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的夏天明媚而燦爛,離皇宮最近的義安巷裡則是一片森嚴景象,這裡都是文官居所,能夠在這裡住的,都是那些能夠上朝議政的,自然是貴不可言,另有一番氣派。
“爹,爹,我給你找了李家班的來熱鬧熱鬧,我可是好不容易纔排上的,你是不知道那李家班有多有名氣,還是那班主聽了爹的名頭,才趕緊應着的!”
一身小廝裝扮,芙蓉面因爲奔跑而略顯紅潤,雙脣豐盈飽滿,水嘟嘟的,小巧的耳朵上面還有着兩個耳孔,纖細長頸,一看就知道是女兒身,跟在她身後的還有一個同樣身着小廝衣服的俏麗丫鬟,手腕上的鐲子沒卸,擡手間就露了出來。
自打雜耍班子進了昭義,那兩個御前表演的班子得了賞,昭義也就跟着熱鬧起來了,這等小道也有了人追捧。
太后都說好了,滿朝的大臣又有哪個不捧場,當下,全家班和李家班就在昭義住下了,左右富貴人都在昭義,不怕沒有飯吃,反而越來越紅火起來,熱鬧的時候,不是那有權有錢的,還真排不上號,只能夠請一些名號不是特別響亮的到家中看看,圖個熱鬧喜慶。
“錦繡,收聲!”大夫人皺着眉頭,看着這個無法無天的丫頭闖進內院來,心頭就是一陣陣地不悅,呵斥道,“你已經是十八歲的大姑娘了,眼看着嫁妝都準備了,還成天穿着小廝地衣服跑來跑去,讓別人看了,成什麼樣子,我宋家誰人教你如此?”
已經說定了要把宋錦繡嫁給李世言的兒子,大夫人就對這個非親生的女兒不那麼看不順眼了,只是,眼下的事情,看到了還是不能不說,亂了規是小,若是被別人知道壞了她的閨譽,丟的不還是宋家地顏面嗎?
“去,把她的奶孃齊氏叫來!看看她都把小姐教成什麼樣子了!”大夫人眉頭不展,無論怎麼看,她還是沒有辦法對這個酷像其母的女兒產生好感,跟她娘一樣,都是狐媚子!
若不是老爺寵着,只怕早就被她找個由頭打死了事了,想到這裡,心裡又是一陣煩悶,再看到那抿着嘴的人兒,倔強地昂着頭,眼中有着濃烈的挑釁,大夫人的怒火更是不打一處來。
“哎呀,夫人啊,你可要救救我啊,我的這條老命都要斷送在小姐的手上了!”哭喊着,一個衣衫凌亂,頭髮散亂的女人衝了過來,撲倒在大夫人的腳下,那一頭亂髮中夾雜着那麼一兩根要掉不掉地簪子,看着好似雜耍一般。
“我們去地時候。齊氏被綁在椅子上面。……”兩個婆子回稟着。
“哧”宋錦竹忍不住捂着嘴先笑了。她就是看不慣這個齊氏。動不動就訓自己。憑什麼?!
瞪了宋錦竹一眼。大夫人地怒火更盛。壓着怒氣問着:“齊氏。你且起來。好好說。你這一身到底是怎麼回事?”
藏青底色地衣衫滿是污漬。東一塊兒西一塊兒地墨跡險些沒有把衣衫全都染黑了。臉上也是烏黑一通。哭起來。眼淚沖走黑墨。露出一道道白皙來。看着詭異。頭髮也被剪了。好好地髮髻被中間剪斷。弄成了現在這副鬼樣子。
大夫人聽着聽着。怒極反笑。嘴角上揚。眼神卻冰冷起來。說:“碧玉。這可是你教小姐地?”話音剛落地。就有兩個婆子上前撕擄着碧玉地胳膊。用破布堵住了她地嘴。
小廝模樣地碧玉掙扎着。頭髮散開了。也是窈窕嬌豔地小家碧玉。偏偏躲不過兩個婆子地力氣。被壓着。頭都要觸到地上了。呼吸間都是土氣。
“大夫人有什麼就衝我發落好了,何必拿個丫頭撒氣?!”宋錦繡的脾氣絲毫沒有長進,不該強出頭的時候挺身而出,直面大夫人的怒火。
“我怎麼敢發落你呢?宋府的小姐,誰不知道你是老爺掌中的寶,動不得的?”不陰不陽地說了這麼一句,大夫人也不理會宋錦繡面上那點兒得色,轉而對婆子吩咐道,“執行家法,讓這丫鬟知道,府裡的規矩不是擺着看地!”
