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間,迎着朝霞,三人已在路上。
腰間的葫蘆晃晃蕩蕩,裡面備足的酒水夠他們幾天的消遣了。邵亭穩坐馬鞍,看着一旁整個身子趴在馬背打着小盹季常,滿是好笑。
樑上君子果然還是白天睡得比較香。
“亭哥,爲什麼猴子哥哥會有這麼多的瞌睡啊?”聶箐箐學會騎馬不久,手裡緊緊拽住繮繩,一臉緊張。
聽了聶箐箐的疑問,邵亭哈哈一笑:“你猴子哥哥不是瞌睡多,只是他睡覺的時間與我們恰恰相反。”
“哦,爲什麼啊?”
“因爲他啊,是夜貓子……”邵亭此時是不可能將邵亭作爲“盜賊”的身份告訴給聶箐箐的。對於她這樣的丫頭,邵亭知道,她對於盜賊還是有着牴觸的。
“哦……”明顯感到邵亭是有所隱瞞,可聰明的聶箐箐點點頭,不再多問。
三人行走的速度不快,轉眼已至午間。
“我們到哪了?”季常嘴裡一口酒剛剛灌下便立刻問道,看着四周,一臉迷惑。
見他醒來,邵亭翻身下馬,行至一林蔭處,回道:“天知道,熟悉路的你都睡過去了,可再沒有熟悉路的人引路了。”
聽了邵亭的話,季常訕訕一笑,同樣翻身下馬,趕至林蔭處。
“意外,完全是意外;誰讓這匹馬走得穩了,一不小心就睡過去了。”
繮繩拴在樹幹上,邵亭也接過聶箐箐的繮繩在樹幹上打結。
“好了,走了這麼久,大家都累了,我們吃點東西在趕路吧!”邵亭將背上的包裹取下,包裹裡裝的多是乾糧。
三人席地而坐,乾糧尚未入口,三人的面色齊齊一變。
“何人?”邵亭低喝一聲,目光望向身後。
身後不遠,一顆大樹正輕輕顫抖着,但此時無風。
樹葉緩緩落,在樹葉尚未落地之時,一人卻已先它落地。他,雙手環抱於胸前,左手抱劍,一雙眼睛充滿冷意。
“若有打擾,抱歉。”他輕輕道,轉身,坐到了另一顆樹下。
邵亭三人相視一眼皆是覺得對方有些奇怪,不言不語地躺在樹上,被三人發現後又還是這般淡然,似乎不簡單。
季常見對方並無惡意便專心對付起了自己手裡的食物。見他吃相,聶箐箐忍不住好笑,這般狼吞虎嚥不知道的還以爲是被餓了多久了。
環境是容易感染人的,邵亭也被他的吃相所染,不自覺,嘴裡咀嚼也大口起來。
不知爲何,邵亭總覺得心裡有着一絲不妥,轉身望去,卻見那人微閉雙眼,似乎並未被幾人所打攪。可邵亭的眼睛卻是注意到了一個細節,一個對方喉嚨滾動的細節。
微微搖頭,邵亭覺得好笑,拾起包裹裡的乾糧,再拿起一邊的酒葫蘆竟走了過去。
“朋友,喝一口?”
那人早在邵亭過來時便睜開了眼,如今聽他所言,臉上表情絲毫不變,卻不說話。聶箐箐與季常也是注意着這裡的情況,不明白邵亭爲何去與那人打招呼。
邵亭搖了搖手裡的酒葫蘆,直接輕飲了一口,看着他,鄭重道:“你放心,沒毒!”
“謝謝,不用!”
對方一襲白色服飾,倒是顯得風度翩翩,唯有這清冷的氣質卻是有些拒人於千里之外了。邵亭之前碰到過一個這樣的女子,他可沒有想到今天又會碰到一個這樣的男子,莫不是自己真的是與這些人有緣?
邵亭卻是就這樣坐到了他的身前,盤腿而坐。
“你知不知道人都有一個普遍的習慣。”
男子沒有想到對方會如此粘人,不過對於這個問題他卻也充滿疑惑,看着他,問道:“什麼?”
“就是喜歡跟自己較真……”
對方似笑非笑的語氣讓男子微微一怔,半晌後,嘴角卻是輕輕扯出一絲笑意。他知道,對方已經是看出了自己的窘迫。
邵亭再次將酒葫蘆遞到了他的面前,這一次他卻是沒有拒絕,仰頭飲下。
“這麼豪邁,這酒有毒的。”
“毒不死我。”擦去嘴角的酒水,看着邵亭,他突然覺得對方倒是頗爲有趣:“綰頃尋,你了?”
“邵亭……”
“什麼,你是綰頃尋?”
邵亭剛說出自己的名字卻是被季常的開口打斷。看着手拿乾糧,嘴裡依舊還在咀嚼着的季常,邵亭很好奇,爲什麼他會有那般驚訝的口氣。
“猴子,你吃驚什麼?”
“亭子,你不知道,這綰頃尋……”
季常的話戛然而止,嘴裡咀嚼的動作也是一滯,同樣此番表情的還有另外二人。三人的目光齊齊看向聶箐箐所在之地,那裡,此時竟有多了一個人。
與綰頃尋不同的是,這是一個女子,一個渾身包裹在黑色之中的女子。女子的手輕輕地撫摸着聶箐箐的臉頰,整張臉暴露在空氣中的只有面紗未包裹住的一雙眼睛。
“放開她!”邵亭一驚,正欲趕去卻被綰頃尋一把拉住。綰頃尋的面色一如既往的平淡,只是,他的另一隻手已經搭上了劍柄。
他知道,眼前這個女子,深不可測!
