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溫雲並不明白無憂爲何瞞她,難道她不拿她當交心的朋友麼?遂緊眉道,“陳夫人狠心弒夫,你是舊金人,定然比本宮更明白她的陰險毒辣。”
她確然是明白的,自從陳嘉敏指使佳玲逼瘋她後,她便更深有體會了,遂沉了臉色問道,“夫人想知道什麼?”
“侯妃與陳夫人......”寧溫雲凝眸於她,沉聲道,“她們之間是否有恩怨?其中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
汀怡並不知道陳嘉敏對龍曦辰的心思,只如實答道,“娘娘與夫人是戰友關係,她們曾一同對付金國昏主,除此之外,再沒什麼關聯了。至於不可告人的事......金國的經歷,娘娘於奴婢都不欲提起,還請夫人不要細問了。”
聽她這麼一說,寧溫雲便更加肯定了俘虜一事的不簡單。
這場陣雨很快就停了,今年的春天似乎來得十分快。都說春雨溫柔如女人,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而今年的初春之雨,都如粗獷如男人,像是積釀了許多怒意,要在這一刻全部爆發一般。
陣雨剛一停,無憂便讓侍婢引了她去落梅居,不出所料,寧溫雲果然沒有走。
“方纔的雷聲真是驚天動地!我膽兒小,差點被嚇個半死。”無憂掩嘴笑笑,風趣道。
本以爲可以逗寧溫雲一笑,再不濟也可以與她分辨幾句,沒想到她卻只是陰沉着臉色,看着她,“無憂,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此時,落梅居的侍人都已經被寧溫雲遣走。
屋內的炭燒得火熱,一下便隔離了外頭的寒天,形成一室的溫暖。雖已至初春,天氣卻比寒冬更冷上幾分,畢竟新年剛過,天氣還未真正轉暖。
見她遲遲不回答,寧溫雲便有些急了,“我只是想幫你,你也要瞞我麼?無憂,你待我究竟是否真心?”
“自然是真心的,”無憂臉上的玩笑之色,漸漸消逝,留下的只有一臉的認真,“溫雲,你怎麼能懷疑我呢?你只想幫我,我明白。可我只怕連累了你!在這場戰役之中,我若敗了,同黨是要陪葬的!”
“什麼連累不連累的?如何生分麼?”寧溫雲強自忍下想要抽她一巴掌的衝動,盡力讓自己保持一臉常態,語氣卻有抑制不住的怒火,“無憂,你覺得你死了,我還有活下去的必要嗎?!”
“自然!”無憂依舊認真道,“不管我怎麼樣,你都要好好活着!你不只爲我而活,你還有家人。”
寧溫雲緊蹙起眉頭,怒視她道,“究竟說還是不說,你給句準話。我也給你一句準話,說,咱們便還是好友;不說,從此咱們便分道揚鑣!”
其實她並不想做這麼絕,只是急於想要保護無憂。不僅僅因爲無憂是她的恩人,更多是因爲她只無憂這麼一個朋友。
無憂無可奈何道,“溫雲,此事事關重大,我真的不想你捲入,你好不容易纔翻身!”
寧溫雲固執道,“你若不說,我便進宮,供出昔日下毒謀害正妃一事,請求皇上
賜我一死。”
“要自首也是蕪妃去自首,你瞎起鬨什麼?”無憂更是無奈,“你果真要聽金國之事麼?”
回之一個堅定的眼神,寧溫雲毅然道,“你且說來我聽!”
金國之事,對於無憂、對於汀怡,都是一段無法抹去的陰影。她害怕,也不願提起那段傷痛往事,只是如今不得不揭開傷疤。
從生日驚喜到武功盡失,從遭到綁架到玉玲瓏搭救,從千夜公主被欺騙到主動迎合,從千夜貴妃到被利用,從反擊到步步籌謀,從上戰場到勝戰歸來。
一樁樁、一件件,無憂都像在闡述自己的罪行一般,一一說與寧溫雲聽。
何時幸福,何時感動,何時痛苦,何時生不如死,何時不欲戀塵,何時憤恨......
這一個個時段,每一個時段的情感,無憂也都一一道來。
還有曹仁師、秦國忠......許多給無憂留有記憶的金人,她都一一說了出來,毫不保留。
“沒想到短短一年,你竟經受了這麼多。”寧溫雲的語氣中,有一分愧疚,有一分憤恨,有一分心疼。
看着無憂提及往事時,臉上那一抹滄桑,她心下頓然五味雜陳,她怎麼能讓她再揭傷疤?
無憂劃開的嘴角,笑得有些悽楚,“再苦再難,我都已經挺過來了。”
聽她這麼說,寧溫雲更是難受,遂執起她的手,輕輕揉着,似在安慰她一般,“無憂,不管別人怎麼說,你都不該委身於龍千墨呀!若是侯爺知曉了內情......”
