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莫寒池終於悠悠轉醒了, 他慌慌忙忙站起來,二丫看着他要去扶着他,卻被莫寒池一把甩開了, “我們必須快走。又耽誤了一天。”莫寒池將頭上的血跡摸了去, 在傷口處又擦了一把, 血跡又滲出來些。
“可是你受傷了。”
“快走。”莫寒池焦急之下, 一聲衝着二丫吼道。
二丫何曾見到如此暴怒的莫寒池, 這一聲嚇得她一個哆嗦,趕緊跟了上去。
這個身體已經近乎快支撐到極限了,只有莫寒池自己知道, 剛在他幾乎無法控制自己陷入昏睡之中,放在修真之人身上, 就是幾個月不眠不休也無事, 可是現在他已經與凡人根本沒有絲毫差別了, 甚至比一般人還要差些,每天都能感覺到體力, 精力,都在大量的流失。
可是現在根本顧不上這些,若是養父母落在洛溪手中,他現在這麼恨自己,不知道會怎麼折磨兩個平凡的老人。
千萬別讓我恨你, 洛溪。莫寒池暗暗想着, 拉起馬車, 絲毫不敢有片刻的休整, 急着趕回家裡去。
如此又是一個月, 莫寒池會是不是昏睡,在他昏睡之時, 二丫就擔起駕車的任務,雖然二丫人小,但是掌握的到也快。
莫寒池昏睡的時間卻越來越長,常常自己都無法控制,他偶爾會想起子灼爹爹,換來的卻只能是憂心憧憧,卻絲毫沒有辦法去改變些什麼。
二丫勸他去找個大夫看看,可是他一顆心都懸在心口之上。什麼都顧不上了。他只想快點見到他的父母,二十多來沒有回過家,不能盡孝與跟前,可是帶來的卻是給年邁父母一場災難。
馬車終於停在了村門口,整整兩個多月的時間,莫寒池一下馬車,瘋了一般的往自己家門方向奔去,村裡靜的嚇人,家家戶戶門扉緊閉。有的人悄悄從門縫之中偷看了眼,又急忙閃躲開來。
二丫緊緊跟着他,慢慢的眼前景緻越來越清晰。
“沒關係的,爹孃不會有事的。”莫寒池說着,慕然停住了腳步。
二丫手一抖,包袱掉在了地上也不知道。她僵硬的轉了下腦袋,看了下莫寒池。“爹爹。”她期期艾艾的叫了一聲,逮着他的袖子晃了晃。
莫寒池沒有動,他死死的瞪着面前的一片灰燼。
這裡原本應該有個不大院子,院子裡應該有條狗,裡面應該有三間茅草屋子,他大老遠進村,娘就應該提着掃帚等着他。
家呢,他的家呢?那一堆灰燼是什麼,他爹,他娘呢。
莫寒池搖搖晃晃走向那一堆灰燼,膝蓋一軟跪了下去,雙手抖着,從地上劃拉着灰燼,將它們捧了起來,裝進了懷裡。
他又去抓了幾把灰燼,往懷裡揣去,感覺到氣血翻涌,他停了下來,單手捂住了嘴,血滴還是一滴從指縫之間漏了出來。
這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從懂事起唯一記得家。
那麼連他唯一歸處都沒有了嗎。
心口開始一陣又一陣疼了起來,彷彿無數的針細密的扎着,胡亂的跳動着,手按住胸口,莫寒池頭栽在了地上,漸漸的疼的蜷縮成了一團,就連呼吸都感覺困難。
“爹爹。“二丫蹲在地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他努力的站起了身,臉色卻已經白到發青。
“沒想到,你也有今天。”一個聲音突然響起。他看到莫寒池此時模樣,竟是大大的吃驚。
莫寒池突然擡起頭來,直視那道目光,眼神利的彷彿一把刀。
“小三子。”他說出一個萬萬想不到的名字來。“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你你不是。”莫寒池大驚。
“爹爹,爹爹,救我。”一旁突然傳來二丫的求救之聲。莫寒池一回頭,四周不是何時出現了一羣身着黑衣的魔修,還有幾個崑崙弟子,其中一個魔修單手夾着二丫,手卡在二丫的喉嚨上。
“小三子,難道,這些是你做的。”莫寒池聲色俱厲。“快放了她。”
城朗月搖了搖頭,轉頭往另外一處看去。
“是我。”突然又有一人,緩步踏出。一身玄色蟒袍,身後跟着三人來勢洶洶。
莫寒池艱難的說出一個人的名字來。“洛溪,爲什麼是你?”這一下卻讓他一下子跌坐在地上,一陣子天旋地轉。
“你騙我的,對不對。你在跟我開玩笑。是不是?”莫寒池怔怔的問他。
兩個月沒見,沒想等着自己的是另外一個陷阱,爲什麼會變成這樣,莫寒池有些不能理解了,是因爲他手上的殺孽太重了,沾得血太多了嗎?
