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發現公文包的平頭,把黑色的皮包在手裡掂了掂,伸手拽住拉頭,一把拉開拉鍊,看了一眼,就從裡面拿出那個小盒子來,輕輕打開,目光就是一凝,滿臉嚴肅地把小盒子交給師兄。隔着望遠鏡,畢晶很清楚地看到小盒子中晶瑩的亮光一閃一閃,而師兄也瞬間凝滯了一下,隨後點點頭,看着王軍濤,深深嘆了口氣。
那盒子裡究竟什麼東西?鴿子蛋?紅寶石?貓兒眼?夜明珠?這是從杜十娘百寶箱裡拿出來的東西麼?怎麼一個個都變臉變色的?
但事實上,究竟是什麼東西,已經不再重要了。因爲那東西一拿出來,王軍濤就已經失去了掙扎的力氣,雙眼空洞洞地沒了任何光彩,只剩下一張嘴,微微開和着,像是在喃喃自語。估計他倒死都想不明白,爲什麼好好的辦公室裡,會莫名其妙的出現這麼一個箱子,爲什麼這個箱子裡,竟然會裝着這麼多金銀珠寶和毛爺爺。
師兄看了王軍濤半晌,在他的額頭前恨鐵不成鋼地前點了幾下,對那個用力擰着手裡“獵物”的平頭擺了擺手。平頭這才鬆了手,王軍濤雙腿一軟,幾乎要跪倒在地上,還得說那平頭反應就是快,一把在身後托住,拽着王軍濤軟軟的身體,送到待客沙發上。
然後畢晶就看到,師兄盯着王軍濤背影看了幾眼,輕輕搖搖頭,從口袋裡掏出電話,開始撥號。而王軍濤屁股一挨着沙發,整個身體就癱在上面。
老小子完了!辦公室裡藏有鉅額現金和大批金銀珠寶,無論如何,他這一進去,是再也別想出來了。
大幕,終於緩緩落下。
剛剛這段大戲,畢晶看得實在是太過癮了,壞人終於受到懲罰,正義終於得到伸張,接連幾天的秘密籌劃,儘管有些磕磕絆絆,如果說還有什麼美中不足的話,那就是,由於距離實在太遠,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只是一部默片。早知道,就在姓王的辦公室裡裝個竊聽器了,畢晶遺憾地嘆了口氣。
不過就算這樣,單憑姓王的那表現,也足夠值回票價了——這個王八蛋的表現之精彩,那扭曲的臉,那絕望而空洞的雙眼,那前後對比強烈的肢體動作,可都是奧斯卡影帝級別的,比默片時代的卓比林也差不到那兒去。
想象中,畢晶覺得自己應該學着雪姨的樣子,在天台上仰天大笑三聲,喊一句“這真是一場好戲啊”。可是,看着癱在沙發上的王軍濤,畢晶卻又笑不出來,兩年的憋屈和胸中塊壘,似乎在這片刻間吐了出去,卻又覺得心裡沉甸甸地,像是壓了塊磨盤一樣的巨石,讓他艱於呼吸。
儘管心中情緒極端複雜,但畢晶也知道,現在是離開的時候了,這場戲大幕已經關閉,結局已經確定,而自己,還有很多事要做呢。默默地把望遠鏡和那把扔在地上的老虎鉗收拾好,畢晶揹着重新變得鼓囊囊的採訪包,關好樓頂天台的大門,把那根被剪斷的鐵絲重新拴在門上,飛快地離開這棟大廈。
再一次穿過馬路,走到神州九星酒店大堂門口時,蕭峰、殷素素和小龍女正好也走出大堂,畢晶笑嘻嘻迎了上去,雙手一抱拳熱情道:“各位,辛苦辛苦!”
小龍女上下看了畢晶兩眼,臉上露出少見的笑容,殷素素笑嘻嘻地打招呼:“怎麼樣了?”說着還對樓上努努嘴。
“嘿嘿!託福託福,大功告成!”就這麼幾分鐘的時候,畢晶已經擺脫了在樓頂天台的複雜情緒,伸出手掌,笑洋洋得意道:“Give me Five!”
