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靜靜擁抱了一會兒,她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我問值班刑警要了牀毛毯蓋在她身上,而後到走廊裡去抽菸。
星星在天際閃耀着,樓下的辦公室燈火通明,他們大概還在討論。我們需要警察的幫助,只有他們出動,才能抓到連環殺手。
沒多久,一個人上了樓,正是老丁。
我抽着煙,安靜地看着他走近。他的神色亦是如常,點了根菸,在我身邊停步。
我倆都安靜了一會兒。
老丁說:“那個出租司機還沒找到。”
我沒說話。
他又說:“但是你女朋友看到的幾個女孩的名字和資料,我們已經覈對上了兩個。包括她說的,明天就會遇害的那個。”
我心中一動,吃不准他心中在想什麼,只說了句:“那就太好了。”
老丁猛吸了口煙,說:“我已經決定了,明晚行動。埋伏在陳檸朦回家的必經之路上。如果他們真的出現,就抓回警局,徹底查個底朝天。”
我的心中像是有漣漪無聲升起,一陣一陣,沉而緩的,無法阻擋地激盪。但我沒有說話,只看着遠方。
老丁卻笑了一下說:“聽到我做這個決定,你們是不是很高興?”
我側頭看向他,碰上他精光四射的眼睛,我說:“是的。我做夢都想抓到那兩個人。”
老丁卻不說話了,又抽了幾口煙,說:“鄔遇,蘇州人,在北京唸書,名牌大學碩士,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總覺得眼熟?”
我一怔。
他問: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是在未來。
老丁對未來,是否也有了模糊的感知?他也受到了時間線的影響?
過去和未來的界限,或許真的已經在互相干擾。在我和譚皎身邊的世界,和人。
隱隱地,我總感覺自己還忽略了什麼。
後來,當我回想,才發現那一晚,我們實在太想抓到他們,以至於某些特別明顯的跡象,卻被我們忽略了。我們太渴望出擊,想要佔據主動。
面對老丁的懷疑,我說:“我就是蘇州人,或許以前,在哪裡見過吧。”
他似乎也覺得只有這個解釋合理,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突然又說:“你女朋友的口供,一堆漏洞,知道嗎?”
我心頭一震,卻又有種意料之中的感覺,看着他說:“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老丁卻笑了一下,說:“你明白的。你們倆都是聰明人,你還是個碩士,更聰明。讀書人都聰明得讓我們這些老大粗嫉妒。別的警察或許聽不出來,因爲你女朋友的口供太具體了,太真實了。那些東西,給人的感覺絕對是真實的,編不出來的……”
我問:“那你還說什麼漏洞?”
老丁高深莫測地說:“最大的漏洞,就是太完美了,太湊巧了。一切,都太逼真了。她纔來蘇州幾天,就被嫌疑人盯上了。那麼細緻注意到了嫌疑人的身高、特徵,記住了每一句話,然而又僥倖逃脫。雖然不記得具體住址,卻也給出了大致範圍。而且還恰好看到了之後每個受害人的資料。簡直……是一切完備、只欠東風,只差讓我們警察抓人了。”
我的心慢慢沉下去,說:“既然你不信,爲什麼還說明天還要出動去抓人?”
老丁吸了口煙,說:“別急,小夥子,我還沒說完。儘管你們說的東西有點難以置信,可我卻相信,那兩個殺手的存在,很可能是真實的,那些是你女朋友編不出來的。你們倆大好青年,也沒必要來編謊話騙警察,惹上官非吧?
雖然不知道你們還隱瞞了什麼,但我看人哪,看眼睛。你們兩個的眼睛,都是坦蕩乾淨的,值得相信。就像你,甚至還給我一見如故的感覺。所以,我願意冒這個險。
還有個原因,我們刑警乾的年頭多了,很多時候明白,直覺其實比判斷更重要。說來好笑,也不怕跟你這個小夥子說,我居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很強烈的感覺,覺得明天一定要去。如果不去,我簡直坐都坐不住,以後一定後悔。是悔得要死那種。
如果那兩個畜生真的存在,我一定要抓到他們。哪怕耗上剩下半輩子,要抓到他們。因爲我是個刑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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