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堅強

沒有錯, 幸村是已經醒了。

但是,他的情況同樣的,還是令人擔憂。

當立海大的全部正選們趕到到病房門前的時候, 透過打開的房門, 他們只看見一個精緻的少年靜靜的坐在牀上。一樣熟悉的鳶藍色的眼睛, 一樣熟悉的鳶藍色的頭髮, 只不過, 如今如畫一般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血色,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病態。而純白的有些刺眼的被褥和牀單, 則更加顯出了男生此時的單薄和削瘦。

“……幸村,已經醒了麼?”看着牀上和往日裡完全不同的自家部長, 所有的立海大網球正選們心裡一陣難受。而嚴肅的立海大皇帝, 也難得的沒有頂着一張黑臉, 用極其關切的語調向他問道。

“真田……你們來啦。”強打起精神,幸村擡起頭, 向站在門口的一羣少年微笑着。和平日裡一樣如春風一般的溫柔微笑,但現在掛在這張蒼白的臉上看起來卻是那樣的令人心疼。

“部長,你有沒有怎麼樣啊?昨晚上可把我們嚇死了!”看見面帶微笑的自家部長,粗神經加單細胞的小海帶完全放下了心中的不安,有些激動的說着。有些大聲的語調讓病房裡原本靜得彷彿凝滯了一般的空氣流動了一些。

“昨天真是辛苦你們了。我, 現在已經好多了。”繼續溫柔的笑着, 幸村鳶藍色的眼睛裡有了一絲淡淡的光彩。

聽到少年的回答, 立海大的全部隊員們都在心裡暗暗的鬆了一口氣。柳正欲開口, 就只聽見溫柔的聲音又一次迴響在病房裡。

“……我得的是……什麼病?你們……知道麼?”

如水滴一般的清澈的聲音, 一字一句的重重的砸在了全部在場人員的心上。說話的語調不重,卻霎時間炸的整個空間安靜異常。而空氣和時間, 則又一次的停止了流動。

短短的幾秒鐘,在全體站着的少年們看來卻彷如幾個世紀一般。有些艱難的,真田慢慢的開口。

“……幸村夫人……沒有告訴你麼?”

輕輕的搖了搖頭,幸村垂下眸子,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睛裡的東西。看着反射着冷冷的光的地面,然後輕輕的開口,“她說是急性感染性多發性神經炎……”微微的停頓了一下,他又一次擡起頭,冷靜的看着面前的隊友們,而手則是握緊了雪白的被單。

“那是……一種什麼病?”

鳶藍色的眼睛裡……是滿滿的堅強和……強勢。

被這樣的壓迫的眼神緊緊的看着,柳生輕輕推了一下反着光的眼鏡,淡淡的開口。

“……就是一種免疫系統疾病,症狀是四肢對稱性馳緩性癱瘓,多從下肢開始,迅速上升至腹直肌、肋間肌及雙上肢肌肉,表現爲肌肉馳緩、腱反射及腹壁反射減弱或消失……”

聲音越來越小,最後慢慢的消失在氣氛壓抑到不行的空氣中,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沉默,壓迫到讓人幾乎要窒息的沉默,彷彿要將他們吞沒。

“對不起……能不能……讓我一個人呆一會……”靜靜滑落在低垂的頭兩側的鳶藍色頭髮,讓他們看不清牀上的少年臉上的表情,而從少年過分平靜的聲音中,他們也無法聽出其中的任何的一絲情緒。

“……那,我們先出去了……你好好休息吧!”看見幸村握緊被褥的手微微顫抖着,瞭解他的真田的眼裡閃過一絲關心和擔憂。短暫的猶豫了一下,他最後還是妥協了。

回憶結束,離開了病房門口的真田和柳已經默默的走到了醫院的的樓下。看着明媚的陽光下在如茵的草坪上穿着病服和家人或是朋友有說有笑的病患們,他們原本壓抑到極致的心稍稍放鬆了些。

幸村,他,不是那麼脆弱的人。

他,一定會堅強的回來的。

只是希望,那一個懷抱着鳶尾的女孩,能夠打開他現在被恐懼和彷徨充滿的心房,爲他帶去堅強的信念和希望。

不約而同的回頭,看了一眼3樓上那一間窗口緊閉着的病房,他們不同顏色的眼睛裡面……是一樣的信任、希望和堅定。

病房裡有些暗,因爲是監護病房的緣故,整間屋子裡充斥的都是刺鼻的消毒水的氣味。雖然光線不足,但病牀上白色的被子和牀單依然純白的有些刺眼。而牀上,鳶藍色頭髮的男生正靜靜地坐着,頭微微的垂下,柔軟的中長髮遮住了臉,讓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幸村學長?……你醒了麼??”看到已經清醒了的少年,無塵輕輕的吐出一口氣。正欲想向牀上的人走去,卻只聽到依然溫柔但有些沙啞的聲音輕飄飄的迴旋在有些昏暗的病房上空。

“……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好麼?”

