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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眼老頭兒將我們十個人請進屋內之後,用着剩下的一隻想燈籠一樣冒着綠光的眼睛向外面張望了一圈才小心地把門給關上了。
小平房內的設施很簡陋,屋內只有四把椅子,張賀方讓我和卜瑾都坐下,他和獨眼老頭兒坐在另外兩把椅子上,其餘的人清一水地都站在我們的身邊。我看李忠凱教授年紀頗大,連走了一整夜的路程,此刻已經氣喘吁吁了,便將我的座位讓給他,他倒也沒有多說什麼,客氣了一番之後便坐了下來。
獨眼老頭兒把煤油燈調的非常暗,他並沒有先開口,而是等着讓張賀方先說話。
張賀方道:“陳叔,最近沒出什麼問題吧?”
獨眼老頭兒目光炯炯,發出的聲音就好像喉嚨裡含着一口濃痰一樣,聽起來怪噁心的。他說道:“暫時還沒有,不過,怪事倒也發生了許多。”
張賀方一聽這話,不禁擡了擡眉毛,說道:“怪事?”
獨眼老頭兒並沒有着急先告訴張賀方發生了什麼怪事,而是反問張賀方道:“你老實告訴我,老鬼是不是回來了。”
一聽這話,我們在場的十個人全部心裡都咯噔一聲。按照張賀方的說法,若不是他剛纔留了一個心眼,打量了一下那個坐在軍用吉普里的人的臉,他恐怕也並不知道老鬼已經從香港返回了內地。
張賀方道:“陳叔,爲什麼這樣問?”
獨眼老頭兒不耐煩地搖了搖頭,道:“你就直說,他是不是回來了。”
獨眼老頭兒對張賀方的態度算不上是客氣,這也讓我對他的身份地位引起了種種猜測。
張賀方無可奈何,只好說道:“是的,我也是才知道不久的。”
我發現,獨眼老頭兒聽了這話,原本放在木桌上的雙手竟然死死地攥了起來,彷彿他只要一聽到“老鬼”這個名字,就聯想到了某些痛苦的回憶一般,看來,這個所謂的陳叔,跟那個老鬼是有深仇大恨的。
張賀方這個時候說道:“陳叔,我已經把情況都告訴你了,那你又是怎麼知道老鬼已經回來的消息呢?難不成,這些時日裡,你曾經離開過村子?”
獨眼老頭兒聽了這話,冷哼一聲,說道:“那當然沒有,我知道我的任務是什麼,不會輕而易舉地離開這裡的,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張賀方又道:“那麼,你說的怪事,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獨眼老頭兒的眼睛向上瞄了瞄,然後站起身,走到窗子旁邊,小心地關上窗戶,回身坐下以後,他用非常微弱的聲音說道:“‘陰兵鬼陣’的術法,老鬼似乎已經成功了。”
一聽這話,在場南巫的人都面如土色,張賀方更是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獨眼老頭兒接下來給我們回憶了一下,這幾天村子裡的大山深處發生的種種怪事。
原來,所謂的怪事,就是指“陰兵借道”,但是,準確地說,又並非“陰兵借道”,只是在形式上,有很多的相似之處。
大約在一個禮拜之前,原本安靜的村子裡突然不斷地有人說出撞鬼的事情,而且,與一般的山村鬼事不同,這些撞鬼的村民無一例外地表示,他們見到的不是一隻鬼,也不是幾隻鬼那麼簡單,他們撞見的是一羣鬼,準確地說,簡直可以說是一羣遊行的孤魂野鬼。
當然,這個消息從遠在幾十裡以外的另一戶村莊也有發生,而且,根據那些村民的描述來看,這羣鬼的數量異常龐大,而且並不像是傳說中的陰兵借道那樣都是馬車或是古代的士兵,這些孤魂野鬼幾乎來自於各個朝代,有明清的、有民國的、更有現代的,他們無一例外,身上發着淡淡的妖邪的光芒,而且,這些孤魂野鬼似乎沒經過一個地方,隊伍就會龐大許多。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這些羣鬼都在朝着一個方向前進——西方。
這個消息對於張賀方等人來說也許還多少有些吃驚,但是,對我而言,獨眼老頭兒帶給我的這一則消息多少有些讓我不寒而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因爲,獨眼老頭兒所描繪出的場景我是那麼的熟悉。
我記得,那是在我從瀋陽前往武漢的火車上。沒錯,就是在那個晚上,我和高鵬(他已經在張賀方的安排下返回東北了,我想在我的有生之年中,我應該不會再與他有聯繫了)、卜瑾、還有那個跟範繼雲一夥的神槍手舒景成,以及那個女研究生肖宛徽都共同目睹了那一次的羣鬼事件。當時,我們就有一種感覺,覺得這些孤魂野鬼似乎有一些共同的目的,他們一直都在朝着同一個方向前進。
想到這裡,我的額頭上不禁冒出了冷汗,心說,難不成,那羣孤魂野鬼竟然從湖北的亂墳崗一路朝西方而行,並且,沒經過一處荒墳,隊伍就會壯大一些,最終來到了四川?
這算什麼?陰間長征兩萬裡?
張賀方等人聽了這個消息以後,一個個都神情嚴肅,只除了那個寶爺以外,他還算比較正常,雖然說我也不知道那個老鬼的“陰兵鬼陣”到底有多厲害,但是,在場所有人的氣氛還是不自覺地把我感染了,我不清楚這個寶爺究竟是膽量大,還是單純的神經粗條。
寶爺說道:“沒有什麼大災大難,出現這麼多孤魂野鬼的確有些反常。”
胖子老蟒似乎從一開始就很忌諱老鬼這個名字,此刻聽了這些消息,不禁激動地說道:“反常?這他孃的簡直就是匪夷所思。”他吞了一口口水,說道:“跟老鬼正面砰?他孃的,看來今年是個畢業季啊。”
我發覺,在刀尖上混飯吃的人都很忌諱說出“死”這個字,他們往往調侃死,但是卻並不願意直接提及它。他們總是願意用“掛了”、“歸位了”、“畢業了”等詞來代替死亡這個詞。
不過,事情既然發生了,多說也沒有太多的用處。我們這一行人現在最需要的是休息。
獨眼老頭兒挪開了我們的桌子,原來,在桌子的下面有一道暗門,似乎是地下室,我們十個人依次走了下去,裡面的擺設雖然也很簡陋,但是睡覺不成問題,不過最重要的是,我們幾個人一進來,就發現地下室裡面擺着十個大大的軍用揹包,這是我們十個人的裝備,我想,我們明天一早,就會帶上這些裝備上路了。
可以說,我們完全顛倒了正常的生物鐘,在這個時候,太陽也許剛剛出山,而我們卻要在幽暗的地下室內休息,寶爺他們對此卻毫不在意,他們在長年累月的工作中,似乎已經習慣了這樣的作息時間。
我一時半會兒睡不着,就轉身問我身邊的寶爺道:“寶爺,我剛纔看那個獨眼老頭兒聽到老鬼的反應有些激動,他是不是跟老鬼有什麼仇啊?”
寶爺瞪了我一眼,趕緊把我的嘴捂上,用極低的聲音說道:“你給我小聲點,那老爺子的耳朵可尖着呢。”
我沉默着點了點頭,寶爺才繼續說道:“那個陳老爺子跟老鬼可是有大仇的,你看到他那獨眼龍的臉了吧,那隻被挖出去的眼睛就跟老鬼有直接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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