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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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第二輪所要對付的不單是我、無華和張佈施,第一輪逃得性命的幾人匡帝也沒打算放過.......我早該想到。”
司馬槿低聲喃喃道,素白無顏的面具後,那雙剪水眸瞳輕閃着。
她再神機妙算,也無法未卜先知,至少她怎麼也沒料到匡帝會下旨選妃。只三日時間,八百鬼軍斥候便被監押,黑無常不知所蹤,任天命不敵司馬家高手,帶着流煙和上官婉兒退離吳京,只剩她留在冷清的小築中,這一回可是徹徹底底的監禁,她無法出去,也沒人會進來,等到明早隨送親隊踏上漫漫路途,前往上京。
唯一讓她欣慰的,也只有它了。
摩挲着腕邊的珠鏈,司馬槿目如秋水,看向站在窗邊的紫裙少女:“你的同伴和你比,誰更厲害?”
這是司馬槿半個時辰裡問出的第五句話,卻依舊沒等來紫龍女的回答。
天生無底洞神皆有本命神通,神通無敵,卻不可濫用,地品的修爲委實難以駕馭,用多了反傷己身。司馬槿的本命神通自然是她驚仙懾妖的絕世容顏,這些年或易容,或面紗相遮,倒也習以爲常。四日前面對蜂擁而來的司馬家鐵騎,司馬槿正欲掀開面紗,卻不防紫龍女從天而降,一步繁花,十步爲龍,猝不及防下將司馬槿制服,並給她換上乳雲玉石打造的面具,更是以皇室迎婚使的身份日夜看守。
飄渺出塵的少女,眸目淡然平生僅見,即便施展神通也無法將她制住,司馬槿無奈作罷,也只能認命。
此顏此容,蒼天何公,她的命運早在出生時便已註定,註定了要孑孓一生,或是顛倒世間,或是成爲大人手中的利器,除非遇上一個能笑着直視她的男人。
青蔥玉指撫摸着珠鏈,仍沒感覺到琉璃瓶的動靜,司馬槿的心一寸寸冷了下來。
“你能有天品修爲,想來平日修煉很是刻苦。”
司馬槿漫不經心的說道,目光繾綣:“我原先也以爲,只要辛勤修煉,獲得力量,便可以掌握自己的命運,可以擁有自己想要的一切。現在才知道,若是一味的埋頭行走在漫漫道途上,不曾回首,不曾駐留,終究會錯過許多。”
紫龍女黛眉輕蹙,未回首,更未迴應,依舊無動於衷。
“你就從沒遇到過一個有時候會讓你心跳加快,而每次都恨不得將他打一頓,到頭來卻又不忍動手的男人嗎。”
聞言,紫龍女嬌軀微顫,美目中波瀾劃過,有影無痕,卻在轉瞬間蕩然無存。
撤步回身,紫龍女手捏曇花印,直攖司馬槿手中的五尺冷鋒。
曇花一現只開一夜,一夜的驚豔足以令它流芳百世,紫龍女的這一印也是如此,無需醞釀便將力量爆發到極致。
玉指點青鋒,劍碎,面具後的眸子中閃過苦笑,司馬槿一擊不中全身而退,彷彿什麼也沒發生過一般坐回榻上。
收斂功法,紫龍女並沒多看司馬槿一眼,轉身望向窗外的曉風荷塘,忽然開口道:“遇到與否並不重要,就算遇到,也不過是道途中的一劫。正因你被情劫所困,方纔會落到今日地步,女子於世,只有忘情無念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司馬槿笑了笑,並沒反駁,曾幾何時的她和紫龍女何等相像,也是這般以爲,直到遇見這個世界上第一個讓她不再那麼急着想回家的人。
換個時間換個地方,紅拂和紫龍女各披夜氅一馬一劍相遇江湖,就算無法結成知交,也能拋開巾幗暢談一番,只不過人生中又哪裡有那麼多如果。
目光劃落,司馬槿默默看着玉白如皎的珠鏈,神色漸漸變得冷凝。
“你若死了,且等十年,十年後我會帶着整個天下來給你陪葬。”
夜幕中,安伯塵輕盈的跳躍在高樹間,身形如猿,絲毫不遜於緊隨不捨的那個怪物。
餘光掃去,安伯塵冷笑着遽停於樹尖,雙手交叉,眸中掠過紫潮,右手越過左臂而出。
無邪.魔手!
