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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這裡,我忽然怔住了,腳下的步子不敢再繼續向前邁出去,當然,這倒並不是因爲那個投射在青石板地面上的黑乎乎的人影所帶給我的恐懼感的原因。
我有所顧慮。
如果說,這面峭壁上的崖洞羣就是所謂的最後一口老人洞,那麼,我如果進入洞穴,身體會不會就此產生出相應的變化呢?我可不希望自己在從那崖洞甬道里出來以後,發現自己的身體開始越來越不受控制,最後變成了姜道臨的那副模樣,如果真的變成了那副模樣,我倒寧願選擇死亡。
卜瑾看出了我的顧慮,她走到我的身邊,用一種十分溫柔的語氣,安慰我道:“放心,不會有問題的。”
我一愣,聽卜瑾那口氣,她似乎是知道這甬道的內部有什麼東西一樣,難不成,她以前來過這裡?
想到這裡,我再也無法按捺自己的心情,我站在原地,拉住卜瑾的手臂,將她拽到我的面前。卜瑾對我的這個動作似乎有些不解,她皺起眉頭,看着我,似乎是在等待着我的詢問。
我想了想,最終還是問道:“你到底是誰?”
我原以爲卜瑾在聽了我的問話後,會顯現出一種驚訝的表情,沒想到,她的表情卻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直愣愣地回答道:“我叫龍卜瑾。”
我叫龍卜瑾?聽到這個回答,我真是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於是又問道:“那龍卜瑾又是誰?”
這一回,卜瑾想了一會兒,說道:“阿姝娜的後人。”
我知道,這樣的問話無論持續多久都沒有盡頭。看着卜瑾那一雙美麗的雙眸,長長的睫毛就如同兩把小扇子一樣呼扇呼扇地閃動着,那一瞬間,我的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我猶豫了很久,最後問道:“我們是朋友,對吧。”
“朋友。”卜瑾的這個回答不帶有任何的感情色彩,也不知道她是在肯定,還是隻是在重複我所說的話。
我不想讓自己流露出懦弱的樣子,但是我覺得有些話,我此時此刻必須要說出來,我問道:“你不會傷害我,對吧。”
卜瑾看着我,眼睛裡流露出了一些困惑,似乎終於對我所說的話有了一些反應,她想了很長很長時間,但是卻給了我一個讓我想死的心都有的答覆。
她轉過身,一邊繼續朝前走去,一邊說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我不知道自己在聽到這樣的回答的時候,自己是什麼心情,我感到很無奈,無聲地笑了笑,最後還是三步並作兩步,跟上了卜瑾。
這條石橋甬道的結構非常簡單,它的內部呈現一個“甲”字型的結構,我們倆穿過狹長的甬道之後,就來到了一個四方體的空間。
一進去,我就發現,裡面的光線非常明亮,四周的牆壁上擺滿了長明燈,四周的空間裡空無一物,只在屋子的中央盤腿端坐着一個人。
我一看那人,心裡不覺咯噔一聲,只見他身着麻布衣服,整個人背對着我和卜瑾,頭髮紮成一個髮髻,他以一個佛教坐禪的姿勢端坐在那裡。
讓人有些毛骨悚然的是,這個傢伙從後面來看,似乎是一個活人,除了那飽滿的身體,和脖頸處完好無損的皮膚以外,我似乎能夠看到他那沉重而緩慢的呼吸的動作。
我心頭一緊,說什麼也不敢再上前邁出一步,要知道,在這種地方,我若是遇見一具屍體,哪怕是一隻殭屍或是野鬼,我都能接受,因爲這比較符合常理,但是,如果這裡出現一個活人,那簡直太不可思議了。
這個人是誰?難道,他就是剛纔那個出現在我的幻象中的那個玄衣人,也就是我父親口中所說的那個影響整個中國上古文明進程的那個“人”?