她不敢再說下去,似是不忍一般,終是將接下來的話,吞回了肚中。
有些話不必說,無憂也深深明白,“我本不想苟活於世的,所以才捨身奪江山。我若知道茫茫會變得那麼貼心,那麼捨不得我、愛我,即便是死,我也不會讓龍千墨碰我一根汗毛!”
“其實有些話,不用侯爺說出來,你就該明白的。”寧溫雲微微緊眉,“侯爺待你的真心,我們局外人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侯爺只是不懂表達,他需要歷練。”
無憂清寒一笑,似是自嘲,“現下他歷練完了,不過也晚了。”
“不晚!”寧溫雲正色道,“龍千墨死前,曾讓你殺了陳夫人。我本是覺得陳夫人風頭正盛,現下還不是對付她的時候。但聽你說了這些,可見陳夫人是真的留不得。”
說着,責怪道,“你應該一早告訴我,咱們也好快些商量,早早地對付了她。現在倒好,若是對付不得,只怕後患無窮了。”
無憂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細細一想,“現下她是大功臣、心向所至,想要對付她,還是要利用‘君爲臣綱’四字,只能走皇后的路子了。”
說着,揉了揉方纔被淚水染紅的雙眼,繼續道,“要走皇后的路子,最終還是要靠璧良媛。”
寧溫雲表示贊同,“只是她是否異心,還有待查證,爲了儘早免除後患,咱們必須將計劃提前完成。”
無憂點頭,“
那我等會兒便去會一會菊生。”
至蕪菱苑時,柳木槿纔剛離開不久。無憂注意到茶几上擺放着兩個茶杯,一杯中是林瑛嵐最愛的普洱,另一杯中是清水。
柳木槿尚有身孕,不宜飲茶,再加之她只喜清淡,所以出外只喝清水。
德勝回報說柳木槿確然來了蕪菱苑,只是蕪菱苑防守森嚴,德勝沒辦法竊聽她與林瑛嵐的對話內容。
“娘娘今日怎麼得空來了?”原本閒坐在太妃椅上的林瑛嵐,見無憂進來,不緊不慢地起了身,微微屈膝道,“嬪妾給娘娘行禮,娘娘萬福。”
無憂凝了茶几一眼,微笑道,“怎麼蕪妃喝茶時,喜歡擺兩個茶杯?”
也不避諱着,林瑛嵐輕鬆一笑道,“方纔與璧良媛閒聊了一會兒,這杯清水便是她喝的。”說着,吩咐一旁的瑞瀾,“快去換一盅茶來,娘娘要不溫不熱的,最好是碧螺春,茶水要用最新鮮的露水,或是從清泉池運來的泉水。”
“是。”瑞瀾領命而去。
林瑛嵐便繼續道,“璧良媛初次懷孕,一點經驗也無,許多事情上還懵懵懂懂。娘娘不曾有孕;薇夫人昔日不足兩月便小產了;其餘兩位有孕的妃妾即將臨盆,無暇閒聊。這府裡有經驗的,便只有嬪妾一人了,因此與璧良媛十分談得來。”
這話明裡暗裡的,總有幾分嘲諷的意味。無憂倒是聽出了她言語中的得意,只無謂一笑,“怪不得她總往你這跑。”
只見她掩嘴笑道,“娘娘的消息靈通是好事,不過連這種小事也要監視着,難免失了人心,使得後院不睦。”
“瞧你說的,什麼監視不監視的呢?本宮不過碰巧看見過幾次罷了。”無憂淺淺一笑,“失了人心倒沒什麼,本宮就怕蕪妃失了良心,那才令後院不睦呢!”
說着,話鋒一轉,“聽聞蕪菱苑有一處小花園,養了許多花花草草,現下開了春,也該陸陸續續開放了吧?”
這時,瑞瀾上了碧螺春茶,小心翼翼地替無憂倒了一杯,不聲不響地退了下去。
無憂先是聞了聞茶香,再是輕抿了一口茶,果然清香怡人,味道亦是上乘!
林瑛嵐莞爾,“娘娘對小花園有興趣?不過真是不巧,小世子還等着嬪妾照顧呢,恐怕不能陪着娘娘賞花了。”
事情果然如無憂預料一般,進行得十分順利,於是一笑道,“不必蕪妃陪着,你只顧自己去忙吧。”
林瑛嵐遂福身,“那嬪妾便先告退了。”
小花園的管理,是由菊生負責的。剛剛得到德勝的消息,菊生正在小花園,叮囑侍人修剪花枝,她便來了此。
德勝得知這個消息,並非蕪菱苑守衛的疏忽,而是林瑛嵐有意爲之。
柳木槿已然將無憂的計劃告之,她自然要將計就計,讓菊生假意投靠無憂。
另一邊寧溫雲也沒有鬆懈,因着計劃要提前,她不得不想辦法讓盈淑媛(司馬芊茉)提早生產,以配合她們的計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