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樂文又陪着母親說了一會兒話,就將致遠留在母親的屋子,轉身去了三院,剛進院子翠環就過來拉她,
“東家,人在後院的棚子裡。”
楊樂文一聽點點頭,那個棚子原本是用來養豬的,後來這作坊後面蓋了豬圈之後,後院的棚子就一直空着,也沒有拆。
“你盯着點這邊,別讓人去後院。”
“放心吧,東家!”
楊樂文衝她笑了一下,邁步去了後院的棚子,果然就聽見那個奶孃哭泣的聲音,嘴裡一個勁兒的說“不知道……不知道……”
紫月跟清風兩個人的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看起來這奶孃嘴還挺硬,邁步走過去,看着奶孃的樣子,腮邊已經紅腫,應該是打的。
這女人一看來人,趕緊跪在那裡一個勁兒的磕頭,哭訴的說:“東家,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啊,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啊,嗚嗚……”
楊樂文轉頭看着清風,問:“怎麼回事?”
“東家,是這樣的,昨天晚上紫月發現奶孃去了你的屋子,躡手捏腳的,而且這段時間她就表現不對勁兒,所以我今兒去鎮上的時候,特意去了趟奶子府,又查了一下她。
這奶孃姓秦,夫家姓封,家裡有三個孩子,一家幾口就住在尚德街的房子裡,我曾經去過,可是今兒再去的時候,就發現那裡沒有人了。
問了周邊的鄰居,都說沒看見他們,而且是一夜之間人沒的。”清風說完看着楊樂文,話說到這裡,後面是什麼意思,大家自然就都瞭解了。
紫月氣的低吼着說:“你堅持什麼,我都說過了,一定會幫你救出當家、孩子的,你就說唄。”
“我沒什麼可說的,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知道。”秦氏一個勁兒的搖頭,那個樣子真的很可憐。
楊樂文也是一個做母親的,說到底這當孃的,肯定是一切以孩子爲中心,不管是什麼時候,爲了孩子就是要了她的命,她都心甘情願。
其實吧,如果她不給自己的兒子做奶孃,或許人家的男人、孩子就會沒事兒,可現在呢,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在這個事情上,自己還真的是——有愧啊。
紫月那個憤怒的樣子,她更是理解,那丫頭是着急了,衝她擺擺手,自己則是走到那秦氏的面前,蹲下身子,說:
“我也是個做孃的人,我能瞭解你的心情,可你要知道,如果你不配合,你不告訴我們,你怎麼跟那些人聯繫,我就是想幫你也幫不到。
而且,現在我們已經發現了你,你以後再想做什麼,都不可能,所以……”
“你不用說了,東家,我知道你是好人,從我來到現在三個月,你帶我什麼樣,我這心裡都知道,這麼做我也是心中有愧,可……我沒有辦法。
我的孩子、男人全都在他們手裡,而且我的男人現在也沒了,我這家算是散了,東家,您就隨意處置我吧。”
秦氏破罐子破摔的性格,讓楊樂文有些無奈,紫月更是氣的不行,說什麼都要衝過去把她打醒,被清風攔腰抱在了懷裡,急迫的說:
“你這丫頭,別衝動,東家會處理的,啊!”
秦氏坦然的迎着楊樂文的目光,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躲閃,人,一旦到了這個時候,就不能用常理去推敲,去推測。
心知這奶孃是不會配合,她也沒有法子,嘆口氣,說:“紫月,去找翠環,就說給奶孃的賞錢,她就知道了。”
這話徹底讓紫月蒙圈了,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楊樂文瞅着那銅鈴一般的眼睛,又說了一句:“趕緊去!”
小丫頭一甩手,憤憤的踩着步子走了,清風見狀趕緊單膝跪地,給媳婦兒賠禮,“東家,紫月那丫頭……”
“行了,我知道她的性子,她是爲我打抱不平呢。”相處了這幾年,她又豈能不知道,蹲下身子看着秦氏,笑了一下,
“既然你選擇了這條路,我也沒有什麼話可說,以後是好是孬,全由你自己,我的孩子斷奶了,不需要你再喂,一會兒給了你銀錢,回家去吧。”
這話來的很突然,就連剛走到跟前的紫月都皺了眉頭,這……這就放了?秦氏不解的看着她半天,顫抖的聲音,問:
“您……真……真的……?”
