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聲悲鳴是那對雙修的男‘女’發出的,本來兩人的實力就是諸人當中最弱的,只是憑藉雙修的效果將實力倍增,但也只是堪堪夠到普通高手的層面,這回一下子對上織風香士與膏肓劍客兩位天王,毫無疑問的就被壓制了。
先前攻打刀劍山莊的時候,僅僅是織風香士一人就足以讓這兩人陷入泥沼,當然這跟她的戰鬥方式本就是適合一對多也有關,換成其他天王恐怕會被對方的心有靈犀的配合所牽制。
以優勢兵力攻擊敵人最弱的一點,擊破後再形成局部的優勢慢慢蠶食敵軍,最後將局部的優勢化爲大局的優勢。紅世雙巫不擅長戰略佈局,但對臨場指揮的戰術卻是掌握得爐火純青,一眼就看到己方的優勢在哪裡,並將其發揮到最大。
取下駟對彼上駟,取上駟對彼中駟,取中駟對彼下駟,這是田忌賽馬的戰術,最重要的一點在於用己方最差的一點對上敵方最強的一點。
但換成戰場廝殺,想要致勝就要將這個戰術完全反過來,因爲賽馬中所有的馬匹只能用一次,但戰場中,你殺掉了一個敵人可以繼續去殺另一個敵人。規則的不同導致戰術運用的不同,純粹的紙上談兵,照搬兵法是毫無意義的。
正魔聯軍自然看出對方的戰術用意,但那又如何,他們被伏擊打了個措手不及,主動權全在對方手中,現在各自被強敵纏上,就算想幫忙‘交’換敵人都做不到。
‘交’手不到一盞茶的功夫,病天王已經將對面兩人的實力‘摸’得一清二楚,尋到一個破綻,立即絕招上手。
“絕劍‘蕩’輓曲!”
他雖然因爲被洛紅塵重創而導致實力下降,但就算下降,實力也在對面男‘女’中任意一人之上,何況他的劍法走的是詭道,並不依賴強大的根基。
只聽絕鳴劍一聲淒厲尖鳴,男‘女’修士心神被奪,還沒來得及回覆,瞬間一道劍芒穿透了‘女’修士的眉心,仰面飈出一道血‘花’。
男修士還沒來得及悲痛呼喚,織風香士就‘操’控漫天的‘花’瓣當頭降下,直接擊破已經大大削弱的‘陰’陽護體氣罩,如‘浪’‘潮’般將兩人淹沒其中。
‘花’團簇擁成一塊‘亂’舞,只傳出幾聲悶哼,就將兩人絞殺得屍骨不存,餘下幾萬朵沾血的紫羅蘭飄浮在空中,深紫的顏‘色’愈加鮮紅。
解決掉對手的‘花’天王並沒有趕着去跟下一個敵人戰鬥,她飄浮在空中,像是在發愣,用手指拈起一朵染血的‘花’瓣,吐出嫩舌‘舔’了‘舔’上面的血液,眉頭緊緊皺了起來,隨即伸出擁有嬰兒肌膚般的‘玉’手,像是在感受着什麼。
“起風了……風歌在哀鳴……血與淚的旋律……”
病天王倒是知曉此‘女’經常會突然自言自語,陷入臆想的世界,也不知是不是小的時候受了刺‘激’,他也懶得去催促,直接躍身去幫助場上最佔優勢的力天王。
天闕武侯雖然也佔上風,但優勢並不大,他的神國晶體進階,實力的加強更多的是體現在防禦上,攻擊力倒是沒增強多少,力量雖大大增強,可也沒到質變的程度。
何況扇那夜迦一身法寶,光是明王袈裟就夠麻煩的,以天闕武侯的修爲不動用極招很難擊破,而扇那夜迦在攻勢手段上也是層出不窮,並不僅僅是單純的力量破壞。從金剛界曼荼羅封印術,到佛魔聯合引人沉‘迷’墮落的神識侵蝕,縱然是神國晶體也夠嗆。
總之,他想贏並不難,佔住優勢,利用本身的強悍體質穩紮穩打,最後取得勝利是水到渠成的事。但想要短時間內獲勝就很有難度了,倉促求勝反而容易‘露’出破綻,讓本應到手的勝利飛走。另外,病天王的實力距離兩人差了兩個層次,因此就算幫助天闕武侯,也增加不了多少籌碼,無法對扇那夜迦構成威脅,反而會將自己陷進去。
病天王人老成‘精’,自然看出其中道道,因此選擇了實力相對差距不大的力天王。
桀紂魁士上回對上扇那夜迦,沒有展現出實力提升後的效果,此會換成了音無律,總算是展現出神國晶體的威力。
