麴塵這句話像一塊小石頭,在廳內激起大波浪。衆人紛紛轉頭再次打量那尊寶塔,臉上都多了幾絲懷疑。不錯,這麼絕世的寶塔是真是假,誰說了算?又有誰見過真正的寶塔和佛頂真骨?
聽到臺下衆人議論紛紛,冬姑並沒慌亂,笑容依舊道:“阮爺這麼說像是在拆我們夜月閣的臺啊?我們夜月閣從來不賣假貨,而這座寶塔的確是出自某座地宮,是由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盜墓賊黑麪盜得,諸位或者阮老闆不信,可以向黑麪求證。總之……我冬姑在此保證,我夜月閣所售之物全爲真品,並無一件贗品,各位都可以放心購買。”
“黑麪?”江四少爺哦了一聲,驚訝地問道,“就是個專盜王墓的盜墓賊黑麪?”
“正是,”冬姑笑道,“這座寶塔正是黑麪親自交到我手裡。想必諸位也有所耳聞,黑麪不會出手假貨,而我們夜月閣也不會出手假貨,所以諸位上賓根本不用擔心會買到假貨。至於阮老闆說他見過真正的七寶阿育王塔,我在想,阮老闆所見會不會纔是贗品呢?真正的七寶阿育王塔可一直都在黑麪手裡,是前不久才交到我手裡的。”
“那倒是極有可能的,”華少趁機譏諷道,“畢竟坊間也有不少阿育王塔的贗品,純銀鎏金的有,純金打造的也有,只不過都是一些人仿製的粗活兒而已。阮老闆所見怕也是那些粗活兒吧?阮老闆可別告訴我你家裡就有一座,那可鬧大笑話了!阮老闆是開浩瀚閣的,家裡收藏了一座假的七寶阿育王塔,眼神兒這麼不好使,往後誰還敢上你那浩瀚閣買古董去?早早關門大吉吧!”
衆人低低地發出了一聲鬨笑。夏夜瞪了華少一眼道:“你見過?你能分出是真是假?夜月閣說不賣假貨你就信,腦子長得跟三歲戲兒似的怎麼出來混?往後華少還是改成三少好了!”
“鄉下小子你又罵人是不是!”華少拍着桌面喝道。
“行了,諸位,”當中一年紀略長的男人忽然開口道,“不必爭下去了,我倒是瞧出了點眉目。”
冬姑點頭朝那男人笑道:“願聞其詳,平安侯。”
此人正是城中權貴平安侯,只見他緩緩地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塊祖母綠道:“此寶石乃是前兩日我託人從阮老闆的浩瀚閣買出來的,因爲喜歡這通身的綠意,所以就帶在身邊把玩。剛纔我細下一看,發現這寶塔基座上缺了五顆寶石,當中一個凹槽似乎與我這祖母綠倒能對上,冬姑不妨拿上去試試。”
“哦?那試試也無妨。”
冬姑的侍女將平安侯那塊祖母綠捧了上去,冬姑拿着與那五個缺了寶石的凹槽一一對比,竟真的找到了一個能跟這塊祖母綠相嵌的凹槽!
“怎麼會這樣?”有人驚叫了出來。
“難道這祖母綠是從這座絕世寶塔上摳下來的?”另一個客人指着凹槽嚷道。
“不會吧?”夏夜也有點驚訝了,“怎麼會那麼湊巧?難道當初黑麪盜出這座寶塔時自己摳了五顆寶石下來,另外賣給了其他人?”
對面的華少冷冷一笑道:“我看不是吧?黑麪有必要非得摳下那五顆寶石另外賣嗎?一塊兒賣不行嗎?說不定有人也是盜墓賊,跟黑麪一塊兒把東西盜出來,黑麪要了寶塔,他要了寶石而已。”
夏夜白了華少一眼道:“不就搶了你一個姑娘嗎?你今晚就盯上我們哥三個了?你這麼說什麼意思?說我兄弟是盜墓賊?”
華少抖肩譏笑道:“是不是他自己心裡清楚啊!怪不得呢,城裡人個個都誇阮老闆好能耐啊!竟能在短短一兩個月內把浩瀚閣盤活了,我今兒纔算明白他到底用的手段。盜墓賊最不缺什麼,不就是那些奇珍異寶,古玩花瓶嗎?哎喲,說不準吶,那個浩瀚閣裡所有的東西都是從別人家祖墳裡挖出來的呢!髒死了!作孽啊!
