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刀技論,堊黝侯完全壓倒了白庸,無論是刀技、刀意還是對妖刀訣的掌握,在方纔的絕招互擊中,他一刀攻破了窮荒飈的核心,然後以絕倫的速度,在白庸尚未反應過來之前,一刀將其重創,連帶着斬斷了赤麟刀。
白庸身形一晃,差點失了重心,穩住下盤後,連忙運轉補天訣,修復傷口,壓制在體內亂躥的刀勁,止住傷勢的進一步破壞,鮮血沿着他手上的刀刃一滴滴墜落,發出嗒嗒的聲響。
他心中明悟,自己離真正的技巧性高手還有很大差距,修爲可以通過心魔少女的特殊能力來彌補,可技巧上的差距就沒有辦法了。與石千仞的一戰給了他很大的信心,以爲能跟這種級別強者一較高下,此刻終於明白,原來自己能應付強者類型是的有限制的。
如果是石千仞這種以力爲主,以技爲輔的類型,他自是不懼。以強破強也好,以柔克剛也罷,總有辦法應對,靠着心魔少女就能讓彼此站在同一水平線上。
可遇上堊黝侯這種以技巧取勝的強者就暴露出自身境界不足的缺陷了,他能掌握到與對手相同的硬性修爲,卻不可能領悟到相同技巧的軟性修爲。簡單的講,他能修改身體,卻不能修改腦子。
當然,堊黝侯雖是技巧性的強者,但他的修爲並不低,是跟石千仞一樣的七重竅穴,只是石千仞更進一步,掌握了空間法則。兩者若是對上,堊黝侯能稍勝一籌,但不會像勝白庸那麼輕鬆。
比人強大時狂傲是自信,比人弱小時狂傲就是自不量力。
白庸心中苦笑,沒想到這句話這麼快就應驗到自己身上,雖說他並非是驕傲自滿,而是錯估了對手的實力,可捫心自問,又何嘗不是因爲在獄洲的一番順利以及正面擊敗了魔道的伏擊,才令他心生大意,錯算了一分。他一馬當先衝入高塔中救人,何嘗不是認爲自己擁有了正面抗敵的實力,驕傲大意總是發生在不經意當中,連當事人都不會察覺。
心靈大圓滿的狀態能夠去除不良情緒,卻不能去除這種徘徊在有害與有益之間的中立情緒,驕傲在某種意義上,又何嘗不是自信,一切都是結果論罷了。
唯一慶幸的,就是他還留了一招後手,此刻倒也並非是陷入絕境,尚有逆轉的希望,這倒是多虧了他那小心謹慎的性格。
堊黝侯以理所當然的姿態摸着手中彎刀,並不急着殺人:“你的戰鬥意識不錯,居然能在關鍵時刻後移半寸,避開了要害。若不然,進入你體內的就不是刀勁,而是我手中的天螯刀。”
他手中的兩柄彎刀,乃是自身螯牙所凝練,妖族化人形,往往要將身上的一部分脫落下來,作爲法寶不斷凝練,他們往往一生只用這一件法寶,而這件法寶也會隨着自身修爲的提升而提升。
這時,握在白庸另外一隻手中,自從在觀心魔殿的試煉中被忽悠後,一直沉默的鬼陽刀的刀靈猛然大吼道:“乖乖個隆冬鏘剛纔要是握在那隻手的是本大爺,豈不是稀裡糊塗的就要到閻王殿報道?我說白大哥,你可得悠着點,人家顯然是浸yin妖刀訣數百年的老怪物了,你還跟他比刀法,這不是矮子爬高梯嗎?以己之短,攻敵之長,你怎麼也一時糊塗了?趕緊的,發動紅世五大禁招,殺不死他也要痛死他”
白庸苦笑一聲,方纔他的確是有了想要與對方一較高低的念頭,想一試妖刀訣合招的威力,在同等的修爲下,說不定能反過來壓制對方。畢竟妖刀訣能雙式疊加,變出新招的特點,這種變化若是想不到,一輩子也不可能想到,白庸也是當初與刀少相互配合,無意間發現了這層變化。
