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己巳,盼星星盼月亮,李治終於盼望到了這一天。上午,在通往感業寺的街道上,全程戒嚴。主要路口、橋樑以及各個制高點,都佈滿了禁衛軍。四五隊先導人馬開過去之後,皇帝李治才坐上御車,跚跚而來。

感業寺門口,已密密麻麻跪滿了接駕的僧尼。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李治巡視着這些玄衣青帽的尼姑們,說了句“免禮平身!”

可是沒有一個人敢起來。尼姑們早已得到贊禮官的指令,皇上進了寺門後,才能起來。李治皇帝見沒有人起身,以爲大家沒聽見他的話,剛想再說一句,贊禮官就導引他向寺門走去。兩邊也立即圍過來身材高大的侍衛,李治只好邁步向寺門走去。

一番官樣文章的拈香祭奠先皇的儀式結束後,住持立即代表感業寺,伏地跪請李治到禪房喝茶休息一下。

李治滿意地點了點頭,冠帶飄搖地向禪房走去。禪房在大雄寶殿的旁邊,先期而來的獨孤及帶着幾個貼身侍衛早已守候在門口。李治走進來,獨孤及立即在他身後把房門關上了。李治小聲問:“人呢?”

獨孤及向禪房深處指了指:“在裡間屋。”

隱隱約約,禪房深處,有一個素麗的倩影。李治禁不住有些慌亂,胸部猛烈地起伏。他定了定神極力地約束住自己,好一陣子,纔在自我掙扎中平靜下來,慢慢地向裡走去。

武則天羞怯的臉上佈滿了紅暈,她在他踏進裡屋的一瞬間,擡頭看見了他。整整一年零一個月了,多麼漫長的等待、多麼刻苦的相思,一時間都化在各自的一雙眼睛裡。她深情地望着他,四隻手緊緊握連在一起。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嘴脣抖動着哽咽起來,泉水一般的淚水大顆大顆地從眼睛裡冒出來。

李治心情更加激動,眼裡也慢慢溢滿了淚水,眼淚也順着面頰流下來。

“武姐姐。”

“阿治!”

緊接着是緊緊的擁抱。獨孤及見狀,快步走過來,輕輕地把裡屋門帶上。

好一陣子,李治才慢慢地推開武則天,仔細地打量着她。她光溜溜的頭上,耳朵透明發亮,皮膚仍然像少女一般嬌嫩,臉上卻呈現着二十多歲女人固有的成熟的魅力。

武則天讓他看得不好意思,忙低下頭,拿手背擦了擦腮上的淚水。

“武姐姐,朕可想死你了。”

“想死了,怎麼不來接我?”武則天噘着嘴,“你看看,我都變成一個尼姑了,又老又醜。”

“你不老,你不醜。”李治好像怕武則天自己傷自己的心,忙用手掩着她的嘴,急切地說。

武則天把李治的手塞進自己的嘴裡,眼睛斜睨着李治,牙齒慢慢地用力,咬着李治。

“都怪朕,都怪朕。”李治任憑她咬着,傷感地說着,“讓你受委屈了。”

武則天其實沒有真咬李治,她伸出溫柔的手指,幫助他擦乾臉上的淚痕,萬分疼愛地說:“我不能怪你,你雖貴爲天子,卻也有自己的難處啊。”

“武姐姐,朕已打算好了,一俟先皇的三年服孝期滿,朕就接你回宮。”李治急忙保證說。

“阿治,”武則天感覺時間太緊了,於是她呻吟地叫了李治一聲,拉着他的手伸到了自己的懷裡。

“阿治,沒有你,我是多麼的孤獨寂寞啊。”

“朕以後……會……”李治承撫着武則天滾燙的雙脣,在緊密的親吻中,一邊解衣帶,一邊許着願。“會時常……來看你的。”兩個人相互纏繞着,慢慢地向禪牀挪去了。到了牀邊,她就迫不及待地甩掉身上的衣服,貼在他的身上,用渾身的青春烈火團團把他圍住。

