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第二次進來的時候, 她已經醒了。在看到我之後,她似乎覺得有些驚訝。向我打完招呼之後,她詢問了一些問題, 而臉上, 雖然已經恢復了平靜的表情, 但那雙墨色的眼睛還是又一次陷入了回憶的深潭, 裡面也又一次開始翻滾着名爲悲傷的波瀾。
“……清水桑, 我能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麼?”忍不住開口,我就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空氣中迴響。
她猶豫了一下,然後才慢慢的開口。
原來, 她是個孤兒,從小就是在孤兒院長大的。也許因爲這樣, 在第一次見她的時候, 纔會覺得她眼睛裡總是帶着一抹……寂寞和淡淡的悲傷。
“……清水桑, 即使再難過,你還是需要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身體啊。”其實我很少說話, 也並不是很會安慰別人,但是看着這樣悲傷的她,還是不由自主的開了口。
但是聽到了這樣顯得有些笨拙的安慰之後,她竟然淺淺的露出了一抹微笑。而那一抹微笑恰如一場雨結束後照下的那一抹陽光,清新, 自然, 帶來了恬靜中特有的活力。
第二天, 她和父親, 母親還有祖父一起到機場送我去德國。母親好像很喜歡她, 一定要她做我的女朋友。對於這樣的母親,我有些無奈, 但於此同時,心裡竟然也有了一些的期待。
“額,手冢君,祝你早日康復。”快要登機的時候,她禮貌性的對我說道。而我則是一如既往面無表情的輕輕的點了點頭,但心中,似乎也有了一絲小小的暖意。
其實,在德國的復建,並不是那麼的容易。半個月之後的一個下午,我正在看着一本有關網球的雜誌,而手機忽然間震動了起來。拿起來看了看,卻發現是一個陌生的號碼發來的短信,這不僅讓我感到有些奇怪。
這個德國的號碼,除了父親、母親和網球部的正選們知道,應該不會再有其他人了啊!!有些鬱悶,我翻開短信,開始閱讀了起來。
‘手冢君,我是清水,你的病情好些了麼?’短短的一條短信,冷靜的說話風格,是她沒有錯。而不知爲什麼,我原本平靜的心情竟然也忽然間變得有些高漲了起來。
‘已經好多了,多謝關心。’很快的回覆了之後,我把這個號碼存到了自己的電話簿中。而這個,也是除了父親母親和網球部正選們之外,我存進手機裡的,第一個號碼。
時間總是過的飛快。一下子,一個月的時間久過去了。而我的肩傷也已經完全恢復了。就在我正在努力的進行最後的幾次康復訓練的時候,忽然接到了龍崎教練的電話。她說現在日本在舉辦一個日美網球交流賽,而她是日本這邊的教練。但是因爲在訓練的時候忽然間犯病了,所以叫我回去做臨時的教練。我很快就答應了,一方面是因爲我的肩傷已經痊癒了,另一方面也是因爲我真的也很想念網球部的大家。
晚上的時候,我打了一個電話給母親,告訴她我過幾天就要回去,她很高興,也不斷地叮囑我要帶禮物回去。聽着電話那一頭母親特有興奮的聲音,我不禁在心中也開始有些開心。
“吶 ,國光啊,要記得給兒媳婦也帶禮物啊!!”一邊聽着這樣的囑咐,我似乎可以想像到電話的那一頭母親臉上掛着的表情。
“……知道了。“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我有些無奈的回答着。
而第二天,我就開始在德國選購要帶回家的禮物。給母親的禮物是一份精緻的羊毛製品,給父親的是一塊懷錶,祖父的是一尊精細的木雕。而該送給她的是什麼呢??
慢慢的在街上走着,我忽然看見了一家古樸但依然很有風韻的書店。逛了進去,我慢慢在書架間走動着。
忽然間,視線就被書架上面的一本書吸引住了。伸手把書拿下來,只見是一本精裝版的《Gone With The Wind》,金色的邊框,木質顏色的外殼,封面上鑲着金色的字熠熠生輝,在燈光下閃着金色耀眼光芒。
就這個好了。直覺告訴我,這個做爲禮物,會很好。
回到了日本,第二天,我就立馬被母親趕出了家門,說是要我把禮物親自送去。雖然覺得有些無奈,我還是踏上了通往神奈川的地鐵。而不知爲什麼,在地鐵到達的時候,我似乎有一絲興奮。
到立海大的時候,時間已經比較晚了。站在門口,我拿出了電話,打通了她的號碼。
“MOXI MOXI。手冢君,有什麼事麼?”電話的那一頭,傳來了一陣清清冷冷的女生,恰如清水一般。
“清水桑,你現在還在學校裡麼?”淡淡的開口,我努力的壓下心頭的那一份小小的欣喜和期待。
“在。你……”似乎後面還有什麼要說,但是她卻忽然之間停了下來。有些奇怪,我轉過身透過立海大的校門向裡面張望了幾眼,而視線在看到那個有些纖細的身影之後,就無法移開了。
似乎是她先回過神,然後快步的向門口走來。在有些欲落的夕陽中,她白皙的臉頰上似乎被染上了淺淺的紅暈,襯得整張臉更加的清麗。而遠方那一抹嫣紅的殘陽,恰如我和她第一次見面時一樣。
看着這樣的景,這樣的人,心中,不覺得忽然就變的很……柔軟。
而第二天,我就去了日美青少年網球公開賽的訓練基地。在那裡,我見到了久違的大家,而那天晚上,在大家幫我舉辦了一場歡迎會之後,我正打算會宿舍,忽然就接到了她的電話。
“手冢君麼,我現在在你們網球訓練基地外面,但是進不去,你能出來一下麼?我有東西要給你。”依然還是那個清清冷冷的聲音,但現在聽起來似乎帶上了幾絲溫度。
“恩。”簡單的回答着,我並沒有多問些什麼。掛掉了電話,我轉了個方向,加快了腳步,向門口的方向趕去。
有東西要給我??
