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萬劍門劍山之上,一片燈火通明。
承劍殿中,聚集了不少的長老、執事,連掌教都出現在殿中主位之上。
這件事已經關係到萬劍門的威嚴。
何爲威嚴?這並不是簡簡單單的面子二字。
威嚴,關係到一個門派的威懾力,影響到其他勢力是否與之結盟的考慮,更重要的是,關係到世間武者的選擇。
萬劍門被人公然宣戰,在轄國被戲耍,什麼事都不做,傳出去,今後還會有人會加入萬劍門內?門內弟子還會以門派爲榮?
關係到一個門派最重要的傳承一被掐斷,凝聚力一散,那就代表着它走向衰落之路的一幕,正式拉開。
這些時日來,萬劍門人心浮動,本打算與之結盟的暮宇閣沒了消息,御獸宗態度也有所變化,已經足夠說明事態的不妙。
承劍殿內,燈火搖曳不滅,透出去的柔光,在雲霧處顯得飄飄渺渺,恰似天上宮闕。
但這美景卻無人有欣賞的心情。
萬劍門掌教,一襲白衣,如一個儒雅文士的男子,在面對着殿內喧囂的聲響之後,下了一個命令:原來搜捕的長老繼續執行命令,但不必再增派人手。
主殿內一時議論紛紛。
派出長老近百,劍令上的兩人始終沒有落網。
不滿、憤怒、失望這些情緒,這些時日已經在萬劍門主城內悄悄蔓延。
他們以之爲榮的門派受到挑戰,長久以來的榮耀受損,令出如箭,無人不從的“劍令”,更是成了一個笑話,讓他們心中一直所堅信的東西上出現了一道無法忽視的裂縫
門派內每個弟子、每個執事、每位長老每日都在準備,等着宗門發下命令,他們就會立刻動身,將那兩人擒回劍山審判
而如今掌教竟然下了這種命令?爲什麼這位掌教能夠如此鎮定。
這位儒雅如書生的中年男子只是壓了壓手,然後輕描淡寫的說了句話。
這句話很短,但落地之後,所有議論的聲音,都消失了。
“令“定奪”長老團立刻出動,將兩人帶回劍山
定奪生死,定奪命運
這是萬劍門內最強的一個長老團,人數不過五,但這五人的實力,卻能夠讓一個大門派滿心忌憚。
這個名字可謂是如雷貫耳。每當萬劍門到了危急之處,總能聽到這個名字的出現,然後,扭轉局勢。
如今,這個帶着神秘色彩的長老團再度出動,僅僅是爲了兩個少年
所有心內不滿的長老,在聽到掌教的話語之後,都平靜了下來。
他們的不忿都已消失。這個長老團既然出動,他們接下來需要的,就是等待那兩隻螻蟻被抓回門派的結果
………
秦浩一路高歌猛進,讓一個個萬劍門分堂陷入混亂。
明面上看,他仍是四處狼狽逃竄,但和以前不同的是,如今主動權是握在他手中。
如何進攻,攻往何處,由他掌控。
若說以前,他只能在對方的落子中苦苦支撐,到如今就是變換棋勢的一刻。
看是他們的合攏之勢先成,還是他破局在先。
猛攻初始,萬劍門每日都在增派人手。但人多未必便是好事,越多越亂,自亂陣腳。秦浩一直是遊刃有餘。
他知道他處在御獸宗的監控下,但他同樣知道,憑藉萬劍門此時派出的力量,沒有同他對弈的資本,也無法跟上他的速度。
這樣反過來看,就是他牽着這兩個門派的鼻子在走。
兇猛的攻勢維持了一個月,到後來秦浩已經脫離了萬劍門的管轄區域,不知道越過了多少個國家,跋涉多少千里。
萬劍門七十五個個分堂被摧毀,到這時候,萬劍門的動作反而漸漸小了下去,派出來追擊他的長老,也漸漸止步,退回萬劍門。
這讓秦浩很是奇怪。
萬劍門會息事寧人?絕無可能。
從御獸宗仍在他頭上盤旋的監控妖獸,就知道他們還沒有收手的打算。
秦浩站在一處嫩綠蔥蔥的山坡上,望着不遠處的一座萬劍門分堂,面色凝重。
萬劍門到底是在想些什麼?他摸不清,這裡是映雲國之內,萬劍門的力量在此尤爲薄弱,但爲什麼他心裡會有一種極爲忌憚的感覺?
秦浩在山坡上踱步,目光思索着,捉摸不定。
直到夕陽西下,天邊傳來一陣沉悶如雷的聲響,秦浩不自覺擡頭,天上燦霞漫天,似乎沒有下雨的跡象。
秦浩模模糊糊間感覺到那聲響,似是在天邊盡頭傳來,不知離他所站之地有多少裡遠。
面色凝重地少年,忽然想起了昔日風魄宗護宗長老團第一次出動,乘坐車駕的情景,而後,他的腦海中一個念頭,如驚雷閃過。
風魄宗護宗長老團的死對頭,一個名字,掃過了秦浩的腦海,“定奪!”