她氣喘吁吁,瘋狂地運動着,她要燃起更大的烈火,要用這熾熱的火焰,燒盡過去所有的痛苦和寂寞……

李治在下面緊緊地盯着她,急切地尋找着那久已失去的感覺。剎那間,那俊美的雙眸、透明可愛的耳朵,電一般地擊中了他,弄得他熱血沸騰。他頭昂得更高,急切地、飢渴地向草原深處奔馳……

激戰以後,就是一片平靜。她和他像兩片落葉,躺在水面上,自由地隨微波飄蕩。靜靜地享受着釋放後的輕鬆,兩個人誰也不願說一句話。

“咳!”獨孤及在外間咳嗽了一聲,然後輕輕地呼喚,“皇上,是時候了。”

兩個人才忙了起來,又緊緊地抱在一起,腦子裡都急切地搜尋着最想說的話。

“阿治,我真的離不開你了。”

“朕也是,這短短的一會,是朕這一年最最快樂的時光。”

“我似乎專爲你纔來到了這個世上。”

“只有在你身邊,朕才意識不到自己是皇上。”

“阿治!”

“武姐姐。”

“皇上,時間到了。”獨孤及小聲地催了一遍。

武則天恢復了理智,她拿過寬大的尼姑服草草地裹住身子,然後細心地給李治穿衣。她的手像母親的手,輕輕地給李治穿上內衣,套上他的袞服。用手指給他理了理頭髮,戴上皇冠。做完這一切,她閃後半步,打量了一下,滿意地點點頭,說:“真是我的俏郎君。”

她又擁上去,嘬起嘴脣,深情地與他吻別,然後打開門,把挪不動腳步的他輕輕地推了出去。

紫宸殿裡,李治正坐在書案前,忙於政務,自從感業寺回來後,就一直政務纏身。今天,快馬奏報,左翊衛郎將高-大敗突厥於金山。李治心情稍稍好些,令人拿些瓜子點心,邊吃邊批改各地的奏章。這會兒,獨孤及走過來,小聲說:“雍王李素節來了,在門口玩耍呢,讓不讓他進來?”

“快讓吾兒進來。”李治拋下硃筆,站起來伸伸痠疼的腰背。小王子素節正跑了過來,抱住他的腿,仰着臉叫着:“父皇。”

“今天怎麼沒在學館讀書?”

“去了,已經放學了。”小素節乖巧地說,“少傅說,人要勞逸結合,才能健康長壽。

父皇,您也歇歇吧,不能老是這樣操勞。”

“好,就依吾兒的話。”李治牽着素節的手說,“走,父皇帶你到外邊耍耍去。”

“父皇,我要去西海池泛舟。”素節仰着小臉說。

“行,咱們就去西海池泛舟。”

雨過初晴,太極宮內的西海池邊,空氣無比地涼爽,到處瀰漫着池水和花草的清香,柔嫩的柳枝靜謐地低垂着。

“母親,父皇來了。”李素節掙脫李治的手向前跑去,李治這纔看見前面的假山後,蕭妃正坐在船上,手扶着船漿等着自己。

“皇上,”蕭妃站起身施了一禮說,“是臣妾怕您勞累過度,特意叫素節叫你來的,請皇上不要見怪。”

“不怪,不怪,朕正想出來散散心呢。”李治一步跳上小船,攬着素節坐下來。

“叫他們劃吧。”李治對蕭妃說。

“不,我劃吧,就我們一家三口多有意思。”蕭妃解開纜繩,輕輕地划動船槳,小船盪開平靜的水面,緩緩地向西海的深處駛去。獨孤及一看,沒奈何,只得和幾個侍衛跳上另一隻小船,緊緊地跟在後面。

“皇上,立太子的事怎麼不聽人說了?”蕭妃邊划船邊有意無意地問。

“朕讓他們擱置一段時間,以後再議。”