在這塊地方,受制於陣法,只能運用妖功,因此白庸最擅長的道家功夫和佛門功夫都會大打折扣,剩下的武學中,也只有巫門的纔不會受到功法屬性的制衡,運用《邪巫紅世訣》上的招式倒也不失爲一個好選擇。
只是以他現在的重傷狀態,是不可能再與敵人一較高低。
“真是銳利的眼神,哪怕被逼入了絕境,一樣不會放棄希望,奮力的掙扎,想要撕破蛛網,哪怕結果會被越纏越緊……哈哈哈,你的確是最頂級的獵物。”堊黝侯大笑着,伸出舌頭舔了舔乾燥的嘴脣。
鬼陽刀靈欣喜道:“太好了,在將敵人逼入絕境的時候大吐廢話,這是行動失敗的前兆啊哎呀呀,人心啊,總是會被即將到嘴的食物迷惑,提前分泌口水,卻不知道哪怕到嘴的食物,只要還沒有吞下去,就有可能不翼而飛。”
白庸嘆了一口氣:“你這種說教的言語,往往也是行動失敗的前兆。”
“在筋疲力盡之前不停地玩弄獵物,這可是狩獵者常有的心態,因爲很多時候,玩弄獵物比吃掉獵物更加有趣。”堊黝侯不以爲意,反而承認自己的行爲就是在玩弄獵物,“我現在改變主意了,語氣讓你死亡,不如讓你瘋狂,一個不再是她心中寄託的你,相信更能摧毀她的信仰。幻蜃,接下來就交給你了,好好招待我的獵物,要將他餵飽哦。”
“謹遵大人命令。”一條幹瘦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堊黝侯身前,這是一個長有一張極爲普通的臉的妖,屬於丟掉人羣中,再也找不出來的類型,甚至他的身上也沒有濃烈的妖氣。
此妖的隱蔽功夫如此厲害,令白庸心中警惕大起,忽見對方身影挪移,一下子衝向自己,他本能反應,啓動生死之道,單掌落下擊中死穴,只見對方臉色一陣紅一陣白,蹭蹭後退數步,“噗”的噴出一大口鮮血,然後仰面倒下。
鬼陽刀靈尖嘯:“居然是銀樣蠟槍頭剛纔裝的那麼像一回事,居然一掌就被擊倒,早知道該讓我來的。”
它的願望何況就得到了實現。只見那個被擊斃的幻蜃屍體猛然站起身,大喝一聲,雄厚的聲音在石洞中迴盪環響,令人耳朵隆隆作鳴,白庸的身形也不由得爲之一滯。幻蜃雙腿一叉,沉腰彎背,雙拳往地上重重砸落,無邊妖氣蒸騰而上。
那些妖氣融合死屍之氣,在他周圍形成一道道虛影,黑暗之氣充斥四方,壓力頓升,牆壁搖搖晃晃不停,隱約間一道陣法擴散開。
白庸身體接觸陣法,卻是毫無異樣感,心中雖有疑問,手上動作依舊進行,決定先行試探,既然掌擊無用,那就身首異處,看看能不能死而復生。當下刀鋒一抖,御風飛撲而去,刀速穿透空氣時都摩擦得發紅發熱,而在刀刃上浮現出白虎虛影,霎時狂風大作,飛沙走石,當真如猛虎下山一般。
然而幻蜃不閃不避,任憑對方一刀將自己頭顱斬下,鬼陽刀的速度僅僅是稍微延緩了一下,斜向下將脖子和上半身一斬爲二。
白庸一刀得手,來不及思考其中詭異,就要接着衝勢離開這裡,不管你有什麼手段,總之不奉陪了。
這時,又有一物撲過來擋在刀前,居然還是幻蜃,兩個一模一樣的幻蜃。
刀鋒繼續斬開敵人屍體,再度被阻礙了一下,速度再減,白庸還沒來得及喘口氣,迎面卻撲來無數個幻蜃魖,長相皆是一樣。
“自殺式進攻,肯定有鬼,小心別上當”鬼陽刀靈大吼了一句廢話。
白庸也是疑心大起,懷疑對方也許是想用這種方法來消磨他的體力,於是也不用刀鋒,只是手結太極印進行防禦,哪知對方閃也不閃,一頭撞在玄武印上被彈開,各個被摔得頭破血流。
“吼——”一名幻蜃張大嘴巴,就要撲上來咬人。
