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青牛和程靈素對視一眼,呵呵笑起來。程靈素道:“胡先生您說吧?”
胡青牛也不客氣,道:“方纔我們三人診脈之時,確實發現這情花之毒不但聞所未聞,而且極爲古怪。程姑娘說得不錯,這毒與心脈相連,與內力相互糾纏,極難化解。”
“對啊,這我們都知道啊,”畢晶奇怪道,“那你們後來古古怪怪在做什麼?”
胡青牛翻了下眼皮,不滿道:“什麼叫古古怪怪?你這話怎麼這麼難聽呢?診脈之時,這位楊小哥發作時間已過,開始逐漸平靜,那毒素更加難以把握去向,是以程姑娘……”
“啊我明白了!”畢晶一拍腦門,叫道,“她就想辦法,讓楊過再次發作——可是你們就不怕出事兒?”
“我們三人在這兒看着,怎麼會出事兒?這世間難道還有我們三個救治不了的急症?”胡青牛不悅道,不過口氣卻充滿自信,“讓他小小發作一下,不但脈象更準,還能將毒素封在心脈周圍,大大減輕今後祛毒之困難,可謂一舉兩得啊。你道我們方纔又點穴又鍼灸的是在幹什麼?”
一屋子人同時“哦”了一聲,這才知道方纔胡程二人同時出手的原因所在。畢晶對這一點倒是很理解,聽說有心臟病的人,不發作的時候,心電圖是什麼都看不出來的,只有發作的時候,纔會有異常——不過那時候再做心電圖,往往也沒什用了。估計胡青牛說的,差不多也就是這個意思吧?
胡青牛輕嘆一聲,看着程靈素,滿臉欣賞之色:“原本老朽也想讓他毒發,可是一時之間苦無善法,只能在一邊思索。可是程姑娘不但片刻之間便明白了療救關鍵,更在三言兩語之間,便已勾動楊小哥兒的心腸,讓他頃刻毒發,足見她不但醫術高明,聰明機變,更對人心把握精準,此三者缺一不可!這份識人之能,老朽是望塵莫及啊。”
程靈素被誇得甚是不好意思,低頭靦腆笑道:“胡先生您太誇獎了,若非先生您出手極快,認穴極準,也無法及時將毒素封住,後果只怕難料了,最起碼,楊公子也要多受一番痛苦。”
畢晶見倆人沒說兩句就開始商業互吹,一陣無奈,回頭看看楊過,果然發現這小子臉上痛苦早就沒那麼深了,這才真正相信倆人所言不虛。
楊過躺在沙發上,手和小龍女還沒有分開,聞言迷茫道:“可是這位程姑娘說,說什麼三天,又說這三天要陪陪姑姑,有什麼話就說,那不是……”
程靈素輕笑起來,調皮道:“是啊,我是說三天,是說要你多陪陪龍姑娘,可我說過三天之後就不能陪了麼?”
楊過目瞪口呆,頓時說不出話來。畢晶不忿道:“還不是你們表情那麼逼真?真是演的一手好戲啊!”
現在他是徹底想明白了,程靈素從第一句話開始,就是一句一個坑。先用含混不清的一句重話,讓楊過心理受到干擾,吸引他的注意力,然後先是說明毒性的可怕,緊接着是中毒時間,最後是中了情花毒之後又中過其他毒,這一系列極高明的診斷,讓楊過對自己的話深信不疑。說白了,這就跟街邊算命的差不錯,不先把你唬住,讓你徹底相信他,他怎麼掙你錢?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程靈素不斷暗示楊過有什麼話,多陪小龍女說說。這一連串話一環扣一環,直接剝開楊過和小龍女心底所有防禦,勾動他們在最絕望的時候,互相表露最深最真的情意。而楊過只要一動真情,情花之毒毫無疑問便會立即發作,而程靈素和胡青牛,也就有了診斷花毒發作狀態下楊過的脈象,甚至封住毒性的機會。
不得不說,胡青牛剛纔說的一點都沒錯,程靈素的確是心思縝密,機變聰明,而又深諳人的內心。要知道,楊過的智商,可是跟黃蓉也差不了多少的,居然能騙到他,真不知道這看上去嬌嬌怯怯也不怎麼漂亮的小姑娘,是怎麼能做到連胡青牛這種老狐狸多做不到的事情的。
一想到這,畢晶就情不自禁看了眼胡斐,心說胡小子啊,攤上這麼一位會騙人的主兒,以後有你受的了!
胡斐似乎看懂了畢晶的表情,頭一轉,看了程靈素一眼,忽然滿臉通紅,飛快轉過視線。程靈素臉色一白,垂頭不語。
胡青牛看了胡斐程靈素一眼,見兩人神色有異,咳嗽一聲,岔開話題道:“所謂醫者意也,不但遣方治病要講個意字,患者心意也是意啊——治病救人,要的是救人心,只有順得人心,方能皆大歡喜啊。”
程靈素聽他話裡有話,微微一沉吟,輕輕點頭,不再說話。胡青牛淡淡看了一眼胡斐,又道:“別說你們,我也是在她而二次提及三天,要楊小哥兒多陪陪龍姑娘的時候,才明白過來的。開始我還奇怪,照當時脈象看,楊小哥兒雖然中毒已重,十餘日之期還是沒沒有問題的,她怎麼這麼說呢?真是老糊塗了啊!”說着自嘲地笑了兩聲,又道:“不過若非如此,我等如何能瞧見兩位小兒女如此深情告白呢?呵呵。”
一羣人都笑起來。想到剛纔小龍女和楊過那深情款款的對話,一時忽然都有些羨慕這兩口子。這等淳樸到幾乎白紙一張的心靈,這個屋子裡只怕沒有一個人也能擁有了。楊過和小龍女卻不理會這笑聲,雙手緊握,相視而笑。
這倆沒皮沒臉的男女!畢晶看了一眼旁若無人的楊過和小龍女,轉過頭來小心翼翼對胡青牛道:“那,胡先生的意思是……”
“有救!”胡青牛道,“這兩天我夫婦和靈素先以針術和藥物,把他毒素暫時封閉,再開個方子延他性命,待我等斟酌藥方,便能最終施救,爲他驅除毒素了。”
一屋子人這才長長出了口氣。楊過道:“多謝胡前輩程姑娘,以及諸位救命之恩了。”
胡青牛搖搖頭,忽然面現憂色,緩緩道:“只是……”
畢晶見他神色不對,一口氣又提起來,急忙問道:“只是什麼?”楊過和小龍女一齊望向胡青牛,目露垂詢之色。
胡青牛嘆了口氣,看着楊龍二人,嘆道:“只是,只是兩位的婚禮,只怕要推遲幾日了……”
“我……”畢晶差點一口噴了,手指着胡青牛接連點着,“想不到啊,您這種老夫子,也會開這種玩笑了?”
滿屋子人都轟一聲笑起來,只有小龍女,再也無法無視周圍人的目光,暈飛雙頰,低低啐了一口:“爲老不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