“王皇后的背後真有人啊,說當皇后就當上了皇后。”蕭妃酸酸地說。

“哎——”李治長嘆了口氣說,“面對先皇的那幾個老臣,我也沒有辦法啊,沒立你爲後,朕也知道對不起你,所以想極力安排素節爲太子。”

“那怎麼還把他封爲雍王?”蕭妃不滿地說。

“封王和立太子是兩碼事。封王並不能代表他不當太子。”

“那李忠就沒有封王,明擺着他要當太子。”蕭妃把手裡的槳放下,任憑小船隨風擺盪。

“這都是幾個老大臣的主意。”李治有些煩惱。

“什麼老大臣的主意,我看是王皇后的主意。這朝政大事到底是皇上說的算?還是她皇后說的算?”蕭妃氣憤憤地說。

“當然是朕說的算。”

“臣妾以爲也未必。妾觀滿朝文武沒有幾個不是王皇后的人。中書令柳-是她的舅舅,王志寧的兒子與她孃家的侄女聯姻,還有——”蕭妃掰着指頭數,數着數着就斷線了,忿忿地說,“純粹是外戚干政。”

“你怎麼亂說話,怎麼說是‘外戚干政’,傳出去還得了?”李治責備蕭妃說。

“你當初許我當皇后,怎麼不能實現?是你亂說,還是我亂說?”蕭妃眼盯着李治吵吵着。

“別說啦。好好地劃劃船,玩玩多好。一見面就提些醃-事,我簡直煩透了。”李治也生氣了。

蕭妃一看,不敢再多說,就把滿腔的怒氣都用在胳膊上,小船箭一般地朝前劃去。

第二天上午,王皇后即派人來叫蕭妃,蕭妃不知怎麼回事,有心不去,又礙於她是後宮的主宰,只得勉強去了。到了中宮,王皇后果然寒臉掛霜,也不讓坐,坐在那裡陰陽怪氣地說:“蕭妹妹,你劃得一手好船啊!”

“皇后有什麼吩咐,儘管說。”蕭妃也不是善碴,站在那裡直愣愣的,說話也的。

“你竟敢撇下宮人侍衛,讓皇上坐你劃的船在西海池上泛舟,你好大的膽子。”王皇后拍案叫道。

“泛舟又怎麼啦,我是皇上的淑妃。我們一家三口劃劃船又礙誰什麼了。”

“一家三口?”王皇后張開嘴,“哦呸!說出來-得我牙疼。”

“牙疼是你牙不好。”蕭妃毫不示弱。

“大膽!你竟敢在我中宮撒野。來人呢,給我掌嘴二十。”

幾個太監和宮娥跑過來,摁住蕭妃,對着她的嫩臉,劈里啪拉,一五一十地打起嘴巴來。

蕭妃掙扎着,披頭散髮地哭叫着:“我有何罪?你叫人打我。”

“哼,”王皇后坐在座位上,手指着蕭妃說,“你擅自帶皇上划船,其罪大了,萬一翻了船,死了你娘倆事小,一旦皇上有個什麼閃失,滅你九族都不解恨!”

“你公報私仇,我要稟告皇上。”

“告去吧。今天逮了你這個錯,打的就是你,你平日仗着有一張大肚皮,不把我放在眼裡,現在就讓你嚐嚐我的厲害!”

可憐蕭妃一張俏臉,佈滿了手指印子,一張櫻桃小口也不櫻桃了,蓬蓬勃勃地腫脹得老高。

中午,李治吃完飯後,正在翠微殿歇息。小素節來了,他站在李治的牀前,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嚶嚶地哭着。李治急了,扳着他的小肩膀,連問數遍,小素節才說:“我阿孃快要死了。”

“什麼?”李治大吃一驚,“你這話從何說起?”

