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蝶衣一臉惑色,無憂便是莞爾一笑,“並非本宮心軟,你多想了。”確非她心軟,龍黎軒與龍翼汶想要謀反,無非就是爲了她和寧溫雲,現下若是攻城,她們定成人質,到時城未攻下,倒是打草驚蛇了。
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蝶衣恍然一笑,“娘娘明智,奴婢這就出宮,讓左相寫信回去。”
看着她離去,無憂才鬆了一口氣,若說她沒一絲心軟,那絕對是假的。好不容易龍曦辰變了,他們卻不能在一起了......究竟是老天故意做苦,還是他們自己不爭氣?
龍黎軒都有精力策劃謀反了,估計他的鼠疫也已經治癒了吧!如是這樣想着,無憂緩緩坐於一旁的軟座上,聽寧溫雲說,史淑女並非善類,她是不是該去瞧一瞧她?
看這時辰,聖旨應該已經宣讀完畢,想來她也已經回月舞宮晁陽殿了吧!
所謂君無戲言,龍曦辰畢竟已經講了打發冷宮,這驟然改變旨意,總要有個由頭,便說是誤會了她,爲表補償,不僅給了封號,還給了正七品采女的位分,喚作恬采女。
恬與甜的讀音相同,乃是對她喜歡甜食的肯定。這是無憂的意思,她引以爲傲的東西,得到讚揚,總是對她最大的封賞。
恬采女還未想到是無憂的意思,自以爲龍曦辰喜歡她,還沾沾自喜地回了宮,梳洗打扮好,只待龍曦辰來寵幸她。
午時的太陽最是耀眼,昨天還覺着寒意瀰漫,今兒竟就驟然回暖,就如柳木槿一般,來得猝不及防。
“晟妃娘娘到!”聽得外頭尖細的聲音,喊得老高,無憂眉心微動,似要做什麼,卻又自作鎮定地修剪着花枝。
春日百花齊放,她這個愛花之人,自然少不了養上幾朵。人人都養水仙、玫瑰、杜鵑等,她卻偏愛養月季。
一番花信一番新,半屬東風半屬塵。惟有此花開不厭,一年長佔四季春。
月季又名四季花,不管春夏秋冬,它皆站立不倒,敢與百花爭奇豔、敢與梅花比幽香,形似玫瑰,卻不像玫瑰嬌氣,乃是花中皇后,花語更是討喜:希望、幸福、美豔長新。
隨着太監尖細的聲音落定,柳木槿攜着兩名宮婢而來,左腳一邁,昂首挺胸進了西殿的正門,“嬪妾給貴妃娘娘請安,千歲千歲千千歲!”
無憂這才放下剪子去看她,只見她像是嚴肅的眸子,微微透着冷冷的笑意,更有一分敵意若隱若現,笑還不如不笑,看得人冷在骨裡,像是人欠債不還似的。
爲着寧溫雲的事,她一向與她不睦,這一點無憂早已經看清,見她沒有好臉色,自己也省了力不笑,板着臉道,“本宮似乎沒有傳召晟妃來!”
沒想到原本笑吟吟的她,也有給人下馬威的時候,柳木槿這才一笑,卻笑得毫無溫度,“娘娘沒有傳召嬪妾,嬪妾便不能來了麼?妃妾給您請安,是例行之事,也是嬪妾對您的尊重。”
這個時候來說這種話是要怎樣?回宮這麼久也不見她來請安一回,這時候倒想起是例行之事了?無憂的臉色更是清冷,也不屑看她一眼,“現下請安罷了,晟妃還有其他事情麼?”說着,只自顧自拿起剪刀修剪花枝、看看葉子的生長情況。
只見裳曖(柳木槿宮婢)端
來一盤點心,輕輕置於無憂面前的桌上,無憂只擡眸一眼,正是寧溫雲最愛吃的素食糕點,乃是將幾種蔬菜打磨成粉製成的,許是加了桂花,還透着點點甜香。
聽說今日一早,她與寧溫雲起了爭執,現下又做了她最愛的糕點來做什麼?無憂細細思慮着,也不問話,只當沒看見。
見她默然,柳木槿才強顏歡笑道,“想必娘娘已經聽說了,嬪妾與溫雲有些不和,她並不願意見我。這素食糕點乃是我親手所制,嬪妾想請娘娘送與溫雲,替嬪妾向她道歉。”
她仍是默然,柳木槿只要繼續道,“嬪妾知道這請求來得突然,娘娘或許不願幫嬪妾一忙。可嬪妾與溫雲致今日不和,皆是因爲娘娘......說到底娘娘總該負責吧?”
見她睫毛微動,柳木槿忙道,“嬪妾也知娘娘非故意亂之,只要娘娘勸得嬪妾與溫雲和好,嬪妾一定厚禮相謝!”說着,看了芸香(柳木槿宮婢)一眼。
芸香會意,馬上奉上一個荷包,打開一看,其中只有幾顆月季種子。
看來她還是做了一些功夫的,知曉無憂喜植月季花。只是不過廉價種子,怎麼能算是厚禮。這回寧溫雲可是動大氣了,連她都不敢去敲門,本想讓她清靜清靜,卻偏偏讓她去勸和。如此苦差事,哪是幾顆種子能打發的?
