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白庸所預料的那樣,妖刀訣的融合並非是同時用出兩招,而是將其中一招打入另外一招,如此才能衍生出新招。
眼下第六式第七式妖刀訣相融合,爆發出來的威能比先前的寒武紀都要強上數十倍。原本使用妖刀吞日式的時候,鬼陽刀上面的九陽珠產生劇烈的變化,就好像天上的太陽一般,散發出龐大的熱與光,特此是那刺目的眩光,只要稍稍對視就會刺瞎雙眼。而在陰陽絕出現後,不僅是九陽珠,連整個鬼陽刀都產生變化,刀身散發出幽邃的黑色光芒,似影非影,竟然能夠吞噬光芒。
一者散發光明,驅逐黑暗,一者吞噬光明,傳播黑暗。兩者相互影響,在交界處形成一副太極混元的畫面,散發出混沌的氣息。一股無法形容的強悍力量在刀身上醞釀起來,鬼陽刀都因爲感受到這股力量的強大而不停跳動着,以妖化刀少的臂力也必須豁盡全力才能驅動。
經叛道面露鄭重之色,他也感受到對方極招的強大氣息,然而自己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中斷招式更是真正有死無生。不過他不認爲自己會輸,只是覺得更加難纏而已,恐怕要付出重傷的代價。
“兄弟齊心,其利斷金”
經氏兄弟兩人合招,通天石刃轟然斬下,彷彿連天際的彩霞也被一刀爲二。
刀少身隨刀起,境界不夠的他將心神寄託於刀上,以刀爲主,達到弱化的人刀合一之境。
雙刀相擊,初時鬼陽刀勢如破竹,輕鬆瓦解石刃,如同撕開布匹一樣,沒有半點阻礙。但行至半路,速度就大幅度削減,艱難緩慢如行蜀道難。再行一半,就進入僵持狀態,雖然力量依舊龐大,可惜失去了衝擊力。
就在經氏兄弟爲之欣喜,心神稍懈的瞬間,之間藏匿在鬼陽刀上的蝕月刀痕從太極圖中剝離,經由穿梭在強大能量碰撞後產生的微小縫隙,沿着粒子與粒子之間的夾縫,輕易透過了石刃的壁障,飛至經國才元神面前。
蝕月刀痕幾乎沒有任何氣息,也不會引動半點靈氣變化,藏匿在光明與黑暗之間,無聲無息,無影無形,等經國才發覺時,刀痕已經穿過了他的元神。
只見他元神所化的虛影目光一滯,身體僵直,尚未來得及發出聲音,就像被用力撕開的衣服般裂散飛出,元神也隨之四分五裂,消失殆盡。
“不——”經叛道見到這一幕,悲憤交加,痛心哀嚎,心神頓時失守。
刀少把握住這一時機,爆發出最後的餘力,鬼陽刀一舉震碎餘下的通天石刃,砍至敵人身前。在能湮滅五行陰陽之力的刀氣面前,任何抵擋都顯得多餘,兵碎、命喪、魂斷。一眨眼的變化,就讓經氏兄弟雙雙進入輪迴。
看見勝利的成果,白庸尚未來得及慶祝,便覺胸口一陣激勵跳動,沸騰的氣血在全身涌動,殘餘體內的刀勁開始躁動不安。一股氣血用上臉部,他下意識的用手一捂,就是兩道鼻血淌在掌心。
這是強行運用超出本身修爲之招所要付出的代價,白庸連忙運功,以真元護住五臟六腑,不受躁動的刀勁侵蝕,同時着手鎮定沸騰的氣血,一道濃郁的精血之氣從他頭頂冒出,筆直如狼煙,衝向天空。
這時,斬殺掉經叛道的刀少眼神似有迷惘,似有瘋狂,他看着躺倒在眼前的屍體,一股無法遏制的嗜血衝動在體內翻騰,呼呼喘着粗大的鼻息,握刀的手一會緊一會鬆,看似就要走火入魔,陷入瘋狂。
本來就非常關心的白庸立即發現這一狀況,顧不得自身沒有安定的反噬餘勁,手捏法印,口頌靜心道咒。
“太初太易,無象無形。莫知重濁,孰辨輕清。吾於混沌,分其昏明。天得以健,地得以寧……”
