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五天,百名核心弟子入谷搜索,什麼消息都沒得到,反倒是折了三十六人……”
木長老語氣很平淡,像是在說一件可有可無的事情。他臉上的皺紋堆着,眉毛微挑,似是極爲平靜:“我應該沒記錯吧,你們圍捕的對象,好像只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少年罷了。”
老人的音調平和,語氣沒有半點起伏,然而,坐在他身側的主事人任強,背上已經是一片大汗淋漓。
任誰,都能聽出木長老這平和語氣下蘊藏的怒火。就像一座醞釀着的火山,哪個時刻說不定就爆了,而他此刻就離這火山最近,如坐鍼氈……
“木長老。”任強躊躇片刻,斟酌用詞:“田朗此人,來源實在神秘,那些弟子碰到他的弟子中,找不到一個結果。興許這人有什麼來頭也說不定?”
“我要結果。”老人的語氣冰冷的像是寒冬中的冷風,夾着冰花,穿堂而過,刺得他骨頭髮疼。
任強手心處都在發冷,咬緊牙關,強作鎮定道:“萬獸谷已經放開禁制,不少流浪武者,或是一些對獎勵有意的人都自發進谷搜尋了。他躲不了多久的。”
“也就是沒有結果對吧。”
木長老擡起眼皮來,一雙老眼中兇光閃動:“沒查出他的身份,也抓不到他,對吧。”
老者說完,沉吟片刻,一嘆氣,手似是隨意的搭到了石桌上。
砰!
石桌上傳來一聲巨響,登時化爲了齏粉,粉末嘩啦啦流淌下去,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
任強雙腿一軟,頓時跪了下來。
這幾人來,他已親眼見到近十個人在木長老說錯一句話,連屍體都沒留下來。
他很清楚,若不是他是這裡的主事,下場,比起那些人也好不到哪裡去。
任強只是跪着,頭叩在地上,瑟瑟發抖,話都不敢說半句。他是靈玄六重的武者,然而在這老者面前,什麼都不是。
如果說其他靈玄三四重的好手在木長老面前是螻蟻,那他充其量也不過就是一隻強壯些的螻蟻。但不論再如何強壯,螻蟻始終是螻蟻,註定翻不起浪花來,。
任強跪着之時,內心極是忐忑,卻又隱隱約約間有一絲安慰。這主事的身份,就是他的保命牌,只要他把握好說話的度就行了。
木長老目中閃過一絲冷芒,很快又斂去了。他手捋着一縷白鬚,面色陰沉不定,半晌,才平靜下來。
“懸榜上的獎勵提升一倍,找到他的人,收爲獵盟核心弟子。查出他的信息,也有重賞。”
任強心中重重一跳,只覺得嗓子發乾,嘴中一陣乾澀。獎勵加倍,可想而知,將會有多少人徹底發狂。
他心中念頭不斷翻滾着,面上卻是強忍着,不動聲色地爬起身來,恭敬地應道:“是。”
“還有,讓那兩人出手吧。”
任強又是一震,一驚之下連說出口:“木長老,這是不是太貿然了。”
他雖是這裡的主事,然而手中卻沒握着多少力量,他本人都只是六重實力,手下的能力可想而知。在木長老來之後,他的權力更是被徹底架空。
那兩人,已是他最後還算鎮得住場面的實力,有些許損傷他都難以接受。
是以,震驚之下不經思考就說出了這話,然而才說完,他就知道要糟了。木長老的臉色,在一霎變得極是冷漠,那雙眼珠子淡淡地,似是毒蛇的眼睛,看得人心底發涼。