會是什麼呢?
想着,腳下的步伐就慢慢的加大,而速度也不覺得慢慢的加快了。
遠遠的,已經可以看到路邊的燈光下那一抹纖細清麗的身影了。走到她的面前,我努力的壓下心中的那一份急切,儘量用自己平常的表情和語氣淡淡的向她說道。
“清水桑,我已經到了。”
“這麼晚還把你叫出來,真是不好意思。但是有東西要送給你。”簡單的說着,她清秀的臉在有些昏黃的路邊的燈光中染上了淡淡的橘色,有着一種很溫馨的感覺。
我沒有說話,只是這樣安靜的看着她,等待着她把東西拿出來。
“……就是這個。”一邊說着,她一從身後拿出一個細長的黑色盒子,而盒子的上方,有用純白的絲帶扎着一個小小的花朵,潔淨而素雅,恰如她給人的感覺一般。
“謝謝。”我淡淡的說着,但是卻沒有伸手去接她遞過來的東西。因爲在接受禮物之前,我必須把心中的疑問弄清楚。
“爲什麼要送給我?”
“爲了感謝你,在我最無助的時候,把我撿了回去。”低下頭,她淺淺的說道。
而再一次擡起來的時候,清麗的臉上掛着的是,一抹最純真最清澈的笑容,微微眯起的黑色眼眸,反射着欣喜的光芒,讓人好像看到了夏日裡浩瀚無邊的美麗星空。
原來,她,也可以笑的這樣的開懷。
對着這樣燦爛的一抹微笑,我不禁有些神緒晃動,而臉頰,似乎也有些微熱了起來。
回過神,我輕咳了一聲來掩飾自己剛剛的失神。有些窘迫,我推了推自己的眼鏡。然後緩緩的伸手,接過了她拿着的手中的禮物。
“謝謝。”
又聊了幾句,然後就和她告了別。回到宿舍,我馬上就拆開了那一份禮物。很出乎我的意料,裡面裝着的居然是一根釣竿!!
而在釣竿的外邊,用一張白紙包着。我輕輕的把白紙取了下來,只見上邊有着一行娟秀的字體。寫着“手冢君,真的很謝謝你,上次在你房間裡注意到你有很多個釣餌,所以就決定要送你一根釣竿,希望你能喜歡。”
看着手中的釣竿,我不僅脣角微揚。
而這一個輕輕的微笑,只爲了那一個,如初春的白雪一般清冷的女孩……
口袋中的手機劇烈的震動着,讓我從回憶中清醒了過來。看了看手機的來電,是不二。
“MOXI MOXI,不二。”我接起電話,而眼睛,依然還是盯着手中的那一顆鈕釦。
要送給……心之所繫麼?
“手冢,你現在在哪裡?畢業晚會要開始了。”聽着電話,我看了看窗外,只見天已經開始變得有些黑了。
“……不二,畢業晚會,我不去了。”猶豫了一會,我在心中下定了決心。淡淡的開口說完之後,我掛掉了電話。起身,將拿起書放回了書架上之後,就快步的離開了圖書館,向青學的校門走去。
Tomorrow is another day.
這,似乎是一種猶豫。
因爲這種猶豫,斯嘉麗錯過了自己真正愛的人,而她,或許會爲自己的錯過而後悔一生。
而我,不希望,我們之間,也會是這樣的結局。
登上了開往神奈川的地鐵,卻無心欣賞窗外飛逝而過的美麗風景,我,第一次覺得這樣的心急。
我想,我早已經喜歡上了你,只不過,一直不自知罷了。
來到立海大的門外,我才意外的發現原來立海大也是今天舉行畢業典禮。拿出手機,我按下了她的號碼。在一陣漫長的“嘟——嘟——”聲之後,電話終於被接了起來。
“MOXI MOXI。”電話裡傳來的好聽女聲,依然還是清冽的如同白雪一般。
“清水桑,你現在能出來一下麼?”
“恩,好的。”
皎潔的月光下,她黑色的頭髮如同瀑布一般,閃着柔和的光芒,而清麗的臉上的那一雙墨色的眼睛,則是安靜的反射着撒下的銀輝。
“清水桑,我……有東西要交給你。”儘管努力保持着和平常一樣表情和語氣,但是,我還是聽出自己聲音裡有着一絲……緊張。
慢慢的走過去,我輕輕的牽起她的白皙的手,然後將自己手心裡握緊了的東西,小心的放進了她有些微涼的掌心。
“我,希望你能收下。”
而她,在看到靜靜的躺在她的手心裡的那一枚鈕釦之後,墨色的大眼先是有些吃驚的微微張大了一些。而在短暫的幾秒鐘之後,又帶着淺淺的笑意微微的眯起。
“……謝謝,我,會好好收藏的。”
清冽如雪一般的聲音,輕輕的在溢滿花香的空氣中飄蕩。而她臉上的那一抹清淺而美麗的微笑,我願意用一生好好的去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