稍稍的愣了一下,她隨即輕輕的一笑。“恩,好吧。……只不過,你要先看一下我的禮物哦。”軟軟的聲音,像冰涼的絲綢一樣,單單只是聽着,就會覺得自己煩躁不安的心也慢慢自然的安靜了下來。

輕輕的擡起頭,牀上擁有傾國傾城的面容的男生用自己鳶藍色的眼睛,靜靜的看着面前抱着鳶尾笑的燦爛的女孩。

燦爛的笑容,像一縷明媚的金色陽光一般,霎時點亮了這間有些壓抑的病房,同時也點亮了少年沒有光彩的眼睛。而她懷裡的那一株開着小小的鳶藍色花朵的綠色植物,則是將勃勃的生機硬生生的帶進了他的深沉的眸子裡。小小的精緻的花朵,像翻飛着的美麗蝴蝶,優美而活潑。

“這個……不是鳶尾麼?”憑着自己對園藝的瞭解,有經驗的幸村一眼就認出了女孩手中的植物。

“恩,是鳶尾啊。只是覺得藍色的鳶尾很適合幸村學長,所以就帶來了。”用有些輕快的語氣回答者,無塵將手中的花盆放在病牀旁邊的櫃子上,然後轉身,一把拉開了原本關緊了的窗簾,讓外面的金色的陽光灑入,來溫暖這間溫度有點低的房間。

忽然變亮的光線,讓幸村有些不適應閉上自己藍紫色的眸子。隨後,他就只聽見一陣輕快歡樂的聲音漂浮在空氣中。

“那幸村學長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出去了哦!”

然後,就是一陣輕輕的關門聲。

微微着急的睜開眼睛,幸村有些失落的看着又變的空蕩蕩的病房。依然還是雪白的牆壁,雪白的被褥,雪白的天花板,但唯一不同的,是斜斜照進來的金色陽光。明亮的光線,彷彿驅走了原本房間裡的黑暗和恐懼,同時也稍稍驅散了自己心頭原來的那份恐懼和無助。

眼眸微轉,他的視線不經意間滑過靜靜的站在桌上的藍色小花。

藍紫色的花朵,擁有大海一般的顏色,彷彿將周圍的空氣也染藍了一般,嬌嫩的花瓣裡面,視乎蘊含着無限的生命與活力,優雅而美好。淡淡的沁入心脾的花香,靜靜的向周圍擴散着,輕輕的染上了空氣,爲他除去了原本刺激着鼻尖的消毒水的氣味。

只是靜靜的看着這株植物,嗅着它的讓人微醉的花香,幸村只覺得自己心上的那些不安和恐懼也隨着消毒水的氣味一起,慢慢的消失在這樣的溫馨的環境中。

雖然,這個病好像很麻煩的樣子,但是醫生並沒有說是毫無希望啊!

還有希望恢復的,不是麼?

況且,他還有那麼多好的夥伴和隊員們在等着他,等着他康復回去。

然後,一起打進全國大賽,實現立海大的三連勝。

他,怎麼能夠在這裡就這樣的放棄了呢?

他,一定要回去。

不管會有多麼的痛苦和艱難,他,一定會回去。

藍色的鳶尾,在桌上笑的開心,而它的對面,一個精緻而堅強的少年藍紫色的眼睛裡則是滿含着堅定而耀人的光彩。

桌上的手機劇烈的震動着,成功的吸引了男生的注意。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他漂亮的眸子裡飛快的閃過了一抹溫柔。

“Moxi Moxi。”如水一般溫柔的聲音響起,這次,和住院之前的音調和語氣一模一樣。

“啊,幸村學長,剛纔忘記說了。其實,鳶尾還有另一個非常美麗的名字哦——‘愛麗絲’。愛麗絲是希臘神話中的彩虹女神,她是衆神與凡間的使者,主要任務在於將善良人死後的靈魂,經由天地間的彩虹橋攜迴天國。”電話那一頭,傳來的是一陣語調輕快的好聽的女聲。

“恩,是麼?”一邊說着,坐在牀上的男生靜靜的看着桌上的鳶尾花。然後輕輕的開口,“……謝謝你了,無塵。”

一句話中,卻含着遠遠超出了這句話濃濃的感謝之意。

擡起頭,褐發的女生將自己的背輕輕的倚在病房外的走廊雪白的牆壁上,大大的琥珀色眼睛裡滿是放心和淡淡的笑意。脣角微微的向上翹起,劃出一道開心的弧度,她淺淺的開口。

“……不用謝哦,幸村學長。希望……你能早日康復。”

一堵牆,隔出了兩個不同空間。

卻隔不住……女孩美好的祝願和男生堅強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