也不知道爲什麼,我感到自己的心臟正在飛快地跳動,一種連我自己都說不清楚的究竟是亢奮還是恐懼的心情佔據着我的身體。
我剛想開口問卜瑾,她卻衝我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然後,自己一個人走上前去,十分莊重地向地中央的那個人行了一禮,然後說了一句古苗語。
這樣的場面十分詭異,那人端坐在地上,也不知道究竟是否聽到了卜瑾的話,過了一會兒後,有一個聲音,但卻並不來自那人的身體,而彷彿是我和卜瑾所在的空間裡的周圍的牆壁忽然響起。那聲音就如同悄悄話一般,帶着一些氣聲,聲音聽起來似乎非常蒼老、疲憊。
然後,就這樣,那卜瑾與這個人旋即展開了一場我根本理解不了的對話。雖然我對此感到無語,但是,好在這樣的狀況我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歷了,什麼事情,無論你一開始再怎麼不習慣,重複的次數多了,也都會變得自然。
漸漸地,我已經習慣去用語氣來判斷卜瑾所要講話的含義。聽起來,他們倆似乎是在辯論,或是在論證着什麼,總而言之,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卜瑾正在試圖說服那個人。
讓我覺得有些不符合常理的是,如果那個人是活着的,那麼,他爲什麼不直接轉過來和卜瑾當面對峙,而要採取這樣一種背對着我們盤腿而坐的姿勢呢?耍酷?我搖了搖頭,這樣腦殘的事情估計只有梁贊幹得出來。
這一場辯論持續了很長時間,最後,卜瑾逼不得已,竟然從衣服裡把那塊玉牌給掏了出來,藉着光線,我發現,那塊玉牌已經完全變成了翠綠色。
這一招果然見效,卜瑾掏出玉牌以後,一切的辯論都變得越來越順利,又過了一支菸的功夫,辯論終於以卜瑾成功說服了那個人而告終。
卜瑾回頭看向我,我發現,她的額頭竟然都已經滲出汗水來了。
卜瑾對我說道:“他要看看你。”
一聽這話,我本能地向後退了一步,驚訝道:“看我?看我幹嘛?我又不認識他。”
卜瑾搖了搖頭,似乎是因爲剛纔與那人展開辯論的時間太長,她第一次對我的反應顯露出不耐煩的神情,她伸出手指一指那人,道:“他不會傷害你,你去吧。”
我吞了一口唾沫,心中雖然感慨萬千,根本不想上前半步,但是,有時候,一個男人的膽量往往會因爲自己的身邊有一個美麗的女孩兒而提高數倍,我不希望自己在卜瑾的眼裡被看做是一個懦夫。
我可以是一個弱者,但我無法接受自己的懦弱。
“好好好,看看就看看。”我一邊給自己打氣,一邊小心地挪動着腳步朝那個人走去,說道:“我一個東北老爺們兒,難道還怕看麼,我就不相信,他能有多磕磣。”
一邊說着,我就已經轉到了那人的側面。這時候,我驚訝地發現,原來這個傢伙的臉上竟然還帶着一面黃金面具。
那黃金面具並不大,只能遮住一個人的臉的上半部分,看上去有些像佐羅的面具。不過,我總覺得自己以前好像是在某個地方看見過這種面具,應該是在很久以前,在我還沒有經歷過這麼多離奇詭異的事情之前,我一定在哪裡見到過這種面具。
不知爲什麼,我一發現這個傢伙戴着一面黃金面具,我就覺得不再那麼擔心害怕了。
我走到了他的正對面,站在那裡,看着他,他的身體完好無損,讓人稱奇。這個人,他到底是誰,竟然隱藏在神農架原始森林裡這樣一個神秘的崖洞內,他在這裡生存了多少年,他是長生不死的麼?
無數個疑問一齊涌向我的腦海,我一時之間變得有些不知所措。但是,那人仍舊一動不動地端坐在那裡,他的頭微微向下低着,根本沒有在看我。
我無助地看向卜瑾。
突然,這個空間的牆壁上又響起了一個聲音,卜瑾翻譯過來,對我說道:“他讓你再走進一些。”
再走近一些。媽的,這口氣可真像我當初在雲南遇見阿姝娜時的情景啊。
然後,卜瑾又讓我在那人的面前蹲下身來。
我聽了話,漸漸地蹲下身子,但是神經仍然處於高度的緊張狀態,以防萬一出了什麼情況好拔腿就跑。
不過,這個樣子,我也終於能夠看清楚眼前的這個人了,從體貌特徵上來看,這人是一個男人無疑,這個人的身材應該很高大。
但是,讓我略微有些不爽的是,這個傢伙自始至終都低着頭,根本沒在看我,這一回,我蹲下身子才發現,透過那黃金面具的眼洞,我驚訝地發現,那個傢伙竟然正閉着眼睛。
我看了看他那起伏均勻的身子,擡起頭剛要問卜瑾,卜瑾卻直接對我說道:“摘下他的面具。”
“啊?”我道:“這樣……不太禮貌吧,他好像睡着了。”
“摘下他的面具。”卜瑾幾乎是以一種命令的口吻對我說道。
我有些不滿,不過想想既然自己都已經走到這裡了,難道還差這一步麼,而且,我估計卜瑾也不會害我。
想了想,我衝那人喊了兩聲,道:“喂,喂?”
沒有反應,於是,我緩緩地伸出兩隻手探向那人臉上的黃金面具的兩側,我驚訝地發現,這個面具竟然沒有任何的繩子或掛鉤牽連,但是卻牢牢地固定在那人的臉上。
我的手伸到半空,忽然怔住了一下,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媽的,不管那麼多了!
我伸出雙手,一碰那黃金面具的兩側,突然,就在那一瞬間,那人露在下面的嘴巴忽然裂開嘿嘿笑了一聲,然後,他的兩隻大手迅速地抓住了我的手腕,我大叫一聲想要逃跑,但爲時已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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