得到道咒的幫忙,抑制住心中瘋狂,刀少恢復理智,一聲長嘆,包裹在身體外面的骨甲收入體內,臉上的妖紋也漸漸淡去,異變部位恢復原狀,體形也變回原來的大小。
“太好了……”
白庸剛一放鬆,反噬刀勁立即突破壓制,最終暴走,在體內瘋狂亂躥,血管一處處破裂,經脈也遭到破壞,他連忙以補天訣修復。只是破壞的源頭不能加以阻擋,他後面跟着修復,前面就擴大破壞。而且刀勁並非集中一塊,而是紛亂的奔走,這令他想使用混元破虛勁來抵消都做不到。
對此白庸也是無可奈何,以他現在的條件,光是護住重要的五臟六腑就很勉強,沒有多餘的力量可以來阻止刀勁暴走。就像是面對一頭狼,如果沒有在一開始將它嚇跑,等它開始瘋狂拼命了,再怎麼試圖制止也是徒然,只能以更強大的暴力一擊斃命,而現在的白庸,恰恰缺乏足夠的暴力。
體內的傷勢一時間陷入僵持,補天訣的修復速度雖然要超過刀勁的破壞速度,可並不能阻止刀勁或者削弱刀勁,因爲如無頭蒼蠅般四處遊走的刀勁根本無法判斷接下來的方向,所以即便追上了破壞的地方,可依舊只能跟在刀勁後面,放緩速度,等待破壞後再行修復。
幸好萬靈元功有着強大的回氣效果,在體外的元功只要不是被湮滅就能回收五成,在體內則能收回九成九,倒也無須憂慮真元不足的狀態。可就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雖說修復過的經脈會變得比原來更加堅韌,那些隱藏的暗傷也會一同被引發出來,盡數治癒,但以這種形式來實現,實在不是人所樂見。
恢復原樣的刀少看見這一狀況,面色複雜,忽而想起之前經叛道破冰而出的情景,心中一動,拔刀使出妖刀冰痕式。帶有寒冰氣息的微弱刀勁擊中白庸,立時在體表結成厚冰,並一點點入侵體內。
感受到來自外部的壓力,體內暴走的刀勁產生自我保護意識,由內向外抵抗,白庸見識豐富自然明白該如何去做,抓住機會一舉引爆刀勁。剎那間,數百道凌亂的刀勁從他體內爆發衝出,粉碎冰層。
只是一舉掃空之後,白庸身體就好像篩子一樣漏洞百出,破壞嚴重。雖然說外傷是武者最不在意的傷勢,可受害到這樣的程度,就變得非常棘手了,光是止血就有好一陣忙亂。如果動用補天訣,只怕要動用大量的精元,甚至要耗損根基。
若是時間允許,白庸倒也不介意慢慢恢復,可在他的佈局中,一個月後就是決戰時刻,根本拖延不起。而且在這之後,恐怕也有不斷麻煩需要應對,沒有十足的狀態無法支撐下去。
“唉,爲何我的修煉計劃,總是會遭遇不可料想的變數。”
白庸嘆了一口氣,果斷的做出了決定。他將數十日來積蓄的精元一口氣引發,但並不是用來修補傷勢,而是運轉混元破虛勁中的修煉法訣,牽引藏匿在身體內部的各大竅穴。他竟是打算利用眼下的傷勢,破而後立,一舉凝練竅穴
“古之真人,不知說生,不知惡死;其出不訴,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來,而已矣。不忘其所始,不求其所終;受而喜之,忘而復之,是之謂不以心損道,不以人助天,是之謂真人。”
竅穴的位置白庸曾聽師傅東方易傳授,大致上能把握住,每個人的竅穴總數是一樣的,但位置都會有些許的不同,因此不能照搬前人。他現在做的,就是激盪精元,引動暗藏深處的竅穴。
原本竅穴都是極難發現的,尤其是藏在體內的竅穴,比四肢的難上百倍。因爲人的手和腳無時無刻不在運動着,最爲靈活和敏感,因此稍有動靜就能察覺。但人體的腸胃等相比就非常的鈍感,遠遠不如,常人有時候內出血都無法察覺到,這便是差距。
