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雨天

收好書包, 無塵在社團活動結束了之後又一次來到了自己現在每天必到的網球部門外。

一切的一切都跟原來的一模一樣,唯獨少了球場上的那一抹熟悉的鳶藍色的身影。儘管如此,立海大網球部正選們的訓練熱情卻沒有絲毫的減退, 反而有了上漲的趨勢。

以前總是在訓練的過程中吹着大泡泡的丸井, 如今已完全改掉了這個不好的毛病。眼前, 這隻紅髮的小豬正緊緊的握着自己的拍子, 一遍又一遍的做着最基礎的揮拍訓練, 臉上滿是專注和一絲不苟。而平日裡總是因出錯而被罰的小海帶也是毫無怨言的接受着真田交給他的翻了倍的訓練,就連白毛的仁王也一改平常嘻嘻哈哈、唯恐天下不亂的態度,格外認真的和自己的搭檔對打着。

看着大家的改變, 她心底裡有着一絲微微的感動。

知道麼?幸村學長。你,真的有着一羣很好的隊友啊!

他們, 也和你一起在努力着呢!

“全員休息。”隨着真田的一聲令下, 原本聚集在場上的球員都立刻散開, 回到休息區裡休息去了。

“無塵,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冷冷淡淡的只是屬於自家哥哥特有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 打斷了女生的沉思。

“恩?什麼事?”眨了眨大大的琥珀色眼睛,她有些好奇的看着眼前的立海大軍師。

“因爲我們這個週末要和青學比賽了,所以就不能去看幸村了。你幫我們把這個交給他吧!”說着,柳將手中拿着的用淺紫色的包裝紙包着的東西和一打筆記本交給了她。

“恩,好的。”小心的接過來, 無塵將它們都放入了自己的書包裡。

頭髮有些花白的醫生千葉是東京醫院裡對於治療急性感染性多發性神經炎的專家, 而這位有着極其豐富的經驗的醫生同時也是一個盡職盡責的人。這不, 年近半百的他此刻正在這天剛剛亮起的清晨一間一間病房的查巡着。

因爲時間過早, 大部分病人都還沉醉在甜美的夢想中, 微微亮着照明燈的走廊上就只能聽見他自己皮鞋摩擦着瓷磚的聲音,安靜的有些讓人窒息。而身邊的護士小姐也一言不發, 靜靜的跟在他身後。

推開一扇門,就看見上週從神奈川醫院轉過來的鳶藍色頭髮的少年正靜靜的坐在牀上,目不轉睛的看着窗外的矇矇亮的天空。

被開門聲驚動,男孩轉過頭,有禮貌的向他微笑着,“早上好啊,醫生。”

千葉也不由得報以一記微笑,友善的迴應道,“這麼早就醒了麼?幸村。”

“恩,今天有些事情啊。”簡單的回答着,幸村臉上的笑容淺淺的,也爲原本蒼白的連增添了一絲光彩。

“今天星期六,是有朋友要來吧?但是,也不用起那麼早啊。”見男生和醫生聊的挺開心的,身後的護士小姐也笑着插了一句。

“不是怎麼的,就是睡不着了……”隨口回答着,幸村又將視線投向已經亮起來的窗外,但是看着天空的藍色眼睛裡有一絲憂慮。“啊……今天似乎會下雨呀。”

外面微微亮起的天空上飄着的是大片片的有些厚重的烏雲,黑壓壓的一片將要射向地面的陽光完全屏蔽掉了。風也稍稍有些大,吹得緊靠着窗的樹枝一遍一遍的敲打着窗沿。

“恩,是啊。已經到了下雨的季節了啊。”走到窗前看了一下外面的情況,千葉有些感慨。

積壓了一早上的雨,終於在將近中午的時候完全由天空傾瀉了下來。厚重的雲層,讓整個世界的光線都減弱了一半,而半空中有些大的雨則是將整個空間嚴嚴實實的包裹了起來。

當無塵的腳步邁入了醫院的房檐的那一秒鐘,這傾盆的大雨就開始落下。要是早那麼個一兩秒,她肯定就成了落湯雞了。

還真是走運啊!

