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就在翠雀發現殘獸的同時,那隻正在進食的殘獸也發現了翠雀。
二者短暫隔空對望,殘獸猛地丟下手中的屍體,自辦公桌上彈跳而起,徑直躍向了門口的翠雀。
“吼!”
翠雀面色微寒,手掌開合之間魔杖顯現,就在殘獸衝到她面前的同時,對着其頭顱用力一抽。
當!轟!
魔杖發力,將殘獸重重砸在了地面上。
被擊倒的殘獸立刻掙扎着試圖起身,並且不斷髮出示威性質的嘶吼,但翠雀沒有給它重振旗鼓的機會,調轉魔杖對準其頭顱,魔力束連射,直接將其腦袋打成了一灘灰燼。
解決了這隻殘獸之後,她又迅速飛到了此前被丟下的屍體旁,對着那具屍體進行了一番檢驗,發現這個不幸的異策局員工確實已經失去了生命。
這隻出現在辦公室中的殘獸並不算強大,大概只有卵級的水準,然而對於普通人,甚至魔術使來說都是宛如天災一般的怪物,也難怪能夠造成如此悽慘的景象。
除了那一名尚有全屍的員工,其他的被害者便是連一具完整的屍首都拼湊不出來,可見殘獸究竟作出了何等暴行。
在辦公室中搜索了一番,實在沒能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翠雀只好又回到了門口,對着地上的殘獸肢體張開手掌,試圖回收這隻殘獸的迴響。
事實上,別說此前那個【-2F】的按鈕了,她甚至沒能找到任何其他的數字。
不多時,電梯的門緩緩關閉,廂體中吹起了微風,在一陣陣轟鳴聲之中,電梯緩慢地下降,片刻後停下,顯示出了【-2F】的信息。
目中所見的按鈕,上面所寫的全都是同一個數字。
她看到的還是那道玻璃閘門。
她已經隱隱生出一種感覺,事情不會那麼簡單。
自己按錯了?看錯了?
翠雀擡起頭,試圖去尋找自己記憶之中的那個按鈕,而當她這麼做了以後,才意識到自己此前的想法究竟有多麼天真。
【-1F】
一成不變的,屬於異策局的一樓大廳。
其最大的違和就是兩處:建築保存太完好,以及屍體不夠多。
與她來時一樣,大廳中依然空無一人,巨大的球形屋頂上鑲嵌着一排排的照明燈,熾白的燈光遠比辦公區的走廊更加明亮。
如果說一開始的事態只是脫離了翠雀的意料,那麼現在的情形則已經脫離了她的想象,其全貌開始變得撲朔迷離。
可是,當她看清楚了周圍的陳設之後,眼前的景象讓她感覺到大腦一陣嗡鳴。
【-1F】
這一次,她奔向的目標是大廳的大門——也就是她來時的玻璃閘門。
翠雀並沒有感到意外,不如說反而鬆了口氣,因爲她對事態的瞭解更進了一步:這裡的信號被隔斷了,消息傳遞不出去。
望着大廳外圍四通八達的玻璃閘門,想象着這裡往常的繁盛景象,翠雀微微駐足,然後搖了搖頭。
收起了手中的魔杖,將死去的異策局員工平放在地,闔上其雙眼,翠雀離開了這間辦公室。她繼續在異策局的一樓中搜尋着,然而不管怎樣探查,都再也找不到一間有人的屋子。
面無表情地注視着電梯門緩緩打開,翠雀自電梯門中走出,向着這個所謂的負二層一番打量,試圖第一時間觀察出大致輪廓。
一連串的負一樓按鈕,密密麻麻地佈滿了操縱盤,整個電梯廂中都只能找到這一個數字,彷彿在向翠雀發出無聲的嗤笑。
還有多少人活着?這裡還有其他的殘獸嗎?
翠雀她需要先查清這些問題。
穿過了閘門,入眼的依然是她來時的那條白色通道,好像終於來到了一片嶄新的空間,但是翠雀的心情卻沒有任何好轉,她依然面無表情地向着前方奔跑着。
哪怕是此前方亭市所出現的,黑燼黎明的邪信徒所變身而來的殘獸,其一樣無法制約殘獸的本能,行動邏輯會徹底殘獸化。
並非是翠雀刻意詛咒異策局的,而是從事實上來看,她解決掉的那隻殘獸,應該已經在異策局肆虐相當長一段時間了。
現在的柏安市異策局到底處於什麼情況?
除了這間有人被害的辦公室,別的員工都去哪裡了?