然而對此時的白庸而言,這些竅穴相比平時要更爲明顯和容易發現,因爲方纔刀勁的大肆破壞,將一些隱疾和污穢都一併消滅,使得遮住竅穴的障礙在短時間內消失一空,容易受到精元的影響,而引發共振。
刀少看出白庸此刻的狀態,並沒有隨意出手幫忙。這樣反而是最好,依靠自我修煉得到的實力,纔是最爲強大和紮實。
尋找竅穴並沒有耗費白庸太大的力氣,充分利用破而後立的效果,很快找齊了腹部的所有竅穴,接下來便是以內功凝練,這一步對普通人而言基本沒什麼可猶豫,一鼓作氣上就是了,但對擁有溯流同源大法的白庸而言,有必要考量用哪一種真元才更有效。因爲用某一種的真元凝練竅穴,以後這些竅穴從虛空中汲取元氣的時候會自動轉化成這一類真元。
在這一點上,白庸還是選擇了萬屠誅邪元功,倒不是因爲這門功夫強度大能夠轉化的元功更強,竅穴汲取來的元氣是固定的,強度越大的元功反而轉化的越少。他所考慮的,是五蓮聖功跟萬靈元功都是自行修煉的,尚處在初層階段,而萬屠誅邪元功卻是直接模擬他師傅的,東方易的內功顯然已經修煉到頂點,品質都是最高的,世間罕見。
決定後接下來也比較簡單,就是用內功衝擊竅穴,激活這些藏在人體中的潛力源。相比另外兩種內功的溫和,萬屠元功顯然霸道非凡,遇上稍有頑抗不聽從調令的竅穴,直接碾壓,強行凝練。
凝練成功的竅穴,就好像星辰一樣散發出特殊的光芒,等到這一部分的竅穴全部凝練完畢,就開始自行運轉。密密麻麻的一片,看上去好似銀河一樣,彷彿在體內自成一片世界。
白庸趁着竅穴剛凝結成功的時候,會有短暫的時間打開空間壁障,從虛空中大量汲取元力,轉化成萬屠元功儲藏其中,這便是他恢復傷勢的最佳機會。因爲是同一身體部位,所以能從這浩瀚的元氣流中分支出一部分來,通過補天訣轉化成精血之氣,快速治療傷勢。
用萬屠元功凝練竅穴的好處倒是在這時候體現出來,同樣汲取元氣,顯然是強度更大的內功需要轉化的元氣更多,現在是清倉大甩賣,白拿的東西自然是截留得越多越好。
一般來講,根據竅穴凝練的難度,由易到難分爲手、臂、足、腿、腰、腹、胸、頭、腦九重,白庸這次是直接跳過前五重,將第六重給凝練了,腹是一個大概的說法,並非指準確的腹部位置。當然算起來,他依舊只算是凝練了一重竅穴。
身體竅穴的凝練不比元神渡雷劫,渡雷劫是走階梯,必須一步一階向上走,即便是越階,該走的路都要走,不可能說要踏上第四階,卻不用經過第三階。九重竅穴的凝練順序,是前人總結出來的最適宜順序,常規狀態下的由易到難,倒不是說一定要這麼做。傳聞就有一些特殊的修煉法門,是倒過來凝練的。
渡過險關的白庸睜開眼睛,長長呼了一口濁氣,現在的他還有些虛弱,不過沒有大礙,並非永久性的傷勢,休息片刻後即可。
刀少見他已經安全,目光一陣閃爍,然後轉身便欲離開。
“喂喂喂,我纔剛剛脫險,你不留下替我護法嗎?未免太無情了吧。”
刀少停下腳步,背對着身,沉默了一會,道:“我留下來只能讓你更危險,這幾日來……謝謝。”
白庸張大嘴巴,驚呆了:“哇,是我出現幻聽了吧,居然從你口中聽到謝謝兩字,所謂的破天荒就是爲形容此時而誕生的吧現在除了手舞足蹈之外,沒有其他詞能充分表達出我的心情。”
他站起身胡亂的揮舞雙手,用怪異的舞蹈來實現自己的話。
“哈,朋友之間不用說謝啦,太見外了,以後不要無視我說話就是最好的答謝。喂喂,都這麼說了你還走,等一下,要走也給個理由吧。”