淺淺的擡起頭看了一眼黯淡的天空和眼前的厚重的雨簾,她不由得在心裡感嘆一下自己的好運氣。然後轉身,拎着包走進了醫院的大廳。

“請問一下,幸村精市的病房是多少號?”來到服務總檯,她有禮貌的問着坐在裡面的護士。

“3樓315號。”

按着記下來的病房號一間一間的查找,她左拐右拐了好一會,才走到了病房門外。

“扣扣。”輕輕的敲了一下門,在聽到裡面的人回答的聲音之後,她纔打開門走了進去。

“無塵,你來了麼?”坐在牀上靜靜的畫着畫的幸村,在看到女生安全的出現在自己面前之後,原本懸着的心才稍稍的放下了些,溫柔的微笑着向她說道。

“恩。幸村學長,你最近好些了麼?”走到桌邊仔細的看了一下好好的擺放在桌上的鳶尾,她轉身,關切的看着依然坐在牀上的男生。

“還是和原來一樣啊,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出院啊!”有些遺憾的說道,他略微低下的臉上掛着的是淡淡的遺憾和失落。

“……額,對了,幸村學長,哥哥有讓我把東西轉交給你哦。……吶,就是這個。”看着幸村臉上的表情,她心裡有一絲的難過。忽然間想起之前柳的拜託,她低着頭在包包裡翻了一陣。

看着女生遞過來的厚厚的一大筆記本和包裝好的東西,男生臉上的微微凝滯了一秒。

“這個是……?”疑惑的接過來,幸村有些詫異的看着無塵。

“下面的那些是上課的筆記,而面的那個我也不知道是什麼。”簡單的回答着,女生在病牀旁邊的凳子上坐下。

將厚厚的一打筆記本放在牀上,幸村小心翼翼的拆開了淡紫色的包裝紙。隨着裡面的東西的露出,他手中的動作也忽然停頓了下來。

手中拿着的是……一個普通的白色的小小的畫板。

但是,上面的東西,並不普通。

白淨的紙張上,東一個西一句寫着的,是立海大正選們的鼓勵的話。

‘早些回來,我們等你一起打進全國大賽。’蒼勁有力的字體,工整的寫在最中間,見到這樣的字,眼前彷彿也立刻浮現了立海皇帝特有的那一張黑臉。‘好好養病吧,我們會努力實現立海三連勝的。’特屬於柳所有的娟秀飄逸的字體,在白紙上好像會流動一般,帶來了主人的美好祝願。‘部長,我也想吃蛋糕!所以一定要回來啊!’紅髮的小豬,就算是關心人的時候也不忘嘴饞。‘總有一天我一定會打敗你的,所以部長,你早點回來讓我打敗吧!’這麼大言不慚的話,除了小海帶還能是誰?……

看着手中珍貴的畫板,幸村原本平靜的心情變得不再平靜。上面的簡單的一字一句,都恰如小小的石子一般,在他的心頭激起陣陣漣漪。一度段段珍貴而美好的回憶,都像放電影一樣在眼前回放着。他們如火的青春,那個爲之共同努力着的夢想,都是那樣的清晰,在自己鳶藍色的眸子裡閃着別樣的光彩。而深藏在心底的那份濃濃的笑意,則是透過微微上揚着的嘴角一分一分的擴散出去,慢慢的瀰漫了整整一個病房。

六月的雨,就一直這樣淅瀝淅瀝的下了整整的一個下午。而正式因爲這樣的原因,無塵和幸村硬是在這間充滿藥味的病房裡呆了整整一個下午。

放下手中柳做得很仔細的筆記,幸村用手輕輕的揉了揉自己有些累了的的眼睛。轉過頭來,他就看見坐在凳子上趴在櫃子上睡的正香的無塵。

微笑着靜靜的看了一下女生熟睡中清秀的臉,他如畫一般精緻的臉上滿是溫柔。眼眸微轉,靈動的鳶藍色眼睛裡閃過一絲狡黠。

小心翼翼的拿出手機,他偷偷拍下了女生熟睡中的笑臉。

“唔……”好像感覺到了什麼似的,無塵從熟睡中慢慢清醒過來,睜了睜自己琥珀色的眼睛,她看着自己面前有些慌亂的將手機收起來的男生。

“怎麼了麼?幸村學長?”