白庸心急之中,控制功力,隨手一掌拍出,竟然就這麼將對方拍得血肉模糊,倒在地上掙扎數下嚥氣。
有心魔少女在,自然能辨別出對方是不是幻象,得到的回答卻是這些幻蜃全是實體。
這就好像是會削弱本體實力的分身一樣,一開始分爲兩個,實力尚算可以,當分得越來越多之後,各個弱得不可思議,甚至還比不上一般肉身境的武者。
白庸眉頭一皺,弄不清對方的用意,心中惱怒,就要動用一體羣攻型的招式一次性解決敵人,哪知對方完全不給他蓄力的時間,一個個前仆後繼,密密麻麻如螞蟻一樣涌過來。
不知什麼時候,對方居然已經分化出上百道分身,一眨眼又有數個撲了上來,白庸無奈下只能刀掌並用,肉搏擊斃這些嘍羅。刀鋒舞動寒氣爍爍,只一照面就有五個幻蜃腦袋開瓢仰天倒下。
他向後一彈腿,擊爆背後一個想要偷襲的幻蜃,反手橫斬劈開四周擠上來的魖,掌勁一催,瞬間轟斃一大片。
被殺死後的幻蜃的屍體並沒有消失,而是留在地面上,不一會就已是屍積如山。鮮血將周遭環境染紅,四處盡是殘骸斷臂,不一會就積成一潭血水。但對方依舊源源不斷的冒出來,傻愣愣的往前衝,沒有恐懼,沒有害怕,甚至沒有自我,好像僅僅在履行自殺送死的命運。
白庸擔心自己恐怕是中了對方的算計,可是不明白其中用意爲何,同樣不明白的還有剛剛的陣法,到底效用是什麼。若想用疲兵戰術來拖垮自己未免也太不現實了,哪怕是重傷狀態,也不是這些嘍囉能夠威脅得到的,而且隨着時間的流逝,體內運轉的補天訣反而修復了一小半的傷勢。
只一盞茶的功夫,他已經殺掉了上百頭幻蜃。真元是他的強項,哪怕前面經歷了火雲梯和雷雲梯的消耗,依舊源源不絕,何況萬靈元功的恢復力可是最頂級的,消耗速度還比不上恢復的速度。
白庸試着逃離此處,然而堊黝侯卻早已守住了退路,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並沒有插手的意向。
隱約他能感覺到,剛纔佈下的陣法隨着幻蜃的死亡數量增加,能量快速消耗,顯然兩者之間有着聯繫,如此只需要再一炷香的時間就能破除陣法。於是乾脆下決心以力破陣,強行消耗完陣中的能量。
“砰”的一掌打出,又是一大片幻蜃被擊飛,被震非的他們身體扭曲成不自然的形狀,脖子以鈍角歪折,胸口也深深凹陷下去,止不住的血液從他們身體中流出來,順着地面的溝壑流淌,更多的是滲透進地面,有的還咕嚕嚕的向上冒出血泡,讓本就鮮紅的地面變得更加血腥刺眼。
屠殺,完完全全的屠殺,對方弱小得完完全全不堪一擊,一開始出現的幻蜃還有三四重肉身境武者的實力,到後面出現的跟普通人無異。
白庸橫刀一斬,伴隨着骨骼碎裂聲就撂倒了一大片。
打倒一批又出來一批,也不知道這些傢伙是從哪冒出來的。橫飛的肢體,異處的身首,躺在地上的屍體讓行動也變得困難,白庸不得不打一批轉移一處地方,無聊的戰鬥,好似機械般的殺敵,噁心的血腥味越來越濃,很快充斥了整個空間。
白庸一開始還能以平常心對敵,保持冷靜的消滅敵人,但漸漸地他的動作變得急躁起來,原來如行雲流水的攻擊節奏也被打亂,亂無章法的行動着,不再講究節省體力最大化的消滅敵人,而是非常急切的想要消滅所有的敵人。