眼見一道道音刃打過來,愣是不閃不躲,靠着身體強行接下,無形音刃在身上,發出‘玉’碎的聲音,卻是不能傷到一根毫‘毛’。同時還有音‘波’攻勢,一樣被無視,只有在正面擊中時會稍稍停頓下動作,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痛歸痛,想負傷是遠遠達不到。
既然對手的攻擊基本上傷不到自己,桀紂魁士自然是仰面大笑,在囂張的獰笑聲中連環出招,只攻不守。
音無律可沒有那般強悍的體質,只能不停閃避,連打帶退,只求拖延多長時間算多長。結果病天王‘抽’冷子,暗中打出一道毫無動靜的劍氣,竟是一擊‘洞’穿右‘胸’,災病劍意在他體內擴散開,立時全身無力、病魔纏身、頭暈目眩、思維模糊,那種軟刀子砍人的感覺令他無從抵抗,這樣的感受或許能跟洛紅塵‘交’流‘交’流心得。
這一下就令他陷入絕境,身體越來越虛弱,不但要閃躲桀紂魁士的攻擊,還要防範躲在一旁,狡詐如狐狸的病天王的偷襲。他苦苦支撐,沒有因爲陷入陷阱就急着放手一搏,而是等待着反擊的機會,他心知光憑普通的絕招,無法給眼前敵人帶來足夠的傷害。
桀紂魁士本不是一個肯耐下心的人,眼見敵人陷入支絀,險象環生,似乎下一招就會被擊倒,生怕被暗中的病天王搶走功勞,當下催動絕招。
“邪武蓋世!”
自從被上回白無匪被同樣的招式擊敗後,桀紂魁士知恥後勇,重新鑽研武道,卻是在原有的武學基礎上更進一步,只見他雙拳擡起,周身邪元沸騰,武道意志濃縮成星雲環繞在身旁,身形猛然擴大,威猛如上古天神,神勇如蓋世豪傑。
但見他雙拳打出,立時氣機逆轉,鐵騎突出刀槍鳴,山嶽崩倒,蒼穹斷裂,邪勁大力奔涌,凝聚如流星璀璨,劃破長空,留下永恆的烙印,霎時拳風充塞八荒六合,讓人無處可逃。
一招之間,時空生滅,打得音無律好像漂浮在汪洋大海中的一葉孤舟,隨時可能傾翻。面對這樣充滿氣勢的一拳,他心裡突然空‘蕩’‘蕩’的沒有底,就好像是一個即將被砍頭的死刑犯一般,充滿了無力感。
“不對!這是我一直等待的機會,不該有這樣的心態,否則的話,我必敗無疑!”
音無律心頭一下警覺,知道因爲體內災病劍意的影響,令自己的意志無比虛弱,使得對方出拳的氣勢撼動了自己的心靈,這樣下去,沒有任何懸念,自己肯定會被一拳轟殺,死無全屍,當下調整心態,‘精’氣神重新凝聚,處在最完美的巔峰狀態。
也虧得他一直在忍耐,提醒自己要險中求生,尋找機會,這纔沒有淪陷,如果一開始他就只想着逃命,現在的下場肯定是沒有反抗,伸頸就戮。
於是,‘交’戰至今,音無律第一次向前踏出一步。在這生死之中,他的意志突破障礙,一時間擺脫了災病劍意的干擾,‘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所有的神念都凝聚起來,在腦海深處凝練出了不屈的神光。
此時此時,他摒棄了所有的雜念,忘記了一切,連面前的大敵也一併忘記,心中唯存一念。
體內的魔元自然運轉了起來,純粹是一種天然,沒有任何意念在其中,自發抵擋,而他自己本身的意念凝聚成一點金丹,散出先天胎兒一般的氣息。
他好像回到了嬰兒時的狀態,全身被一股先天之氣包裹,還沒有孵化出來。但是體內一股先天和後天結合的意境,越來越強烈,然後所有元氣都開始蠕動,只等突如其來的生命誕生時刻。
音無律雙目有神,視線卻沒有集中在敵人身上,他進入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境界中,百般玄妙在心頭。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一旦熬過這次危機,他的實力必定能更上一層樓。
“七旋迴音破天壁!”