冷風嗖嗖,一抹雷光從安伯塵手心奔出,絲絲紫雷旋轉着射向白猿,卻在中途抱合成一隻雷電狀的巨手。
“啪!”
雷手一巴掌扇中白猿,這一個耳光雖然傷不到白猿的性命,卻是徹徹底底的羞辱。
白猿仰天怒吼,滿臉羞惱,看得安伯塵哈哈大笑,也不糾纏,調頭鑽入林中,疾奔如飛。
西江右岸,一人一猿奔走跳躍,由南向北,而在半里外,同樣也有兩個少年你追我趕,驚鴻般的倒影掠過江水。
“你到底打還是不打!”
追了一路卻連個影子也沒沾到,無華不悅到極點,可他的身法不如那個使刀的輕盈,平地追趕自問不輸,在這密密麻麻的林地中卻甚難施展。
“真是個急性子的小妖僧。也罷,如你所願。”
霍穿雲長笑一聲,陡然停住腳步,膝蓋微曲,返身躍起,倒旋着,長刀掃過。
“這纔像話。”
無華面露火熱,哈哈一笑,抄起斬魔棒迎向蟬翅刀。
“乒乒乓乓”一陣亂鬥,林葉翻飛,松柏倒塌,無華殺得正歡,忽見從霍穿雲身後不遠處激起一路揚塵,定睛看去卻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安施主......
無華一愣,他這一分神,蟬翼刀繞圓而走直取面門。
斬魔棒向上突進,佛子抱禪心,硬生生抗住刀鋒。
令無華意想不到的是,刀鋒上力道不重不輕,且沒了那股霸道絕倫的吸力。
“你的對手在後面,去吧。”
耳旁傳來鬼面少年壓低的輕笑,錯身而過,無華皺了皺眉,佛子禪心,天生神慧,一瞬間腦中閃過數個念頭。
直直盯向一臉喜悅朝他奔來的安伯塵,無華眸中溢出暴虐之色。
曲膝躍起,身如鷹隼,佛子擎棒,在半空中低喧佛號,隨後雙臂發力重重甩向安伯塵。
棒影連連,安伯塵如白駒過隙般堪堪穿過,無華那一棒自然不是砸向安伯塵,而是轟向緊追着安伯塵的那頭白猿。
天生無底洞者,非但神通莫敵,也擁有遠超同濟的元氣。
無華撲殺向白猿,而白猿卻在追趕安伯塵,待到他發覺從天而降的金棒時,已來不及發力相迎,只能匆匆擡手。
“轟!”
斬魔棒正中白猿手臂,兩股力道四散流轉,掃斷林木重重。
無華身形微顫,連退三步,而那頭刀槍不入、力大無窮的白猿也在猝不及防下,被斬魔棒止於當場。
就在無華迎戰白猿之際,安伯塵也已來到霍穿雲近前,嘴角揚起莫名的笑意,安伯塵拔臂抽槍,抖腕刺向霍穿雲。
刀槍相擊,發出嗡嗡金鳴,將兩人的聲音壓低到極點。
“匡帝有耳目,此猿殺不得。”
“本也沒打算殺他。”
“如此甚好。”
青銅色的眸瞳中隱隱含笑,蟬翼刀猛地一抖,霍穿雲佯裝不敵,抽身而退,他這一刀卻讓安伯塵借勢倒飛,腳尖輕點林木,返身落回白猿身側。
白猿命主眼見霍穿雲到來,心中暗喜,只道浪客能困住安伯塵,而他則先殺了攔路僧人。孰料他剛撲向無華,一道槍影便貼着地面襲來,如蛇扭轉,“啪”地掃中他小腿。
痛意傳來,白猿命主齜牙咧嘴,手頭不由一緩。
無華向來不介意以多打少,更何況遇上三年未見的故友,能在三年後並肩作戰,更是心潮火熱。
笑着看了眼偷襲得手的安伯塵,佛子擎棒起。
傾天.佛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