“你他孃的再說一句!”夏夜喝道。
“算了,夏夜,”麴塵輕拍了夏夜兩下道,“跟個廢物廢什麼話呢?他愛說什麼就讓他說好了,我們是清者自清。”
“本侯看阮老闆這句清者自清不太抹得過去吧?”平安侯忽然開口道,“衆所周知,浩瀚閣中所出手的五顆寶石是你夫人辦募捐時有人捐出來的。本侯也正好奇,到底是誰肯這麼大手筆地捐出這麼多寶石,如今想來怕是阮老闆你自己吧?舍下五顆寶石,博得了一場好名頭,在臨安城又揚名立萬了,這可真是一舉兩得的事情了。若不然,阮老闆怎麼解釋你曾見過這尊寶塔呢?”
華少擊掌附和道:“侯爺這話說得好啊!您不提我還居然忘了,這寶石正是打阮老闆夫人的募捐上得來的。t聽說啊,是一位無名的善心人士捐贈的,莫非這位無名的善心人士就是阮老闆自己?哈哈哈……那阮老闆爲了在臨安城立足可算花了血本了喲!不過,對阮老闆這樣的人而言,幾顆寶石算什麼?天一黑,再去哪家人墓裡盜點東西出來不就抵上了嗎?橫豎也不怕遭報應的!”
“啪”地一聲,夏夜重重地拍了一下桌面,指着華少道,“真是欠捶欠慌了是不是?光是嘴上較勁兒有個屁用,有種跟我去外頭打一場?”
華少不屑道:“我是有教養家的公子,跟你動手,怕髒了我的雙手啊!讓你在這兒叫喚兩聲,等回了臨安城你就知道到底誰是爺了!別以爲花點血本博得好名聲兒就能在臨安城待了,你們那兩個,還嫩了點!”
話音剛落,麴塵手裡的茶杯啪嗒一聲被捏碎成了三塊,衆人一驚,都側目將他看着。他目光陰冷地盯着華少問道:“冬姑,在夜月閣殺人,你不會報官吧?”
冬姑道:“夜月閣向來不與官府往來。就算要算賬,也是諸位回去之後的事情了,與我夜月閣沒有干係。”
“姓華的,”麴塵眸光暗沉道,“你說我敢不敢把你和平安侯殺死在這兒?”
華少臉色微緊,強作鎮定道:“你殺我就罷了,平安侯你也敢殺?阮麴塵你以爲你是誰……”
話未完,麴塵忽然起身往圓舞臺邊跑了幾步,沒等衆人回過神,他早踏在最靠近圓舞臺的那張桌子上,騰身而起飛上舞臺,落地時右手擋開了冬姑揮來的手,左手虎口一張,一把掐住了冬姑的喉嚨,將其逼至舞臺欄杆處後仰着。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將衆人又驚了一下,連夏夜和樂樂也不知道曲塵想幹什麼了!平安侯霍地一下起身指着麴塵喝道:“阮麴塵,你還真想當着我們的面兒殺人不成?”
麴塵不屑地瞥了平安侯一眼道:“我殺了她又如何?你攔得住?我聽聞平安侯與施老爺相交甚好,私下互稱兄弟,最近我又與施府結冤,剛巧今晚拍賣物中有這尊寶塔,又剛巧平安侯隨身帶了那顆祖母綠,巧合得有點讓人懷疑了吧?我怎麼知道今晚這齣戲是不是平安侯與冬姑自編自演的呢?”
冬姑雙手扣住麴塵的左手道:“阮爺,您誤會了吧?這的確只是巧合而已。再說了,我們夜月閣向來不會與外人聯手坑害我們尊貴的客人的。”
麴塵瞥了冬姑一眼道:“像你這種八面玲瓏,巧舌如簧,心如蛇蠍的女人嘴裡會有一句實話嗎?剛纔平安侯問我敢不敢把你殺了,你覺得呢?這些年你們夜月閣所害的良家婦女還少了嗎?我殺了你,只怕天下人也會拍手稱快!我殺一個十惡不赦之人,平安侯,你認爲有什麼不妥?堂堂平安侯憐惜一個老bao子,試問你們之間會不會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勾當?”
平安侯面帶怒色道:“你休要胡說,阮麴塵!本侯只是好心提醒你,你殺了冬姑,你自己也逃不出這牢籠!”