“……我並不是人,那人說得不錯,我只是一個非人非妖的怪物。剛纔的樣子纔是我的本相,現在的模樣不過是僞裝。”
白庸毫不在意道:“那又怎麼樣?呃,雖然樣子的確是醜了點,但本人交友是不看長相的,所以放心吧,我不會因爲區區長相很像甲殼蟲就歧視你的。我跟殭屍都能有師徒之誼,體驗一段不同種族之間的友情也是挺不錯的。”
刀少轉過身來,這時白庸發現,他的瞳孔變成貓眼一樣的杏仁狀,併發出了紅光,雙眼就跟剛纔妖化後的形態一模一樣。
“看到我的眼睛沒,每進行一次妖化,我的身體就會向剛纔的模樣靠攏一分,這是自我意識被同化的證據,到最後,我就會徹底變成剛纔的怪物。不止如此,方纔戰鬥的最後,我差點失控了,這就是妖化的代價。終有一天,我會連理智也一併喪失,到時候不分敵我,見人殺人,連你也不例外。”
“我都說了我不會介意的,不要悲觀,總歸有辦法的,我這麼聰明,說不定能想到解除的方法。就算想不到辦法,大不了以後都不要變身,有我在也能幫忙分擔壓力。”
“不必了,我不想再連累你,你我本無干系,還是各走各的路。接下來的事,我不想讓別人幫忙。”
刀少冷漠的語氣,一如初次見面時的陌生,不願接近外人,也不容外人接近。
白庸見此苦惱地撓了撓頭:“你這人真是,完全不聽別人講話……好吧,你在這稍等一會,我去去就回。警告,不許離開,敢擅自離開,天涯海角都追着你。”
他轉身進入樹林中,也不知去幹什麼。
刀少一人留在這空蕩蕩的地方,聽着山嵐呼嘯而過,寂靜空寧,他擡頭望天,夕陽西下,將天空染成赤色。寂寥的心緒,只覺偌大的天下,沒有自己容身之處。
他看了一眼白庸進入樹林的方向,轉身便要離開,突然一人從他身前冒出來。
“喂,我不是說了不準離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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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白庸手裡拎着一隻剛抓過來的山雞,野性十足的撲騰着翅膀,見刀少投過來不解的目光,他解釋道:“要結拜,當然要斬雞頭,來來來來,結拜詞知道怎麼講嗎?不知道也沒關係,反正記住那麼幾句有名就行。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他單手成爪往旁邊樹幹上一抓,扯下三根短木棍,一運真氣,點燃棍頭,插在地上當做香來用。
刀少愕然,問:“爲何這麼做?”
“你不是說沒有干係不想連累我嗎?正好,你我結拜成兄弟,有了關係,你就沒法推託了。哼哼,死心吧,我既然說過,要讓你哭着求我做朋友,在這話還沒實現之前,是不會這麼簡單放過你的。趕緊的,過來扎手指滴血。”
一股暖意掠過心頭,刀少怔在原地許久。
最後哼了一聲,轉身離開道:“無聊。”
“喂,你不結拜了?這隻雞怎麼辦,雞腿肉超鮮嫩的……算了,看在幫了忙的份上,放你一條生路。”
白庸滿懷遺憾的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中不停反抗的山雞,看着前方走得並不快的身影,連忙追上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