小三子眼前還是過於震驚,莫寒池太瘦了,可是卻隆起一個碩大的肚子,這幅極度不協調的感覺,讓他難以置信,雖然隱隱有流言說他有了巫帝的孽種,可是他還是難以置信。
魔尊也有些難以置信,短短兩個月不見,他竟瘦的近乎脫相,衣袍也髒的有些不成樣子,哪裡還有半分昔日的風采,就連當初裝瘋之時都不如,好歹那時他是乾淨的。
可是魔尊目光落在那個格外突兀的肚子上時,卻慕的涌起一股難以壓抑的怒火。
“莫寒池你可認罪,若是招出巫帝藏身之處,我便放你一條生路。”魔尊說道。
“我不認,我就是後悔爲何當年要把你帶回家來。”莫寒池雙目不滿血絲,可是此刻他卻再也沒有絲毫逃跑的力氣。
“你。”一直站在洛溪身後的嚴清,再也忍不住,幾步上前,一巴掌將莫寒池扇倒在地。“好好睜開你的眼睛看看我是誰!巫狗,你殺我魔都那麼多人,拿你幾條命來陪都不夠,尊上,想要網開一面,你還不領情。你這種人三番四次背叛尊上,讓我說應該讓你嚐盡我魔都的刑法,慢慢的痛苦死去,纔是你最好的結局。”
嚴清說完,一腳就要往莫寒池肚子上踢去,莫寒池本能感覺到危險,身體縮了一下,這一腳雖然沒有結結實實落下,卻也落在腰側,莫寒池疼的整個人霎時就蜷縮成了一團。
“嚴清。”魔尊低聲警告一句。“回來。”
“尊上,讓我爲獨孤大人,還有我們魔都死去的人好好教訓下這個賤人。”嚴清似乎不想就這樣算完。
莫寒池雖然聽到這話,可是從剛纔一處痛感,開始整個往肚子上蔓延,最終這陣絞痛,漸漸開始變成一種下墜之感。這種痛突然將他渾濁意志拉了回來,他在幹什麼,他怎麼可以就這樣認栽。
“怎麼可以留着巫帝的孽種,他們都該去死,去死,這個人必須死,尊上,你難道忘了他怎麼殺的花大人的嗎?”嚴清說完又要一拳下去。
莫寒池的對敵經驗,又豈是嚴清可比,即便是在他最爲孱弱的時刻,他依然有辦法制住嚴清。此時的嚴清對莫寒池來說全身都是破綻。
電光火石之間,嚴清眼前突然一花,下一刻還不待嚴清反應過來,莫寒池手指已經掐在嚴清的喉嚨之處了。腹部很疼,可他只能忍着,他現在若是繼續這樣下去,他真的會死。
“莫寒池。”洛溪怎麼都沒有想到,到了此刻,他還有這麼快的身手。
“放了那個小姑娘,她只是個普通的孩子。”莫寒池說道。
“尊上,這個小姑娘是巫族後裔。”那個夾着二丫的人說道。
“呵,沒想到,到了窮途末路你還是冥頑不靈。”洛溪道
“洛溪,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也不怕帶着他一起去死,你太讓我失望了。”莫寒池對着洛溪大聲吼道。
魔尊道:“你最好現在就放了他,別再激怒我,莫寒池,不然不會有你的好果子吃,將那兩位老人請上來。”
兩個侍衛架着兩個老人,從一個屋子後面走了出來,老人頭上罩着黑色的頭巾。卻不知是身在何處。
“爹,娘。”莫寒池叫了一聲,一時又是百感交集,可是卻不能向前。他掐着嚴清的手又緊了幾分,嚴清臉色已經發青。
兩位老人好似聽不到一樣,罩着黑布的頭還在四處亂轉,全身顫顫巍巍,被人用力一推,兩位老人跪在了地上。