無憂微怔,立時恢復了冷色,這纔開口,“本宮的月季,都已經快開了。就算養敗了,花房多得是種子,無需晟妃操心。”說着,將種子裝回了荷包,由如絲遞還給她。
柳木槿卻是不收,只解釋道,“這是月季之國進貢的種子,乃是十色月季,寓意十全十美。今年進貢,總共就十顆,因着有人誇了三皇子一句好,皇上便全部給了琳妃。嬪妾知娘娘喜愛,便向她要了幾顆,何其珍貴,哪裡是花房能得的?”
原來是十色月季!在大齊便聽說月季之國給北魏進貢了種子,早就想見識一回,只可惜與琳妃楊婷不熟,便就擱置着,擱置了也就忘了。
無憂心下一震,面上卻還是自若,“既是珍貴,本宮就不好意思收了。”
只見柳木槿凝神一笑,滿臉認真道,“再是珍貴,也比不得溫雲重要。早上是嬪妾失言,沒想到她會動那麼大的氣。她懷着身孕,動怒無益於身子、更無益於腹中胎兒,還請娘娘前去勸勸吧!”
拿出這十色月季做酬謝,還真是十分誘人!寧溫雲現下是懷着身孕,易怒亦是常理中事,與她們這些懷過男胎的不同。
不過大怒也傷身,即便柳木槿沒來,無憂還是要去勸說的。只是現下的寧溫雲,暴躁得就如當年的她一般,簡直與毒蛇猛獸無異,要去勸說她,實在需要一點勇氣!
無憂細細想了一番說辭,便斜睨瞭如絲一眼,讓她收下月季的種子,淺笑向她道,“你的忙,本宮自會想辦法幫,只是能否勸和還是未知之事,本宮並沒有把握。”
寧溫雲現下的暴躁樣子,柳木槿也是看在眼裡的,自然明白她的沒有把握,遂點了點頭,“嬪妾信得過娘娘。”
明明是來求人的,何故進殿時如此冷漠?無憂不禁疑然,不過片刻就消了,許是因爲她的出現,又讓她們之間生了嫌隙,所以冷冷地放不下架子來求她吧!
待無憂回大齊時,寧溫雲定然又要孤立無援。看得出她對寧溫雲的忠誠,這樣的好友,還是要替寧溫雲留着的!
想罷,無憂便點了點頭,“你且回宮吧,本宮收拾收拾,便去趟儷懿宮。”
看着柳木槿告退離去,無憂忙打開那荷包,取出種子一瞧,果然與普通的月季種子不同,還透着點點淡雅的香味,像是許多花香的混合味道,特別而沁人心脾。
果然是好東西!龍曦辰也怪大方的,這種稀有種子,一送便是十顆,也給她留着幾顆,害得她還要柳木槿謝送。
自她們之間因寧溫雲生了嫌隙,她們便沒有再說過話。現下她不僅成了皇妃,還改了封號爲晟,又有母后皇太后撐腰,可算是神氣了,也再不是當年的羞澀小女子了。
親自將那幾顆種子種下,澆灌好了水,悉心看護了一番,才讓如絲端了糕點,隨她去一趟儷懿宮。
這還沒出門,江芊熠便氣沖沖回來,手上還提着藥箱,見是無憂,便埋怨道,“你那什麼破好友,脾氣未免忒大了,我不過給她換個藥方,讓她自己派人去藥房抓藥,她便把我罵得狗血淋頭!”
這話說得滿是醋意,這話音纔剛落,便又急着補了幾句,“就這種人,你怎麼能跟她相處那麼久?還什麼好友,真是笑煞人也!”
無憂聽得一笑,便也埋怨道,“誰讓你一早上不見人?我正想與你說溫雲脾氣鬧得厲害、你不宜過去,可連你的面也見不着。”
江芊熠卻是句句在理,依舊惱怒,“膝下有女、好友忠誠、夫君寵愛、錦衣玉食、地位顯赫,她有什麼可鬧的?嫌自己過得太愉快了?!”
若說寧溫雲脾氣差,她的脾氣何嘗不是如牛一般,一惹就怒呢?不過無憂早也習慣了,只淺淺一笑,平聲道,“她不過孕時多思,難免易怒些,等我勸好了她,你再去看診。對了,一早上不見人,這宮裡有什麼好玩的地方麼?”
又問到敏感的話題上了,幸而江芊熠不高,低了低眸子,無憂便就看不見她眼中的不安了,遂不自在道,“我不過脾氣差,尋幾個奴才玩弄玩耍,一時間忘了回來。這宮裡還能有什麼可玩的?悶聲得很!”
其實她是去北宮了。並非林瑛嵐求救,而是她放心不下她的病情,便提着藥箱、帶着幾樣膳食去看她。反正也要去給寧溫雲看診,這都順道做了,省得她掛心。
林瑛嵐的鼠疫,經她的細心治療和調理,已然好了大半,昨日便能下地走路自如了,只是臉色還因病有些白皙。
爲了她能及時去討點吃的,她還特地送了套凰翊宮的宮婢服給她,以便她前去御膳房取菜。
冷宮的管事姑姑,以爲她早就亡了,便也沒注意她的房間。江芊熠還細心地在北宮一處偏僻處,挖了一個小洞,以便林瑛嵐從中而出,往御膳房覓食。
近來御膳房的廚子都換了新,她乃是罪妃,他們自然都不認得,只看她是西殿的宮婢,便不敢阻攔。如此,她也不會餓着了。
聽她回答得反常,無憂也沒在意,許是近來聽慣了她說謊,便也習慣了她這個語氣,只以爲是進宮的不適應,沒想到她去了北宮,便一笑道,“我且去儷懿宮勸勸她,勸好了再差人來告知你一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