“中宮皇后不知何故把我阿孃暴打了一頓。我阿孃說不打算活了,不能照顧我了,攆我來跟父皇。嚶嚶……我沒有阿孃了。”小素節鼻涕一把、淚一把地哭着。

“獨孤及,速去西宮蕭淑妃處。”李治在牀上叫着。

獨孤及慌忙過來,伺候李治穿上鞋。幾個人不顧中午太陽毒,急急地趕往西宮蕭妃處。

蕭妃正拿着三尺白綾布,站在凳子上,往房樑上甩來甩去的甩,見皇上快到門口了,才一下子甩上去,挽了一個陰陽扣。“幹什麼你!”李治進門一看,氣得怒喝一聲,旁邊站着的太監、宮娥急忙把蕭妃扶下來。蕭妃一頭紮在李治的懷裡,哇哇地哭着。李治頓時也覺心酸,揮手屏退衆人,扶着蕭妃坐到了牀上。李治摸着蕭妃的腫臉,問:“她怎麼把你打成這樣?”

蕭妃噘着厚嘴脣,萬分委屈地哭訴着:

“我不該爲皇上生這幾個孩子,遭人嫉恨。她剛立爲皇后,就暴打我一頓,我這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啊。”

“不會生孩子還有理了,朕去找她。”李治氣忿忿站起來,就往外走。

蕭妃攔住李治:“皇上,您就別去了,我們可惹她不起啊。”這麼一說,李治氣更大了,噔噔噔地跑了出去。

獨孤及見皇上滿臉怒氣地往外快步走,不明內裡,忙給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斜舉着黃蓋傘,給李治遮着太陽,一步一趨地也跟着快步走。

“膽子越來越大了,皇后剛當上沒幾天,就尋釁起事,太不把我這個皇上放在眼裡了,我非廢了她不可……”

李治一路走,一路想,不覺前面就到了中宮。李治的腳步又慢了下來,自己跟自己說:“還是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這一進去,王皇后還得鬧我一頓,與其兩頭都鬧我,不如一頭鬧我,哎,我還是回去吧,安慰安慰蕭妃,讓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省得再弄一次嘔心的事。”想到這裡,李治腳底又打了個彎,回來了。

蕭妃正倚門觀望,見李治回來了,忙過去攙扶着他的手說:“皇上,這麼快就回來了?”

“嗯……”李治到了裡屋,才摟着蕭妃說,“你別再生氣了。剛纔朕到中宮訓了她一頓。往後,她再傳你,你就說你正在等朕,哪兒也不能去。”

“皇上,”蕭妃撲到李治的懷裡,“你答應我晚上不去中宮了,我要你夜夜陪着我。”

“好,好,只要你不再生氣,什麼都好。”李治拍了拍蕭妃,“朕還是喜歡你的,朕六個子女,你一個人就生了仨。”

“皇上,只要你天天晚上來,臣妾還能給皇上生出幾個聰明漂亮的王子公主。”

“好啊,朕以後就夜夜專寵。”李治也興奮起來。

“只要皇上夜夜來臣妾處,臣妾就不爭那個皇后的位子了。讓王皇后天天晚上摟着寶綬高興吧。臣妾纔不稀罕那個有名無實的臭中宮。”蕭妃得意地說,就上來親吻李治。

“淑妃,別別。”李治看着她的厚嘴脣,躲閃着,“你先養養傷,消消腫,朕晚上再來。朕這會還得去視朝哩。”

時序已進入十月了,天氣微冷,天也黑得早了,寬闊的街道上,也沒有多少行人。兩輛馬車,一前一後,順利地到達感業寺的門口。獨孤及首先下車,到門衛上接洽,然後才引着李治往寺裡走,路上,李治說:“不知她睡了沒有,獨孤及,直接去她的禪舍吧?”