“洛溪,爲了抓我你竟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爲何,你唯獨對我這般狠絕。”莫寒池悲憤至極,聲調淒厲道“你既然打算娶魔後,爲何還要招惹於我。這麼多年來,難道都是假的。當年若不是你執意要前去取九方樽,我何至與如此除魔,誤入歧途,落得今日下場。這個東西卻得你如此愛護。”莫寒池看了嚴清一眼。“洛溪,你可如此帶我過這般一回。”
魔尊聽他瘋瘋癲癲之言,才道:“莫寒池,你這個性子,若是執迷不悟,便是本尊想保你,也是保不住,放了嚴清。你犯下的滔天罪孽,本當萬死難辭,但是你若講出巫帝所在之處,本尊便放你自由。”
“哈哈,洛溪你知道,我多想你能迴護我一回,哪怕只是騙我也好。罷了,罷了。自欺欺人又有什麼意思。”莫寒池環視了一圈,他四周早已經不知何時,圍了一層又一層的魔將,當中不乏高手。
莫寒池緩緩道,“放了我爹孃,我任你處置,此生再不奢望。”
說完,他鬆開了嵌在嚴清喉嚨上的手,推了一把嚴清。魔尊一把拉過嚴清,將他護在了身後。
莫寒池看了他一眼,靜立在包圍圈之中,目光轉向了他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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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上小心,難保此人還會翻出什麼花樣。”流月說道。
魔尊皺起了眉頭,“將兩位老人安置進新的宅院。”立刻有人解了老人身上的繩索,但是依然沒有摘去兩位老人頭上的黑布。
莫寒池聽到洛溪發話,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他終於將手邊的包袱,扔到了地上。
一位魔修上去撿起那個長條狀的包袱,“啊。”一聲慘叫響起,那魔修握着自己的手,在地上痛的來回翻滾。
城朗月突然明白那是什麼東西,他走了過去,完好無缺的將包袱拾起,打開包袱露出裡面的天劍。不由得啞然看向莫寒池。
接着他又轉向衝着魔尊點了點頭,魔尊臉色也似閃過一絲不忍,擡起的手,又想要放下。停滯在半空之中。他對着莫寒池道:“若你能悔過,本尊會想辦法保下你。”
“哈哈哈哈。”莫寒池突然大笑起來,單薄的身體卻有着堅強不屈的傲骨。“悔過,魔尊何必如此費勁,你既然已經認定我罪無可恕,又何必惺惺作態,讓我噁心。”
“你,這個不知好歹的東西。”嚴清罵道。
莫寒池掃了嚴清一眼,卻嗤笑起來,“若不是我現在落魄至此,這裡豈有你多嘴的地方。。”
“莫寒池,你休要侮辱清兒。你爲禍天下之時,卻是清兒不顧自己生死,打破彌天乾坤陣,引動混沌之力,擾亂巫帝判斷,才使得本尊能戰敗巫帝,”
“你說什麼!洛溪,你再說一遍。”莫寒池眯了眼,語氣極爲不善。