殷素素和小龍女微微一愣,然後就看見畢晶伸出來的手掌,同時笑起來,白嫩嫩的小手伸出來,和畢晶輕輕一拍,三個人相視一笑,忽然覺得心貼得更加近了一點點。
媽的好軟。畢晶感受着來自兩個美女手掌上的力道,心裡奇怪道,這麼軟的小手,也不知道怎麼會有那麼大力量的,話說常年累月地練武,怎麼也不見她們練成金剛芭比呢?心裡一邊轉着念頭,一邊偷眼看着蕭峰,從見面一直到現在,這位爺可一直沒怎麼說話,也沒對畢晶的熱情表現出來任何迴應。
不過畢晶纔不管這些,嬉皮笑臉道:“蕭哥你怎麼來了?不是說看家麼?”
蕭峰哼了一聲沒理他。畢晶上前一步,和蕭峰並排而立,擡高手臂勾住他脖子,嘻嘻笑道:“不管怎麼說,兄弟我承你的情了!回頭好好晶你兩杯。”
“放開你的手,勾肩搭背的,這姿勢不彆扭麼?”蕭峰無奈道,“我不是幫你,我是怕兩個妹子出點什麼意外……”
畢晶斜眼瞧着蕭峰,笑道:“是麼?”畢晶心裡明白,蕭峰雖然話是這麼說,但他做出“栽贓嫁禍”這麼有違自己爲人處世原則的事來,對自己的一番情誼,當真令人感懷。
蕭峰對這死胖子的憊賴樣子一點辦法都沒有,又瞪他一眼,終於忍不住道:“好罷,那我就實話實說——我是不放心,就是來幫你的,這事兒雖然有欠光明磊落,但以他的所做所爲,以你受到的委屈,卻也並不算過分。”
小龍女和殷素素同時奇怪地看着蕭峰:“咦,蕭哥你怎麼忽然想通了?”
“其實不是我想通了。”蕭峰搖搖頭,對畢晶正色道,“一開始我不願意參與,除了這個理由,其實還由於我擔心,你做了這一件,又想做下一件,遇到什麼事,都想着靠暴力解決問題。我擔心你沉溺於這種虛妄的力量不能自拔,從此走上邪路……”
畢晶就是一呆,他怎麼也想不到,向來號稱金書第一實戰達人的蕭大王,竟然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這種話,難道不應該是自己跟蕭峰說麼,怎麼反過來了?這是聽掃地老和尚講佛理學出毛病來了?
蕭峰看着畢晶的臉色,忽然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緩緩道:“後來我仔細想想,覺得好像除了我們幾個,你也沒啥力量,能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來……”
畢晶頓時就鬱悶了,委屈道:“我有這麼挫嗎,幹嘛這麼說我?難道不應該是我心地純潔而又善良,絕對不會去做傷天害理的事麼?”
一邊的小龍女冷冰冰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殷素素已經笑得花枝亂顫,倆人同時一陣點頭:“對,蕭大哥說的沒錯,你就是這麼挫!”
“我……”畢晶一陣氣結,這倆性格完全不同的小妞,怎麼也弄成一派了?
笑了一陣,小龍女有好奇地問道:“你這半天才下來,上面後來究竟發生什麼事了?”
“我靠!”畢晶猛地一拍自己腦門,“淨顧着跟你們扯閒篇了,差點忘了一件大事!”把手裡的採訪包往蕭峰懷裡一塞,掉頭就跑。
“你幹嘛去?”蕭峰奇道。
“你們先回賓館房間去,”畢晶頭也不回,揮揮手道,“我去裝個……啊,內什麼……”
“什麼裝個內什麼?”蕭峰一時摸不着頭腦,“這胖子什麼毛病!”
“誰知道他,這胖子向來就瘋瘋癲癲,說話都沒個譜的!”殷素素隨口說道,隨即臉色一紅,輕輕啐了一口,“這死胖子,口沒遮攔,又說髒話!”
恨恨地看了畢晶一眼,卻發現這死胖子速度還挺快,一溜煙跑到報社大門口,閃身衝進柵欄門,風一般就沒影了。只剩下蕭峰和小龍女站在當地,越發摸不到頭腦,什麼髒話,究竟是個啥意思啊,殷素素怎麼變臉變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