“不合適吧,她一個屋不知住着幾個人,咱還是去住持房裡,再着人叫她。”

“沒事,她上回跟朕說過,是一個人住的。”

“那——”獨孤及沉吟了一下,“好吧。皇上您自己小點聲敲門進去。老奴和幾個侍衛,藏在對過的花池裡。不過,您可快着點,不能回宮晚了。”

“好,就照你說的去辦,她是第幾個門?”李治問獨孤及。

“從東往西數,第三個門,別記錯了。”

禪舍裡,武則天已脫去了衣服,圍着被子,斜靠在枕頭上,燭光如豆,她一邊看書,一邊輕輕地按摩着臉頰,這時,有人輕輕地敲着門。

“誰呀?”武則天問。

沒有人答話,仍是輕輕地敲着門。武則天只得下牀去開門,以爲是哪個姐妹,又來串門。

門開了,一個青衣小帽的男人,帶着一股涼風竄進來,沒等武則天反應過來,他又轉手把門關上。

“你——”

“是朕,武姐姐,阿治。”

“是阿治。”武則天把提着的心放下來,禁不住喜極而泣,“你……你怎麼現在來了?”

“在宮裡悶得慌,就來了。”

“你是怎麼來的?”武則天拉着李治的手,就往牀邊走。

“坐馬車來的,他們幾個都在外面的花池守着哩。”李治看武則天只穿着褻衣,忙掀開被子,把她扶進去,“你快進去,別凍着身子。”

李治斜坐在牀邊,手伸進被窩裡,抓住武則天滾熱的手,滿臉笑意地看着武則天。

“武姐姐——”

燭光下武則天嬌羞着臉,斜睨着李治,手指摳着他的手心說:“你來幹什麼?”

“朕,朕想你了。”

“你想我哪一點?”

李治嘿嘿地笑着,把手摸到了武則天的胸脯上,一把又一把地揉着。

武則天咯咯地笑着,輕輕地掙扎着,嚷着癢;李治索興放開手腳,另一隻手也伸了過去,摸索着她微微凸起的小腹,又順流而下,一路摸開去……

他的手時重時輕,眼光看着她的臉,觀察她表情的變化。她渾身變得辣的,低聲呻吟着,雙手緊緊地把李治拉到了自己的懷裡……

兩個人最終糾纏在一起,走進快樂的夢境……

夢醒之後,兩個人又身輕無力,像楊花在春風裡飄蕩。李治凝視懷中這豐腴白皙的可人兒,不由地又一次親吻着……

武則天豐滿俊秀的臉上,流動着幾顆晶瑩的淚水,這少見的情形讓李治慌了神,扳着她的膀子,急切地問:“怎麼了?武姐姐。”

武則天急忙擦開淚水,露出笑容:“沒有什麼,我是高興的。”

李治搖搖頭:“不,朕知道你心裡的想法,只是——”

武則天忙用手捂住他的嘴,把香腮貼上去,摩擦着,說:“阿治,我真是高興的,你別有什麼想法,從我見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在心中立下誓,決不惹你有一絲一毫的煩惱。只要你高興,我什麼都可以承受。”

“武姐姐,朕知道,一切盡在不言中。”

“阿治,你以後不能隨便就來。你是一國之君,要注意安全,上次醉着酒,這次又摸黑天來,帶的侍衛又這麼少,叫姐姐我多麼擔心啊。”

“知道了。下午,皇后又吵又鬧,朕心裡煩,就來找你了。”

“當皇帝更不能率性而爲,要面面照顧到,你也多給皇后一些溫存,等我將來入宮的時候,還要依靠她呢,你可不要隨便得罪她。”

李治像孩子一樣點點頭,幸福地看着武則天美麗成熟的臉龐。他深深地感覺出,只有在這裡,他才找到了自己的慰藉;只有在這裡,他才找到了心理和同時得到歇息的溫牀……

“武姐姐,白天猶可,晚上時間你是怎麼打發的?”