“莫寒池,你不要逼本尊親自出手對付你,你愧對這天下,愧對蒼生,愧對崑崙,更是愧對本尊對你一片癡心,一次,兩次,三次,背叛,欺騙。卻還不知悔悟。”魔尊一字一字緩慢說道。
“我對不起師傅,二師兄,蓮師傅,蓮蘭,妖都,魔都,天都,巫族可是卻唯獨沒有你魔尊。
他冒死打破彌天乾坤陣,呵呵,助你戰勝巫帝,哈哈哈,你們當巫帝是什麼東西,啊。
是啊,我投奔巫帝,我害死師傅,我殺死二師兄,是我下令屠盡後宇國,是我將你的心腹扒皮拆骨,是我帶兵攻打嘉原,是我在南燕斬殺了花疏影。可你卻能奈我何。若不是出此下策,你又如何能擒我。“莫寒池笑到了極處,嘲諷一般看向洛溪。
嚴清恨得牙根咬的死緊:“看你還能囂張多久。”他的眼睛看向魔尊。
只見魔尊周身袖袍鼓盪,他微微擡了下手,又重重揮下。
“莫寒池別怪本尊,一切是你咎由自取。”魔尊說完,微微的撇開頭去。
唰,唰,唰,唰。
四道帶着倒鉤的巨大的鎖鏈,從四個方向,飛射過來,彷彿有着千金之重的巨大黑色鎖鏈,割裂着空氣發出刺耳的聲響。
莫寒池閉上了眼,第一條鎖鏈穿透左肩,透骨而過,掛進血肉中,他微微皺了下眉頭,緊接着第二條倒鉤鎖鏈穿透右鍵而過,骨頭被穿碎的聲音,慕然響起。
青色的衣衫,登時被血染透,雙肩疼的近乎失去了直覺,兩條鎖鏈,突然被拉起。他身體微微晃了晃了,然而卻立刻又重新站定,長身玉立,挺拔不屈。
“我咎由自取,這是我這輩子聽到最好笑的笑話了,哈哈哈,我的確是咎由自取,我只怪自己太濺,賤到無藥可救,藥石無醫,咳咳”氣血翻滾而出,嘴裡滿是血腥味。
第三條第四條從很低的地方飛射過來,莫寒池沒有閃躲,兩枚倒鉤直接沒入雙腿,血跡以極快的速度染滿了四肢。
走出兩個虎背熊腰,全身肌肉虯節青紫色的魔將來,開始逐漸將粗大的鎖鏈收緊。骨斷血肉撕裂的聲音響起,魔尊的臉色也微微變了變。這劇痛好似將四肢都撕扯下來,莫寒池想大叫出聲,可是偏偏他卻讓聲音卡在喉嚨裡,不肯出來。
張了張嘴,莫寒池睜開了眼,額頭上一層細密的汗珠。“魔尊還真看得起我,竟然用控制屍將的鎖鏈。想必金剛伏魔陣的滋味也不過如此吧。呵。”
魔尊攥了攥手,突然轉身對着嚴清厲聲道:“本尊讓你帶一般的隕鐵鎖鏈,你怎麼如此違背命令。”
嚴清一雙眼睛通紅,“巫祝功法詭異,我怕他又會傷害尊上。”
“嚴清,你先下去。”魔尊吩咐道。
“尊上,不可對這種人心慈手軟。”嚴清道。
“本尊的決定,何時需要你來置噘,退下。”魔尊低聲警告道。
嚴清緩緩跪了下去,低着頭。“臣,領命。”他憤恨不已的瞪着中間那個一身血的人。不能置你於死地,我便不是嚴清,他暗暗發誓。
城朗月一直站在一邊,終於這個時候開了口。“洛師兄,還請先履行來之前,與掌教之間的約定。”
魔尊點了點頭,臉色極爲難看:“崑崙一向對背叛師門的弟子,門規極爲苛刻,可否讓掌門從輕發落?”
“凡是那天見他圍困崑崙之人,都絕不可能答應。”城朗月雙目通紅,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