夫人身邊跟着的婆子們很快就準備好了,一條長凳一放,碧玉的褲子被扒了下來,赤裸着雙腿壓在凳子上,屁股凸起,一個婆子壓着她,另外地兩個一人執着一根板子,就開始噼裡啪啦地打了起來。
碧玉的嘴被堵着,叫也叫不出來,流着眼淚“唔唔”着,小臉兒上滿是痛苦神色,那股子憋屈地悽慘勁兒,讓人看了都覺得可憐,大夫人卻不爲所動。
板子沒打幾下,書房裡的宋雅臣過來了,這麼大地動靜,宋錦繡的嚷嚷勁兒,只怕全府都
,這個女兒,真是被他慣得沒樣子了。
“這是怎麼回事啊?”皺着眉頭走過來,才問了一句,宋錦繡就衝過來,哭着喊:“爹爹,你救救碧玉吧,錦繡看爹爹最近愁眉不展,特地跟碧玉出去找來雜耍班子讓爹爹解悶兒地,還是李家班哪!爹爹就原諒錦竹和碧玉的私自出府吧!”
私自出府,這錯兒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全看怎麼處置了。
宋雅臣本來也想着出來讓夫人大事化小就算了,可是聽到女兒說請了雜耍班子,眉頭又擰了起來,一個巴掌就上去了,不等宋錦繡回過神來,就吩咐左右的婆子:“直到出嫁前,小姐再不可出房門一步,她若是走出一步,你們的腳就別想要了!”
這通脾氣來得突然,宋錦繡還在愕然着,除了上次被哥哥帶回來,爹爹發了一通脾氣之後,她就再沒有見爹爹對自己這麼兇過,這時候,記憶又回來了,身子顫抖着,也顧不上碧玉的死活了。
大夫人也愣了一下,沉吟了一下,想到了什麼,扶着老爺進了內堂,溫言細語地勸着:“老爺莫急,這班子不是沒來嘛,到時候只管讓前面說一聲他們弄錯了,給些錢也就是了,不用這麼小心。”
“哪裡能夠不小心,有小皇帝扶持着,那吳良浦如今構陷起來是無所不用其極,我在家裡避風頭用的理由是生病,若是再傳出找了雜耍班子,哪怕只是流言,就不知道會被編排成什麼樣子,連那個李世言也因爲曾經幫太后說過幾句話而被污了一個‘治下不嚴,律家不齊’在家反省一月,我處事何多,難免有幾件不和帝心的,只怕不發作則已,一旦發作,就是……”後面的話不說已然可以明瞭,唐家前例尚在啊。
當官的有哪個可以保證沒有貪墨一分一毫,只要有,只要有人想要辦你,那麼一兩可以說成百兩萬兩,只怕抄家滅族尤嫌不夠。豈能不謹小慎微?
大夫人眉頭輕蹙,一損俱損的道理她還懂,但,“當時太后當政,若非老爺善於迴旋,哪裡……”頓了一下,有些事情不是她應該說的,緩了緩語氣,又道,“老爺老是稱病也不是個辦法,再者,既然如此,爲什麼不讓錦繡和吳良浦家幼子結親,比那李世言豈不是好些?”
“婦人之見!”宋雅臣袖子一甩,怒瞪了夫人一眼,“若我真與那吳良浦結親,只怕禍事即刻就到眼前!”
皇帝藉口大婚之後就要親政,與太后正僵持着,周謹年邁老病,在府中修養,朝中大事凡有難斷的,也是皇帝與太后之爭,輪不到大臣什麼事,還不是站隊的時候,但是,一旦與吳良浦聯姻,太后與皇帝哪個又能夠容得下臣勾結?!
自己是太后一手扶持起來的,如今那個同樣被太后扶植起來的吳良浦已經投向了皇帝,自己難免不會受到猜疑,若是再與吳良浦聯姻,太后恐怕會以爲自己也投向皇帝一邊兒了,哪裡又能容得下自己?
二十三歲取仕入朝,歷同康,天和,大業三朝,如今,太平,已是第四朝矣,若是沒有些謹慎,處事少了圓滑,又哪裡能夠爬到如今的位置上,哪裡能夠在四朝變動中屹立不倒,穩步前進?觀風望勢,暫避一時,都是必要的。
“這些你都不要管,告訴明輝,不要參合到這些朝堂之事中,安心在江中亮手下辦事,這些個老頭都是老精怪,跟着他們,吃不了虧。府中也約束着,不許人出去鬧事,凡犯者,打死了事,至於錦竹,”沉吟了一下,宋雅臣揮了揮手,“趕緊嫁了,李世言態度一直不明,不會有大事。”
草草安排了一下,估摸着沒有遺漏了,宋雅臣又回到了書房休息,吩咐了一聲來客不見,如避虎狼一般遁走,只怕慢一點兒就被逮到了。
大夫人眼中劃過一抹鄙夷之色,轉身出了內堂,宋雅臣的那點兒心思她何嘗不明白,明哲保身,拱手把愛女速速嫁人,何嘗不是害怕皇帝點了錦竹爲後,一旦如此,與太后就是真的沒有一點兒轉U餘地了,那樣,不符合他的處事之風。
“夫人,那丫頭已經死了。”婆子見大夫人出來,趕緊過來回稟。
眼皮子也不曾擡一下,揮了揮手:“死就死了吧,跟他們說,若再有不守規矩的,這就是下場!”
衆人凜然應是,脊背筆直,生怕下一個死的就輪到了自己,這府中事情,生死也不過是老爺夫人動動嘴皮子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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