“去做吧。哼。”木長老語氣加重了,說出了這句話。
老者最後那聲冷哼,已是附上了一絲真力。
任強連退數步。他胸口就像被錘子重重砸過一樣,雙耳嗡鳴不絕,一口血憋不住直接衝上了喉嚨,他強咬牙關,將那口血吞了回去,故作平靜答道:“是,我這去做。”
…………
莽莽叢林中,一道人影起伏着,如一陣風在林中來去,身姿說不出的靈動。
在那人手中,正提着一把短刀,短刀上凝固了一層斑駁的烏黑血痕,看上去加倍的冰冷肅殺。
此人,自是秦浩。
五天前,徹底跟獵盟翻臉,而後滅了胡存等人之後,他就沒停歇過。此後,再見到獵盟進谷搜索的人,他直接就動手了,短短五日,就殺了三十六人,這仇算是徹底結下了。
而其他一些零星的武者,爲了獎勵來找秦浩麻煩的也不在少數。若他們聽從警告,不再動手,那是最好。真是冥頑不靈的,秦浩也是絕不留情。
已是生死相搏的境地,誰再來那些溫情脈脈的一套,就是白癡了。如今這五日走來,還真是一路血腥相伴,廝殺不停,他腳下的靴子,已是染了厚厚的血污。
眼前一處粗壯如手臂的樹枝橫空懸出,擋在秦浩前方,秦浩身子一縱,彈到了樹枝上,隨意坐了下去。
五天的奔波,平均每天只睡兩個時辰,其餘時間不是逃跑就是追逐,這樣下來對修爲確實是大有磨練,體內的玄氣也是盈滿了整個氣海,隨時就要摸到那一層突破的門檻。
靈玄四重,也似乎很快要突破了!
然而,身心上的疲乏,卻也是頗難忍受。尤其是精神上的乏累,這種感覺積累下來,會在進階之時產生影響。
秦浩在樹枝上找了個地方靠上去,隨後閉上了眼睛,正想憩息片刻,耳中突然傳入了一陣嘈雜的聲音。
秦浩心神集中,將短刀緊緊握在手中,身體縮了起來,利用粗壯的樹幹將身體藏了起來。
兩個漢子隨後走了過來。兩人都是極爲壯實,身材就跟一座小山一樣,走過來大地都會震動。
兩人面目相似,看起來像是一對兄弟,身上着裝也相似,都是統一的武者勁裝,打扮得乾脆爽落。
他屏起了呼息,目光如鷹盯住兩人,全身肌肉都崩了起來,手中短刀握得死緊。
“都說是你,剛纔那隻妖獸要不是你怎麼會讓他跑了?”
“呸!你沒看到我剛纔那招武技使得多利落,多有氣勢……”
“你那也叫武技?懶驢打滾吧?”
“那你算是什麼……”
兩個大漢嘀嘀咕咕着,一邊走一邊耍嘴皮子爭得面紅耳赤,不知道在爭論些什麼。兩張長得有幾分相似,帶着些許樸實的臉都漲得通紅。
到後來直接就不走了,站定下來,喋喋不休,爭辯個不停。
看樣子就差挽起袖子揮舞着胳膊直接上了。言語動作不像是大人,倒像是童心未泯的少年。
秦浩又觀察了片刻,見到兩人沒其他動作,悄悄鬆了一口氣,這兩人應當是自發進來獵獸的,在他們身上察覺不到強橫的氣勢。
更爲主要的是,從屍山血海中爬出或是手上沾染人命地人,全身上下總會有一股幹練冷漠,行事幹脆的感覺,而這兩人,卻是絲毫沒有。
將短刀收了起來,秦浩縮着身子,目光遙遙望向黑石城的方向,考慮着要往哪邊去?
這幾天四處和獵盟的人捉迷藏,在這附近繞來繞去,是收拾了不少人,這一動手,獵盟追捕的人是少了很多,其他的人反倒是多了起來,不少和獵盟沒掛鉤的人都爲了那武技,豬油蒙了心似的,不管生死集結到這附近。
“這時候,黑石城中一片混亂,龍蛇混雜,守衛力量薄弱,是不是找個機會潛回黑石城比較好?”