走進了大廳旁側的電梯,站在電梯廂中觀察片刻,她發現這裡的電梯只有向下的樓層。其頂樓便是【-1F】,其他樓層依次向下。考慮到這裡是地下建築,如此安排也沒什麼問題,翠雀也沒有多想,點選了【-2F】的按鈕。
這個問題並沒有困擾翠雀多久,因爲當她拿出自己的手機,試圖向柏安市的小隊進行問詢的時候,屏幕上方顯示的符號給出了答案。
空空蕩蕩的走道之中迴響着她一人的腳步聲,通亮的燈光直直照射着地面上的瓷磚,反射出一個個白晃晃的圓點。這些白點連成了一條線,彷彿通向了無窮無盡的彼方,好似此處空間也變成了一個沒有終點的迷宮。
翠雀開始覺得此處的氣息有些沉悶,哪怕周圍的環境光明敞亮,卻難以抹去那無處不在的違和感。大多數的辦公室都像她來時所看到的那樣,房門大開,各種陳設四處散亂地擺放,唯獨不見任何活物。
魔力源之於殘獸,就相當於心臟之於人類。失去了心臟的人類無從維繫生命,沒有魔力源的殘獸又究竟如何存在?甚至於,它還能像剛纔那樣捕食,與自己戰鬥?
【-1F】
她可以理解此處爲什麼寂靜無人,畢竟面對殘獸的襲擊,大多數都會選擇逃跑,在這一點上,異策局的員工與真正的普通人沒有什麼區別。
【-1F】
翠雀面無表情,繼續奔跑。
站在原地,短暫地看了一會操縱盤,翠雀沒有任何言語,邁動雙腿,一個跳躍就從電梯間之中竄出,向着一旁的樓梯入口奔跑而去。
——【無信號】。
這樣的生命,沒道理前進了數百米,還能完全壓抑其本能,不進行任何的破壞。
翠雀花了數秒鐘時間,才讓自己認知到了這一事實,但即便是親眼所見,她還是難以相信這是真的。
然而,伴隨着翠雀的這一嘗試,殘獸的遺體就在她的注視之下消散成了一縷黑煙,沒能留下任何東西。
翠雀無法理解。
翠雀心中想道。
比如說,爲什麼遇到了殘獸的襲擊,異策局會沒有任何反應?就算無法戰而勝之,也可以逃跑或者避難,更應該通知當地的魔法少女前來討伐殘獸纔對。
也就是說,從遭受襲擊的那一瞬間開始,這座位處地下,原本等同於安全堡壘的異策局總部,就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密閉牢籠,將異策局的員工和殘獸關在了一起。
是電梯沒有動嗎?
懷揣着這樣的疑惑,翠雀回頭走進了電梯廂之中,向着上方的屏幕看去,可是,記憶中寫着【-2F】的屏幕已經發生了變化,顯示出的是【-1F】。
但是,如果事情真的是這麼單純,異策局就不應該呈現出眼下這種景象。
或許真的是那隻殘獸太特殊?
只不過,在短暫的茫然之後,她迅速把這種情感丟到了腦後。因爲她知道,現在並不是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
用巨大的力氣拉開了樓梯道的門,將之摔在一旁,入眼的是一道同時可以通往上層與下層的樓梯間。翠雀沒有多想,直接向着樓下的方向跑去,當她來到了下一層的平臺處後,又猛地拉開了樓梯道的門,衝進了門外的空間之中。
一隻沒有迴響的殘獸,幾乎可以等效爲它沒有自己的魔力源,而作爲純粹的魔力生物,一隻沒有魔力源的殘獸從根本上就不可能存活。
這是一隻沒有迴響的殘獸。
以她過往的見識和認知,這樣的殘獸根本不可能存在。
她決定去其他樓層看一看。
【-1F】
殘獸所在的辦公室距離異策局的大廳足有數百米遠,如此長的一段距離,殘獸是不可能不進行破壞與殺戮的。
哪怕是遭受了殘獸的襲擊,異策局內部也沒有理由變得像現在這樣詭異。
她很清楚自己眼下的任務是什麼,比起研究這隻殘獸爲什麼不會產生迴響,探查異策局的現狀纔是第一事項。
懷揣着諸多疑惑與不解,可這些不解並沒能在調查中得到解答,翠雀最終自辦公區走出,回到了異策局的一樓大廳。
不分晝夜的地下空間中,沒有人能夠分辨出日夜,四周的一片死寂彷彿連時間都能夠吞噬。
無人的廳堂,熾白的燈光,嗡嗡作響的電流聲,一切都和她來時的那片空間一模一樣,未曾發生任何改變。
翠雀如此猜想着,可是她卻依然無法說服自己。
期間沒有發生任何意外,反而讓翠雀感到有些意外。
因爲她並沒有看到什麼地下二樓。在她眼前的,依然是明亮的地下一樓大廳。
——入眼的是大廳。
這很不對勁。
她不知道柏安市的異策局是否有什麼特殊的對外聯絡手段,但想來應該是沒有的。
作爲一種天生就充滿了暴虐本能的生命,一隻殘獸的行動邏輯往往是有活物就殺,沒活物就破壞周圍的一切。
事實上也的確如此,伴隨着她原路返回,回到了理應是來時的那片空間時,眼中所看到的卻完全不是預期中的景象。
一扇噴過砂的,朦朧之中透出了後方的光亮,卻蓋住了門後景象的玻璃閘門。與她來時所見到的那一扇一模一樣。
翠雀定定地看了一會,沒有表現出任何慌亂的情緒,只是繼續向前。穿過了玻璃閘門之後,她擡頭,再一次看向了這道門後的空間。
當然,這一次,眼中所見的景象也沒有再讓她感到意外。
這裡,依然是異策局的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