只見音無律一按手中名琴綠綺臺,十指連撥如幻影,全身魔元散發出去,圍繞着身體凝聚成無形音壁,毫無破綻的防禦,連一旁伏擊的病天王也找不到任何偷襲的機會。
桀紂魁士吐氣開聲,宛如巨龍狂吼,雙拳打在音壁上。立刻,一股無法用思維想象的力量‘波’動,從拳頭前方散發,一股股都蘊含驚天威力,所有事物碰上就會被碾壓成粉末。
處在音壁後方的音無律,直接被震飛出去,但他十指緊緊扣着琴絃,綠綺臺的七根琴絃被拉長,發出吱呀吱呀的痛苦聲音。
“嘣嘣嘣嘣嘣!”
一連就是五根琴絃斷裂,音無律的十指被切出鮮血,剩下的兩根琴絃直接扣在他的指骨上。
“可惡啊啊啊——給我破!”
桀紂魁士雖然沒見過對方的絕招,但豐富的戰鬥經驗告訴他,這是一種吸取勁力再行反擊的招式,對手的琴絃拉得越緊,最後反擊的力道會越強大。於是他怒吼連連,想要一鼓作氣摧毀琴絃,強悍的力道如‘潮’汐般一‘波’‘波’涌上去,拍打在無形音‘波’上,震得大地瑟瑟發抖。
“嘣!”在神力催動下,第六根琴絃也被拉斷。
但最後一根琴絃卻牢牢的勒在手指上,它的長度已經超過原來的五倍,危險的處境哪怕下一刻就崩斷也不會讓人覺得奇怪,可就是不斷。倒不如說,它能保持這樣的極限狀態而不崩斷,實在令人覺得不可思議。
看來,這件古琴器靈的意志,頑強得一如它的主人。
對方的拳勁已至盡頭,音無律只覺體內五臟六腑差點翻轉了過來,每一寸血‘肉’都好像針在猛刺一般,他忍不住想倒在地面,暈死過去反而是一種解脫,但現在,他卻是以意志強撐着。
已到最後的關鍵,怎麼能放棄!
“回去!”
音無律大喝一聲,鬆開手中琴絃,對方浩大的邪能拳勁,被盡數轉化成己方的動力,化作一道鋒利無匹的音刃,切割空間而出,所過之處,竟是一道深邃的空間裂縫。
一股巨大危機籠罩心頭,桀紂魁士明白,要是被正面擊中,就算自己的身體由國度晶體構成,相當於半個不死之身,也擋不下這一道音刃。
這道音刃上蘊含的切割力量,就算是空間法則也會被一起割裂。
然而,絕招剛剛用出,他現在體內的邪元后繼乏力,需要一陣呼吸後才能調動,根本來不及抵抗,眼見斃命在即。
“芳華無衣!”
一直像是在發愣的織風香士,不知怎麼的突然出手,而且是在這關鍵時刻出手。
只見一朵朵‘花’瓣在桀紂魁士身上結成鎧甲和護盾,上面‘波’光粼粼,帶有芳華凋零,生機衰弱的氣息,一般的真元打在上面,力量就會自動散去五成。
只是這道鋒利無匹的音刃,卻是無視這股氣息,直接擊碎‘花’瓣護盾,然後斬在‘花’瓣鎧甲上。
這件剛剛完成的美麗鎧甲一下子被擊成粉碎,桀紂魁士痛嚎一聲,‘胸’口被砍出一刀直達後背的可怕傷口,血涌如泉,狂噴不止,將漫天飛舞紛‘亂’的‘花’瓣染成赤紅。
“病劍哀歌!”
一直藏伏着的病天王在這一刻找到了機會,發動絕招。雖知對方已是強弩之末,爲小心起見,他先是一劍斬斷了綠綺臺上的最後一根琴絃,然後再重創音無律,引發在他體內的災病劍意。
噗!氣空力盡的音無律毫無反抗,只有儘量避開要害,被一劍斬中肩膀,飛退出去,仰面噴出一口鮮血,眼睛鼻子中都滲透出血來,還有全身‘毛’孔也止不住的向外滲血,這些血全部漆黑一片,宛如中毒。
“你這‘混’蛋!該死該死該死!居然敢將我傷到這種地步,你不得好死!我要將你碎屍萬段,讓你知道痛不‘欲’生的滋味!”