秦浩吐了口氣,身形在山坡之上直躍而下,停滯一瞬,如流光般射向遠處。
體內的雷火丹元,騰昇到胸前之處,不絕地將雷火真元貫注到四肢百骸。
不出一息,少年身形已在千丈開外。
也在此刻,天上現出了一架古樸的輦車,輦車前端,九隻銀光絢爛的巨鵬雙翼扇動着,掀起一團團雷霆風暴,聲勢浩蕩拉着輦車向前行去。
每一隻銀光巨鵬,都像是一團雷電,妖力氣息異常強悍,堪比人類真玄九重的強者。
輦車雖是普通,但卻籠罩着一團殺伐之氣。車輪之下還有着凝結的血腥。
那輦車在原地停留一瞬之後,掉轉頭,向着秦浩移動的方向追去。
“呼!”呼!”
少年渾身浴血,氣息急促,身前的雷火丹元中夾雜了幾分血色。
他不停地在林間躍動着,在後方的天穹之上,一輛輦車則是不急不緩地緊緊跟隨。
自始至終,在他身後的那輛輦車內的人,都沒有掀起簾幕,走出車駕。
他身上的傷勢,僅僅只是因爲讓最前端的一隻巨鵬噴出的紫雷掃中。
那就只巨鵬,便是三階高級的妖獸,“極雷鵬”,光是拉車地妖獸都能有如此實力,車內坐的人是誰,秦浩已能肯定。
這些日子,浮光掠影身法加上雷火丹元,也不過是讓他不會落入他們手中,想要甩開九隻雷獸,卻是無論如何都不能。
“真榮幸。”秦浩面上仍是滿不在乎地笑容,能讓護宗長老團出動,只爲搜捕他這一個真玄六重的武者。這在萬劍門歷史上,可說是絕無僅有。
“但就這樣,還不夠將我擒住。”秦浩冷聲一笑,手指飛快在身體上划動起來。
一個個符紋凝聚成形,伴隨着秦浩將戒指中的玄晶貫注而入,變得璀璨。
他不想用這一種封玄陣,但此時卻是迫於無奈。
少年極爲小心,這一次的符紋只用少數的幾個,而捏碎的玄晶,數量也不過三十,大多是三階中級妖獸。饒是如此,狂暴妖力的涌入,也讓他五內作痛。
當妖力融入氣海時,秦浩身上漸漸騰起一股妖戾的氣息。他的身形如風般向前躍出,一步已在百丈開外。
籠罩在七彩光芒的少年身影,疾若流星向前而去。
車駕內,頓時響起幾句蒼老的聲音。
“咦,速度又快了不少?”
“這小子,不簡單啊。”
“難怪門內那麼多長老都擒不住他,原來是這樣。”
“那身法,是風魄宗掌教創的功法吧。”
“有趣,有趣。”最後一人說這話時,話語似是帶着笑意,但這笑意卻掩飾不下語氣中的森森殺意。
輦車簾幕被一隻乾枯的手掌掀起,那手掌上泛起一陣瑩光,打在其中一隻最大的雷鵬頭上。
九隻雷獸同時受到感應,身上銀光愈亮,拉着車駕滾滾向前。
這一去,又是三日。
這三日萬劍門長老團雖然無法將距離拉近,但卻始終鎖定着秦浩的氣息,沒有罷休的打算。
秦浩面色蒼白,神色卻是出奇的平靜,向着一處特定的方向掠去。
那方向似乎隱隱約約間,是向着天幻大陸中央之處。
他摸着手臂上的七彩絲繩,神色溫柔。
又過了一日,秦浩身上的符紋散去,妖力光芒終是消散。
但此時,前方的一塊立着的巨碑,也漸漸映入少年眼中。黑色石碑上,“自由領”三個字,透着一股異常的邪性。
秦浩猛提了口氣,一躍而入。
那帶着滾滾悶響的車駕到了碑石之前,反倒漸漸停了下來,猶豫不進。
自由領,坐落在天幻大陸中央之處。三千年前,武者歷史上最璀璨的年代,超過五百位的天玄武者,不知何故,在此處與某一位極強橫的武者交戰過後,紛紛隕落。
在這一戰中,萬里之內的國度被夷爲平地。而身處落日山脈、輝煌山脈、以及隕落山脈的中央之地,在長達數百年的時間內,成爲一處流落在王國、帝國之外的自由之地,無人統轄、無人管領。
雖然有許多王國、帝國嘗試將勢力的觸角伸入,但因爲地形、位置以及許許多多的原因,讓它們無法做到。
到得後來,越來越多的流離武者、古怪的陣師以及各種奇怪的種族,漸漸聚集在這裡,成爲一股龐大得難以估計的力量。
雖然這股力量本身極其不穩定,而且內裡也是各自獨立,諸多糾紛,但到了這一地步,也沒人有膽子嘗試將勢力伸到這裡。
這裡是自由領,擁有絕對的自由。
人類的國度中,也有不少將之稱爲,混亂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