“哪裡來的毛頭小子怎得這般沒規矩,見到本尊竟膽敢無禮,真是找死。”找死二字出口,女子的雙眼裡便閃過一絲寒意,顯然,她動怒了。
撲面而來的氣勢讓邵亭的呼吸一滯,眼裡已是驚駭。對方修爲恐是已經不弱於疏影,只是,對方又是誰了?
窒息的氣勢突然消散,綰頃尋擋在了邵亭面前,手裡的寶劍錚錚輕顫。
見到綰頃尋出頭,那女子放下了撫摸着聶箐箐的手,一雙眼睛卻是盯着錚錚作響的寶劍,滿是好奇:
“天雪,神兵榜排名第九,你是西雪綰家的人。”
“閣下,以你的修又爲何必爲難我們這些小輩了。”綰頃尋抱拳道,態度十分恭敬。
豈料,對方聽了這話後卻是傳來一聲邪笑:“綰家弟弟,你說的那是正派人士的做法,可我一個邪派中人,卻沒有這些虛僞的顧忌。”
“堂堂鬼後真的願意自降身份爲難我們這些江湖後生?”
被對方識破自己的身份,女子也不覺得奇怪,甩甩手,無趣道:
“本後確實沒有興趣爲難你們,只是這丫頭本後看上了,你們沒意見吧!”
“我不管你是誰,放開她。”邵亭突然上前一步,右手攥成拳,淡藍色水紋開始縈繞拳上。
“哼,螳臂當車……”鬼後輕蔑一聲,目光卻饒有興趣地看着聶箐箐。
“你……”邵亭一怒,身子往前一傾。綰頃尋時刻注意着邵亭的舉動,見他動怒伸手攔去,可他卻是忽略了邵亭的身法。
邵亭的身子微微一偏,再一轉,下一刻距離鬼後已經不遠。
“咦?”鬼後輕咦一聲,倒是被邵亭的身法吸引。
看見對方在自己身前並無防範,邵亭拳勢一變,竟化作數道拳影,正是覆水勁拳法第三拳,鏡花水月!
鬼後眼裡的興趣越加濃厚,看着離自己已經不過寸許的拳影,身影化作一道黑光,消失了。
“什麼?”
邵亭的驚愕剛起,背後卻是感到一掌陰寒,身體一個踉蹌,跌向前,聶箐箐忙伸手攬住他。
“亭哥,你、你沒事吧?”梨花帶淚,見她傷心,邵亭卻是擠出一絲微笑,搖頭:“沒事,別擔心。”
“嘖嘖嘖,又是一對癡兒怨女……”
鬼後覺得眼前的畫面索然無味,轉身,空氣中卻是突然多了一絲寒意。一抹白光咋現,下一刻,綰頃尋手裡的天雪已經出鞘,劍尖正對她的咽喉。
看着白雪般的劍身,鬼後點點頭,知道天雪二字名不副實。
“你這是代表你自己還是綰家?”
“鬼後,你應該知道天雪代表着什麼。”
鬼後絲毫不懼,點點頭,目光看着邵亭,頗爲好奇:“雖然我不知道你與他是什麼關係,不過,這小子身上的秘密也不少。”
天雪劍身不斷有寒意襲來,可對於鬼後而言這絲毫不足懼,轉身,無畏目光緊盯着自己的綰頃尋,鬼後看向了邵亭。
“弟弟,你如果願意告訴姐姐你這身法和拳法叫什麼,姐姐倒是可以考慮放過你。”
“哼……”邵亭冷哼一聲,將聶箐箐護在自己的身後。
對方如此態度,鬼後心裡自然有怒,可礙於身後天雪所代表的東西以及自己對眼前這男子的猜測,女子不得不三思。
綰家還好說,鬼都如今她雖是僅僅控制住一半,卻也不懼怕綰家,何況綰家到時候也未必會爲這小子出頭。只是,先前這小子所表露出的身法讓她想到了一個可怕的事情,她還不想冒險。
不過,當看到聶箐箐如此關心邵亭之時,鬼後突然有了主意。
綰頃尋雖是時刻注意着鬼後的舉動,可兩人畢竟修爲相差太大,鬼後動時,天雪雖是刺出,卻已經來不及了。
邵亭被鬼後這突如其來的一掌擊倒在地後根本來不及反應,喉嚨下一刻又被趕至身前的鬼後製住。
“亭哥……”
聶箐箐情急之下,一掌滴水成冰擊出被鬼後輕輕一解,鬼後挾持着邵亭又退了幾步。
“小丫頭,如果不想你的亭哥哥有事,就答應在我身邊做個丫頭,不然我立刻殺了他。”
“不要……”聶箐箐一急,卻全無辦法,一時間,卻要立刻答應下來。
“箐箐,不要,不要……”
季常站在一旁被綰頃尋緊緊拉着,不然早已是衝上前與對方交手。
“丫頭,我很沒耐心,你在不做決定,我不介意立刻殺了他。”
鬼後貌似很着急,目光四處瞟着,語氣也突然間冷了下來。如此,聶箐箐終是含着淚水,點下了頭。
“滾開……”
見聶箐箐點頭,鬼後在邵亭背後一掌將其擊飛,在衆人目光皆是注意到邵亭身上時,鬼後鬼魅般的身形再次展開,攬住聶箐箐,腳尖一點,已經沒了蹤影。
“箐箐……”邵亭悲痛交加之時,只覺胸腔內一口淤血涌上,一吐,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