桀紂魁士赤紅的雙眼盡是瘋狂的殺意,若非他現在的身體是由國度晶體構成,這一下肯定必死無疑。方纔得到織風香士幫忙,抵消掉大半的切割效果,總算是保住一條殘命,可就算如此,他體內大約有七成的國度晶體都出現了裂痕,重傷垂危。
未能一擊斃敵,音無律心知再無生路,心中卻是無喜無悲,明明已是末路,卻沒有絲毫面臨死亡的恐懼。他一手握着斷掉的琴絃,一手壓着綠綺臺,平靜的看着怒火如狂的桀紂魁士。
“你的眼神真是令人討厭啊!別以爲會給你一個痛快,我不會讓你輕易失去,一定要讓你嚐到惡火焚身的滋味,將你生生煉化成‘肉’泥,看你還能否保持這種眼神,去死吧!”
桀紂魁士高舉右手,傳遞出極陽極熱的氣息,掌心散發無盡炎氣,邪能沖天,無數惡魂繚繞,一看便知‘陰’毒非常。
病天王一見他的運招,頓時臉‘色’一變,他知曉對方要運用的招式,乃是《邪巫紅世訣》上特意註釋的五大禁招,因爲過於惡毒,一旦被反噬,自己就會嚐到痛不‘欲’生的苦楚,所以哪怕衆天王都知道五大禁招威力非凡,也從不使用。
“赤煉鎖金手!”
桀紂魁士身如負傷的兇獸,直接奔馳而出,音無律無力閃躲,也不想閃躲,被一掌擊中‘胸’口,可怕的炎氣侵入肺腑,爆衝而出的熱能讓他全身燃燒起一團團的火焰,連滲透出來的污血都一起燃燒掉。
“快向我求饒!跪地求饒,我便給你一個痛快!”桀紂魁士扯着脖子怒吼道。
然而,音無律卻是依舊站立在他的面前,一動不動,眼神依舊平靜,看不出正在忍受痛苦,一般肯定要誤認這一招沒什麼威力,但是很快,他的身體之中響起了連續的爆炸聲,似乎是體內的血‘肉’都開始毀滅,崩壞。
“可惡的眼神!該死該死,又是這種讓人討厭的眼神!我要你痛苦!我要你求饒!”桀紂魁士加催功力,炎能暴增。
一時間音無律全身都開始碎裂,七孔中漆黑的血液狂噴不已,而且一噴出來就被直接燃燒掉,接着連他的骨頭也開始燃燒,竟是一下子站立不住,就要倒下,卻被豎着的綠綺臺支撐住。
很快,桀紂魁士就看不見對方的眼神,因爲音無律的雙目中都冒出了火焰,但他依舊能感受到,對方那種毫不在乎的態度,彷彿那種平靜的眼神依舊注視着自己。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發出一聲痛苦。
死亡臨頭,音無律心中一片平靜,人生過往記憶如走馬觀‘花’,一頁頁翻過,最後停留在童年時的那一幕——
少年因飢餓而行竊,被人抓住,打斷了雙‘腿’,扔在垃圾堆中,任憑自生自滅。
他飢腸轆轆,身體發臭,連野狗都不願意吃他。
那一刻,他心生絕望,對世界充滿怨恨。
下一刻,一隻大手對他伸出,將他抱起,那人開口。
願意跟我一起走嗎。
……他的人生因此而改變。
——對不起,大人,原諒我以後再也不能伴隨你的左右。
就在音無律全身鮮血被蒸發,全身骨頭被燒盡的時候,他握在手中的斷掉的琴絃猛然刺出,一下貫穿桀紂魁士的琵琶骨,綠綺臺順勢飛出,被琴絃緊緊綁在他的身上,就好像炸‘藥’桶一樣。
“你要做什麼!不可能,你不可能還沒死!”
桀紂魁士變得驚慌起來,他感覺到了危險,想要拼命掙脫,琴絃上附着的真元令他的元神無法逃出,沉重的傷勢令他難以催動真元,而‘插’入對方體內的手居然拔不出來!
他害怕了,向同伴求助。
病天王遠遠逃開,唯恐避之不及。
‘花’天王再度陷入走神狀態,毫無反應。
臨死前一刻,他後悔了,早知道就不動手,對方反正死定了,何必要運用禁招呢……
接着,轟然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