“額……沒什麼,只是……我好像餓了啊。”有不自然的笑笑,緊急情況下,他急忙隨便扯了一個理由。

“餓了麼?那我去買些吃的東西回來吧。”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睡眼,她站起身,留下這一句話後就快速的離開了病房,而幸村的那一句“等一下……”則被她遠遠的拋在了腦後。

撐着在醫院裡借來的傘,她拎着熱氣騰騰的拉麪沿着原來的路往回向醫院走去。

“啊,對不起啊。”和迎面而來的人不小心撞了一下,她連忙道歉。

半晌,那人沒有回答。有些奇怪,她擡起了頭,卻立即完全愣在那裡。

滂沱的大雨中,站在她面前的是……全身溼透的琴子。

原本深沉的墨色眼睛,現在看起來就只像一汪死水一般,完全沒有了往日裡的靈動和安靜。白淨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和血色,有的只是令人心疼的蒼白。而長長的黑色頭髮早已經被冰冷的雨水浸透,和衣服一樣,向下不斷的滴着水。

“……琴子,你怎麼了??!”心中一緊,無塵急忙用傘幫琴子擋去了天上繼續降下的雨水,並用自己的袖子幫她擦去臉上向下滴的水滴。

“……無塵?……”用自己失焦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好一會,琴子才勉強的叫出了褐發女生的名字。

“怎麼了麼?發生什麼事了麼?!”着急的問着黑髮的女生,她完全沒有注意到拉麪的湯汁已經濺到了自己的褲子上。

一把將無塵抱住,琴子把自己的頭深深的埋到她的脖頸處。冰涼的雨水,順着她的脖子流下,讓她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剛想說些什麼,她就聽見小小的啜泣聲低低的在耳邊響起。聲音並不大,但其中卻含滿了濃濃的……哀傷和痛苦。

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鬆開手中的拉麪袋子,她用另一隻手輕輕的拍着琴子瘦弱的肩膀。

雨越下越大,似乎想用這冰冷的雨水來將世界吞噬。而兩個小小的身影就在這樣的滂沱之中,勇敢的靜靜的立着。

“柳桑?!”一聲冷冷嚴肅但很好聽的聲音從前面傳來,頓時吸引了她的注意。

擡起眼睛,她看見撐着傘站在自己的面前的是……青學的部長大人——大冰山手冢國光。

“……發生什麼事了麼?“看着眼前這樣的情況,就算是冰山,似乎也很有興趣到底發生了什麼。

聳了聳肩,無塵示意他自己也不併不是很清楚。

“琴子?”輕輕的喚着緊緊的抱着自己的人的名字,她輕輕掙開了黑髮女生的雙手,卻意外的發現渾身溼透的琴子早已已經沉沉的睡去。

該怎麼辦呢?有些爲難的看着琴子,她微微皺起了眉頭。

“……柳桑,還是先將清水桑帶到我家吧!”定定的看着面前有些亂的情況,冰山面無表情的主動建議到。

現在帶琴子回神奈川是不可能的,而且帶她去醫院也是不可行的。手冢君是一個好人,而他的建議無疑是現在最好的辦法了。略微衡量了一下現在眼前的情況,她點頭表示同意。

手冢的家,和他本人一樣,也是充滿了典型的日式風格。花園中有一個小型的水池,裡面養了好幾條錦鯉。而室內的佈置則是以乾淨整潔爲準,一如往日裡這座大冰山給人的一絲不苟的感覺。

幫依然沉睡不醒的琴子換下了身上的溼衣服,無塵在端着熱茶和手冢相對十幾分鍾卻無話可說之後,終於受不了萬年冰山的寒氣而華麗麗的告辭離開了。

撐着傘,她頂着大雨走在回醫院的路上。可不知爲什麼,她總覺得好像少了什麼。

是什麼呢?仔細的想着,卻已經走到了病房門口。

打開門,看着站在窗邊的那一抹對着自己微笑着的鳶藍色身影,她的腦海中一瞬間閃過了一絲白光。

原來,被忘記了的東西是……買給幸村的拉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