對方的實力與他相差實在太多,所以哪怕露出了明顯的破綻也沒有受傷。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血液往腦中涌去,雙眼開始變紅,那種好像怎麼殺也殺不完的感覺能令人不由得產生一種壓抑不住的憤怒和急躁,而屠殺毫無反抗之力的弱者則令人感到毫無意義的空虛感和厭惡感。
殺戮,無盡的殺戮,令人厭煩的弱者,快點消失吧
鮮血,濺灑的鮮血,染紅整個世界吧
哀嚎,屠戮的哀嚎,無能爲力的哀嚎,讓我的心情變得愉快吧
在連白庸也沒有察覺到的地方,心靈大圓滿的狀態出現了一絲缺口,方纔陣法的效果漸漸凸顯出來,堊黝侯嘴角的笑意越來越濃……
“傻蛋,別中這種低級的陷阱啊”心魔少女沉聲一喝,居然喚不回白庸清醒的靈識,在識海中,竟是充斥着滿滿的紅色血霧,還漸漸向着她飄揚過來。
“咱不過是小小的打了一個瞌睡,就讓一羣魑魅魍魎給欺負到地盤上了。主人你啊,看來是真的缺不了我。魔中之魔,萬魔之王,過來未來,咫尺天涯,無所不在,羣魔俯首,心魔大咒術”
心魔少女雙掌朝天呈託塔姿勢,掌心發出一股強大的吸力,將識海中所有的血色霧氣都吸取過來,在她的皮膚表面出現了異樣的血紅色,可隨即就淡然消失,被轉化成了靈力吸收掉。
心外心魔,本就是以心魔爲食物。這些血色的霧氣,無疑是催生心魔的助劑,說是心魔胚胎都不爲過。
白庸的靈臺一清,一股清心鎮神的溫潤力量涌入體內,中正平和,浩然不屈。他狂亂的動作漸漸緩和,眼神中的血光消失不見,心頭的焦躁感也慢慢撫平。
清醒過來後,他再也顧不得會被壓制功體,連忙運用溯流同源大法,將體內真元轉化成萬屠元功,當下斬殺一切污穢,萬邪不侵。同時他催動鎮獄法相,雙腳一跺,大地動搖間四周升起石牆,將這些殺之不盡的幻蜃隔在外面。
做完這件事後白庸開始調穩氣息,額頭冷汗不住的往下流,這真是恐怖的陣法
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發揮效果,或者說在動手殺敵的時候就已經中招,看上去好像是爲了拖延行動來干擾你,實則爲了動搖心神,橫生心魔。
一步步將人引入無可自拔的深淵,哪怕是心靈大圓滿的狀態也難以抵抗,效果是一點點的慢慢起效,等到真正發揮作用的時候就無可自拔了。就像到後來的時候,對方的實力氣弱無比,用氣罩就能將敵人完全隔在外面,可殺得興起的時候,又哪裡會想到這個方法?
這次若不是有心魔少女在,今天恐怕就要栽在這裡了,永遠陷入殺戮的瘋狂姿態中。
堊黝侯的危險程度,在白庸心中再度提升,這位可是真正的城府如海之人,並非虛有其表。
啪啪啪,傳來了鼓掌的聲音,正是堊黝侯,他的臉上也出現了一絲驚訝。
“你居然能擺脫幻蜃的殺心亂劫陣術,真是前無古人的壯舉,要知道,當年就算是釋渡宗達摩院的主持,也難避殺劫心魔,最終淪爲一代殺戮魔王。”
白庸嘴上可不想認輸:“雕蟲小技,不過爾爾。我肯陪你玩這麼久,相信你也察覺異樣了。”
“拖延時間嗎?”堊黝侯露出險惡的笑容,“你想讓另外一路的同伴救出我的弟子,可惜啊,他們恐怕也是自身難保。”
鬼陽刀靈桀桀怪笑起來。
“嗶嗶——你答錯了,扣一百分”
造化齋主:最近的內容有些水,請諸位見諒,實在是將近過年忙得很,每天都到晚上八點鐘才能真正靜下心來碼字,三千字倒是能保證質量,五千字就要充水了,不過相信到了春節後會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