“睡覺唄,睡不着就看書。喏,你敲門的時候我正看書。”

“看的什麼書?”李治拿起牀上的一本書,“是《左傳》,你女人家還愛這個。”

“俗話說以古鑑今,多看點歷史方面的書有用處。將來入宮時,可以上書言事,好爲你治國安邦、做一代明君,出一份綿薄之力。”

“真難爲你了。”李治邊翻書邊讚歎着,這時,書裡掉下一張紙箋,“這是什麼?”李治拿過來,念着上邊的字:如意娘武媚

看朱成碧思紛紛,憔悴支離爲憶君。不信比來長下淚,開箱驗取石榴裙。

“好,好。”李治讚道,“端的寫得娥眉頓轉,悽楚悲涼。哎——”李治又嘆道,“總有一天你會笑逐顏開,脫掉比丘裝,重着石榴裙的。”

“但願如此!”武則天雙手合十,說,“人說皇帝是金口玉言,我武媚快有出頭之日了。”

“武姐姐,朕要走了。這首詩作朕帶上啦。”李治把詩箋裝進兜裡,拿起衣服就往身上套,弄了幾下也沒伸進袖子。武則天忙給李治穿衣服,嗔笑道:“當了皇帝,連衣服都不會穿了,還想醉臥禪牀呢。”

“武姐姐,”李治腆着臉笑着,伸出嘴脣,去求吻。武則天拿手指在上面輕拍了一下,又怕拍疼似的,忙用一個甜吻去撫慰它。“快回宮吧,等餓了再來吧。”武則天輕輕地打開門,伸出頭看了看,見四處寂靜無聲,才把李治放出門。

獨孤及和幾個侍衛也從暗處走了出來。

李治拍着獨孤及的肩膀:“獨孤,難爲你跟朕這麼些年,忠心耿耿,任勞任怨,朕賞你黃金五斤,絹帛百匹。”

“謝聖上隆恩。”獨孤及習慣地跪下磕頭。

“唷,別磕了,”李治拉着獨孤及坐下,“再說這車裡也磕下不頭。”

“皇上,人說名如其人,您字號叫‘爲善’,您真是一個善人啊。從古到今也是數得着的明君,從不對下人鞭打腳踢,從沒有妄殺一個人。老奴侍候您這樣的好皇帝,心裡覺得實在,覺得踏實。”獨孤及真誠地說。

說話間,車子已到了皇宮。二重門內,又聚集着一大羣人,大紅燈籠下,羅綺珠翠,繡帶飄飄。

“壞了,”獨孤及忙對李治說,“王皇后來了,怎麼辦?”

“來了就來了,她下午鬧了一場了,頂多再鬧一場。”李治一下子變得無所謂起來。

“我看皇上今晚去陪陪她吧,免得她鬧大了,追究起來,我們的秘密可就露餡了。”

李治笑了一下,又安慰獨孤及說:“你甭管了,讓朕應付她。”

說歸說,等下了車,一看見王皇后,李治又緊張起來,他打起精神,挺着胸脯走過去,打着招呼:“皇后還沒睡,查些什麼?”

“皇上哪裡去了?深夜不歸,叫臣妾等得心焦。”王皇后拋過來一個媚眼,嬌滴滴地說。

“噢,我——”李治急忙接下去說,“我到民間看看民情。”

“皇上真乃仁慈之君,日理萬機之餘,還去民間訪貧問苦。”王皇后作了一個揖,以示崇敬。

過來拉住李治的胳膊,“皇上,你累了吧,快隨臣妾回房歇息去。”

“好,好。”李治心說,今兒是怎麼啦,王皇后也變得特別的溫柔。倆人攜手登步輦,並肩坐着向中宮駛去。路上,還說着平日少有的話。

“皇上,臣妾想通了,以後再也不惹你生氣了。”王皇后頭靠在李治的肩上,語氣幽幽地說。

“這話讓你說對了。皇后母儀天下,難道不能容忍皇上的幾個嬪妃嗎。”李治拍着王皇后的肩背說。

“皇上,宮裡妃嬪這麼多,爲何單單喜歡那個蕭妃子,左一個,右一個,讓她生這麼多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