“是。”楊樂文點點頭,從紫月的手裡拿過那個荷包,放在她的手裡,繼續說,“這裡是五十兩銀子,本來就打算你走之後給你的,拿着去吧,以後如何,自己看着辦。”
她能做的就這麼多,本來她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能做到這個份兒上,她真的覺得算是仁至義盡,放虎歸山,這就是赤果果的放虎歸山。
秦氏慢慢的接過來荷包,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跪在地上“咚咚咚……”的連磕了九個響頭,
“東家,對不起,您也是做孃的人,我……當家的沒了,孩子要是再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也不用活了,您放心,我沒有給小少爺用藥,什麼都沒做。”
“嗯,去吧,收拾收拾東西,對外我會說我兒子斷奶了,相信那些人不會太難爲你,回去吧。”
“哎,謝謝東家,謝謝東家!”
秦氏起身,快步出了後院,劫後餘生的感覺,相信她已經體會了個徹底,紫月氣的拍打一旁的木頭,憤憤地說:
“東家,你傻了,你怎麼能放虎歸山,那……唔——”
紫月還要說話,被清風一手給捂住了嘴,一個勁的“唔唔——”也說不出個什麼,楊樂文不怒反笑,輕拍她的肩膀,心裡明白她是爲自己好。
“你啊,我明白你的意思,可那奶孃怎麼說都是可憐人,如果不是來我這,給我兒子做奶媽子,估計人家現在一家幾口還共享天倫呢。
再說她也沒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兒,得饒人處且饒人吧,都是女人,都不容易。”這話說完,她自嘲的上揚了下嘴角。
有那麼一瞬間,她想把秦氏綁起來送交官府的,可看到她那個坦誠的樣子、坦然的眼神,這心裡就有些捨不得了。
有首歌貌似叫:女人何苦爲難女人,算了,放了就放了。
紫月還在掙扎,楊樂文看了清風一眼,說:“看住了她,等那個秦氏走了之後,再鬆開她,知道嗎?”
“嗯,屬下明白。”
得到清風的回話,她轉身出了後院,紫月那丫頭年齡小、易衝動,尤其是這個事情,她就那麼把奶孃放了,以紫月的脾氣,肯定會去堵她。
既然已經決定放她生路,就不能出這個事情,只能暫時委屈紫月那孩子了,來到三院,奶孃已經收好了東西,翠環沉着臉不看她,帶着她就往外走。
秦氏意見楊樂文過來,再次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站起身一句話都沒有說,快步的走了。
楊樂文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心裡多少都有點微酸,也是個可憐之人啊!回到房間坐在小炕上,發着呆。
她心裡明白,那秦氏從這走了之後,肯定活得希望不大,就是不知道她自己化險爲夷了。
房門推開,劉氏抱着致遠過了來,看着發呆的閨女,本來還想責備幾句,不過看她的樣子,又不忍心了,坐在小炕上,詢問着:
“文兒,怎麼了?”
“啊,娘來了,我沒事兒。”勉強的笑了一下,從母親的懷裡把兒子抱在了懷裡,小傢伙手裡拿着牛肉乾,正在嘴裡砸吧。
反正是泡過水的,不鹹,而且他也咬不動,就當磨牙棒,玩就是了。
“我聽翠環說,那奶孃家裡有事兒,不做了,那咱家致遠,怎麼辦?”劉氏心疼外孫子,自然得問問。
“沒事兒,都三個月了,喝牛奶唄,又不是什麼嬌貴之人,那村裡的女人沒有奶水的,不還喝米湯嘛,咱家有牛奶就不錯了。”
楊樂文輕鬆的說着,可這心裡對兒子的愧疚,那就不是能用言語能形容的。
“要不,再找一個奶孃吧,咱家又不是沒有那個條件,你說呢?”劉氏盤腿建議着,孩子確實太小了。
“算了,找了之後孩子又要適應,到底是不好,反正現在他也喝牛奶,就別折騰了吧。”
楊樂文直接搖頭拒絕了,她不想在冒險,奶孃來楊家莊三個月,就被人家給盯住了,就算她再找,下一個肯定還是這個結果。
何必再去害人呢,這一次她的兒子幸運,碰到了一個心軟的奶孃,那下一個呢,誰能保證?
劉氏還想說,可看見女兒果斷拒絕的樣子,也無奈的點點頭,算是應允了,輕拍外孫子的小臉兒,嘆口氣:
“就是可憐咱家致遠了,本來就早產,現在又……”
“呵呵,娘,放心吧,你這外孫子絕對不是一般的人,天將降大任,他能挺過去的,七個月早產他都活了下來,更何況是現在。”
楊樂文說完,又親了一口兒子,笑着安慰着母親,她知道孃親不放心外孫,更不放心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