素未謀面便這般投緣,好奇罷了。”
我睨了他一眼,“這有何好奇,師姐第一次見你,不也與你這般投緣?”
他訕訕笑了兩聲,目光閃爍地在我與小狐狸身上打轉。
小狐狸在我懷中賴夠了,突然打了個呵欠,嘟嘴道,“孃親,陽兒餓了。”
我不禁笑開,“餓了怎麼會打呵欠?”
他呆萌地撓撓頭髮,“師尊說,困了之前要吃東西,這樣纔會睡得香,不然會被餓醒的。”
我頗爲無奈地理解這一邏輯,只好命玉辰帶他去廚房找吃的。
他卻不依,在我懷裡又撒了撒嬌,“陽兒不要玉辰師叔,陽兒要孃親帶我去。”
說着竟緊緊攥住我衣角,生怕我趁他不注意,溜跑了一般。
我無奈,心想這孩子被獨自扔下這麼久,沒有安全感也是常理,不忍他難過,只好牽了他的手往廚房走去。
待將他肚子填飽,正欲將他送往寢殿,他又黏着我要與我睡,招架不住他的軟磨硬泡,只好將他抱回了我的寢殿。總算哄他入睡,我卻無心睡眠,正待到院中欣賞一番夜色,卻見天邊金光一閃,一道黑色身影飄飄然落地!
那道身影漸漸走近,眉目如畫,俊郎非凡,身着黑色繁複花紋袖袍,腳塌厚底金絲靴,一身寒氣不怒而威。
只見他好看的眉峰蹙成一團,語氣中頗爲怨怪,“不是說好不躲我麼,如今這般,你又作何解釋?”
我往那人影看去,正見九淵筆直立於桐花樹下,挺拔的身姿就着無邊的夜色,倒是頗爲賞心悅目。
只是他面沉如水,渾身陰冷之氣散然,似乎興師問罪一般肅然,
我站在門口未動,就這麼看着他,早就知曉今日這般鬧騰,躲在崑崙墟一事定會傳到他耳裡,只是未料到會如此之快,當即有些哭笑不得。
他似乎久久未等到我的回答,有些不耐煩,擡步上前,那逼仄的身影壓了過來,擰眉問道,“如若不是崑崙弟子的八卦傳到了九重天,你是否打算又躲我幾日?”
他渾身冷寒之氣泄出,倒像個孩子般責問,忽地想起之前答應他不再去梧桐山躲他,如今這般不告而別,他定以爲我又藉故逃跑,不禁笑道,“皇兄說的哪裡話,暮陽也正準備向皇兄捎信,言明去向,這不是還未來得及麼?”
“當真不是躲着我?”他鳳目一眯,不確定問道
。
我苦笑搖頭,“當真不是,皇兄多慮。”
他這才面色好轉,狹長的丹鳳目在我臉上掃了一番,“如何能不多慮,這可是你與赤炎凡間結情之地,你不打招呼便跑來,我會以爲你還對他餘情未了,前來睹物思人。”
這般陰陽怪氣的九淵倒是令人有些陌生,但思及我確實不告而別在先,遂也沒有與他多做口舌之爭,但還是澄清道,“皇兄誤會,暮陽前來,不過是探望師尊和同門弟子罷了,曾經師尊救我於危難,不惜將六葉靈芝相借,也曾慷慨爲皇兄施法療傷,這番恩情,若是暮陽不來探望,倒顯得我冷酷無情了。”
他斂眉沉思,點頭道,“崑崙虛子確實於我二人有恩,如此,不若朕也去拜會他一二,也好當面答謝。”
說罷,他就要轉我離去。
我搖頭,將他引至院中石桌旁坐下,悵道,“你這時去,倒是頗不應景,這般時辰,你以爲個個都同你一般閒着無事做麼,說不定我師尊早已就寢,你前去,不是擾了他老人家的好夢麼?”
他劍眉上挑,嘴角揚了揚,“哦?閒着無事做?你這是在說朕遊手好閒?”
他眸中含了一絲調侃,狹長的鳳目就這般瞅着我,月光透過斑駁的樹縫稀稀落落灑在他俊美的容顏上,那挺直的鼻樑,薄抿的雙脣,竟有一種說不出的風情。
我掐指算了算,這個時辰天庭正值傍晚,該是他在鎏金殿處理公文之時,堂堂天帝撇下公務往凡間跑,不知算不算是遊手好閒?
他好似看出我心中所想,“你倒是毫不避諱地擠兌我,你且說說,此番來崑崙墟會住上多久?”
我本來爲求清淨而來,此番鬧出這般大的動靜,卻不是我所想,這崑崙墟,恐怕也住不了多久。
“少則三日,多則半月吧,總之如今暮陽閒人一個,仙魔大戰剛剛休憩,魔界應該不會這麼快捲土重來,正好此時偷個閒,好好逍遙一番。”
他良久無語,莫了譏誚道,“你倒是逍遙自在,卻將我一人丟在天宮處理成堆的公務。”
“皇兄貴爲天帝,自當心繫天下,暮陽如今也只是偷空得閒,待到魔尊冽赤捲土重來,還得親自掛帥,與皇兄分憂。”
他聽罷,深邃的目光鎖定我,“也罷,姑且當做朕給你放個假,只是,不論你要去往何處,務必要將歸期告知,你知曉我會一直牽掛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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