秦浩心中忽的冒出了這個想法,要去風魄宗,還是得靠黑石城借道,直接穿谷而過是無路可走才考慮的。
只是如果要潛回黑石城,卻也要有些準備,別的不說,容貌就得稍作改變。有一些藥草的汁液塗抹在臉上,能夠讓容貌有些許的變化。而多種藥草組合在一起,功效就好上很多。容貌改變個幾成不是問題。
念頭在一瞬間轉過了千百次,秦浩悄悄舒展了手臂,身體緩緩蹲了起來。這些動作都是極爲小心,連一點聲音都沒有。
秦浩的身體將近站了起來,眼前的景物忽然一變,兩張有幾分相似的臉,帶着同樣猙獰地笑容,浮現在他面前數尺之內。兩雙眼睛,正瞪得老大地望着他。
剛纔還在前方爭吵的兩人,竟不知在什麼時候無聲無息的跳上了樹枝,移到了他面前。而以兩人的體型,這些動作竟沒帶起半點聲響,以秦浩的警覺性也是全然未覺。
兩隻巨大的拳頭,在同一瞬間朝着秦浩胸口轟了過去。兩人拳頭過處,連空氣都被捲動了起來,似是形成了一個漩渦。
秦浩全身的汗毛,都在此刻炸響了,他身體內的玄氣瘋狂的自各處竅穴噴出,密密麻麻覆蓋在胸前。
砰!
秦浩的身體如出膛的炮彈,被掃了出去,他腳下那株幾人合抱的大樹的樹幹,在瞬間就被攔腰撞斷,而他的身體先是重重摔下,隨後更是直接嵌入地中。
秦浩咬着牙,自坑中爬了上來。胸前,是一陣難言的疼痛感。好像被全速奔跑的馬車碾壓過去,胸腔都是火辣辣的感覺。
“噗嗤!”
秦浩手搭在胸口上,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胸前的鬱積感卻是減少了一些。
他擡起眼皮子,目帶驚訝地看着這兩人,這兩個傢伙竟是如此強橫。而且,那身法之快,動作之輕,連他都毫無察覺。如果不是他親眼所見,他真無法相信,這種體型竟能有這麼靈活的反應。
“咦?還沒死啊?”
“能承受我們一拳還沒死,這小子很不錯啊。”
“嗯,不然怎麼能逃這麼多天。”比較年輕的那個挺起頭來,傲然道:“小子,讓你死個明白,我們兩人是任主事的手下,徐應和徐通。”
“跟他說那麼多話幹嘛?”另外一人,也就是徐通滿臉不耐道:“直接動手就是。”
話音才落,兩人身上同時泛起了青色的流光,顯然是風系玄氣。
這多少也能解釋剛纔他們速度之快的原因。
秦浩冷淡地望着這一切。他擡起右手,手背拭去嘴角處的血痕,隨後,他擡起頭來,身體猛然一動。
砰!
他腳下的泥土霎時炸了開來,上下翻飛着,像是被深深犁過。而他的身影,則像一道閃電,電射而過。
這兩人極爲強橫,秦浩不會給他們準備的時間。
論身法,他們確實很快,然而在這方面,秦浩自信沒人能跟他比肩。哪怕是拉個真玄境界的武者,對身法理解也絕不會在他之上。
“破。”
秦浩的身形欺進三步之內,兩人才反應過來,但已經晚了,秦浩的兩隻手掌已經不帶煙火氣的印了出去,擊向他們的胸口。
這兩掌傾注了全部的力道,剛猛無匹,一出手就是風聲大作。
在這距離,他們只能硬着頭皮接下來,然而在瞬間爆發力上,風系玄氣比起秦浩的火系力量,始終差上一籌。
徐應一咬牙,五指握成爪狀,朝着秦浩的手掌抓了過去。徐通雙拳並起,轟到前方。
轟!轟!
幾團玄氣碰撞到一起,徹底炸開。秦浩頓時蹬蹬蹬連退數步,右足一頓,才定下身來。
徐應徐通兩人卻是連連退了數十步,然而他們的臉色卻是一如之前的淡定,不見半點受創的症狀。秦浩的全力一擊,沒給他們留下半點傷勢……
此時,徐通雙掌都覆蓋在土黃色的玄氣光芒中,而徐通雙手上則是有紅色亮光噴射着。
這兩人,竟都修煉了雙系功法。一個是風系土系同修,另一個則是風火雙系。
這一刻,秦浩的面色徹底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