麴塵臉上的不屑之色更加濃郁:“是嗎?那平安侯要不要試試看?我殺了冬姑之後,還可以順帶殺了你和那個廢物,以及這兒所有我覺得礙眼的人,然後再逃出這夜月閣?最後穿過幾條街,走上半柱香的功夫,我就能回家直接洗洗睡了,多好的事兒啊,你說呢?”
聽完這番話,衆人都有些愣住了,江四少爺第一個開口問道:“阮老闆,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穿過幾條街,走上半柱香的功夫就能回家了?我們是在城外,這會兒城門關了,根本進不去啊!”
麴塵蔑笑道:“我起初也以爲是在城外,還在想是不是夜月閣爲了在臨安一帶發展,特意在城外某個僻靜處修建了一座別院,可後來我才發現,我們所有的人都被哄了,其實這兒就是臨安城內!”
“什麼!”衆客人吃驚不已。難道鬧了半天,自己又從城外被擡回了城內嗎?那剛纔坐的那畫舫什麼的又算什麼?夜月閣是在賣什麼關子?
“我想,只要夜月閣大門一開,諸位現下就可以回家洗洗睡了,”麴塵面露鄙夷道,“這種小伎倆必須要有人和天的配合才行。我相信閣中應該有人會觀天象,每回邀客必找有烏雲遮月的時候,這樣就可以避免有些懂星象的人根據星象判斷位置;再者,深更半夜的,能擡這麼多人進城,勢必得有個秘密通道。”
“難道是走城門?”夏夜詫異地問道。
“四個城門都不可能,”麴塵搖頭道,“夜裡進出這麼多人,恐怕只有皇帝有這個能耐了。不能走正門,那就走偏門,只要有人保駕,知道也當不知道不就行了嗎?”
“城裡有偏門嗎?四面城樓穩固,除了四個城門之外,根本沒有偏門可進啊!”江四少爺說道。
“只是你不知道,並不等於說沒有。我記得臨安西北邊角上有一處舊廟宇,屬於中等院落,因年久失修,風水不好,大部分僧人都已經轉入其他寺廟,只有少數十來個人守在這兒。前段日子忽然開始修葺,聽說是廟裡募捐到了一筆善款,因此寺門禁閉恕不待客。我要是沒猜錯的話,我們現下就在這間廟裡!”
“不會吧!”
“怎麼可能?我們在廟裡,那些和尚去哪兒了?”
“外面也該會聽見吧?怎麼可能在臨安城裡?”
衆客人立刻議論紛紛了起來,都顯得很不相信。被麴塵掐着的冬姑眼中掃過一絲驚異,又很快鎮定了下來道:“阮爺猜得真是聞所未聞呢!有人聽過在寺廟裡開窯子的嗎?我們這處喧鬧,外面豈會聽不到?阮爺,您多心了,這兒不是什麼臨安城內,至於在哪兒請恕我不能告訴您。我們夜月閣的規矩是……”
“不必跟我說夜月閣的規矩,”麴塵掐着她喉嚨的手略微添了點勁兒道,“你眼下在我手裡,我的話便是規矩!”
她面色有些灰白了,死死地摳住麴塵的手問道:“阮爺,您到底……到底想怎麼樣?”
“很簡單,”麴塵輕蔑一笑道,“剛剛我花十萬兩買了個姑娘,這七寶阿育王塔就當附贈的,你以爲如何?”
“這……”冬姑的臉都綠了。
“做不了主是吧?”麴塵緩緩鬆手道,“那就把你們真正的閣主請出來,我跟他談!”
冬姑趴在欄杆上,沉沉地咳嗽了幾聲後,轉身揉着心口道:“阮爺,我看您是存心來鬧事兒的吧?我便是夜月閣的閣主,您剛纔那話我可以立馬回答您,不可能!這座寶塔賣個一百萬兩都不嫌多,我們夜月閣向來不做虧本買賣,您剛纔的話我沒法答應您!您若真想鬧事兒,那我也只有奉陪到底了!”
“各位,”麴塵轉身對臺下衆人道,“倘若我待會兒打起來,你們會怎麼辦?你們會四散而逃,可是夜月閣的人會讓你們逃出去嗎?你們一旦逃出去,外面就是臨安城的街道在等着你們,夜月閣那層神秘的外紗就會被揭開,夜月閣將不會再如江湖中傳言的那麼神秘了。所以,憑我的判斷,夜月閣是不會活着讓你們這樣走出去的。唯一的結果就是,爲了保住夜月閣一直以爲來無蹤去無影的蹤跡,這個女人絕對會下令把你們所有人都殺了!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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