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兒沒事兒,”寶梳喘了一口氣,擺擺另一隻手道,“就是扯着傷口了,有點疼而已。放心,我家阮麴塵說我皮實着呢!這點小傷痛算不得什麼的。你真的不要現下去找施夫人,你眼下一點都不冷靜,去了也是你自己吃虧!既然我們都已經知道是施夫人乾的了,何不從長計議想個好對策出來?”
“冷靜?”楊晉自嘲地笑了笑道,“自打我爹去後,我就不冷靜了。枉我當了這麼久的捕頭,居然沒發現身邊就有個殺人兇手。爲了查這件事情,乞叔也死了,我都不明白我自己到底在做什麼,爲什麼這麼做。”
“你光在家裡想只會鑽牛角尖的,還是回衙門去吧!有份事情幹,你慢慢地就能想明白的。”
楊晉擡眼望着寶梳問道:“你覺得我還能當捕快嗎?”
“能,怎麼不能呢?你爹是殺人兇手,不意味着你是啊!基因圖譜裡沒有犯罪基因可以遺傳這一條,所以你是你,你爹是你爹。倘若你真想爲你爹恕罪的話,你就應該幹些更有用的事情。你是臨安第一捕頭,現下臨安這麼亂,你就該好好發揮你的長處,而不是在這兒自怨自艾……哎喲!”寶梳說着又叫了一聲,嗤嗤道,“親孃啊!還真是很疼呢!眼淚花兒都要給我疼出來了!”
楊晉忙道:“那我扶你去那邊坐坐吧!我再派人去請個大夫來……”
“不行啊!你們不能亂闖的!”不遠處忽然傳來楊府管家的聲音。
兩人擡頭一看,只見麴塵帶着侯安一路闖了進來,楊府管家和兩個下人正一路攔着。寶梳有些吃驚,眨了眨眼睛自言自語道:“咦?相公怎麼來了?”
麴塵走到跟前時,二話不說掀開了扶着寶梳的楊晉,低頭看了一眼她受傷的肩頭,表情嚴肅地問道:“怎麼了?還受傷了?”
“哦,一點點小傷而已,沒什麼啦!”寶梳捻起兩根指頭比劃了一下笑道。t
“還笑得出來?”麴塵說着轉眼瞥着楊晉問道,“怎麼回事?我聽下人說是你把寶梳叫來這兒的,寶梳怎麼會受傷?”
楊晉剛想開口解釋,寶梳立刻裝暈倒在麴塵身上,嬌弱無比道:“相公相公,人家頭好暈哦!會不會流了太多血快去閻王那兒報到了?相公,回家再說吧!人家全身都好冷哦!”
再不耍點寶,看麴塵那臉色估計是要揍楊晉了。
麴塵果然收斂起怒容,彎腰把寶梳抱了起來,瞪着楊晉道:“你最好別再來找寶梳了,否則我真會對你不客氣了!”說罷他抱着寶梳大步地走了。
楊晉望着麴塵漸漸遠去的背影,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再回過頭來,眼前又有一場喪事要辦。就在他愣神時,丘平忽然匆匆跑來,驚慌大喊道:“大少爺,二少爺提了把劍從後門出去了!”
楊晉忙問道:“去哪兒了?”
“都怪奴婢!”丘平打着自己臉道,“二少爺醒來之後,奴婢把施夫人的事情告訴了二少爺,他就……”
沒等丘平說完,楊晉立刻朝後門上狂奔而去!
回到家後,麴塵把詹媛叫了過來給寶梳看傷,夏夜也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面。詹媛在*邊給寶梳洗傷口時,夏夜一直在屏風外頭殷勤地問道:“棉布夠不夠?傷藥夠不夠?要不要我去取來?要用紙筆嗎?抓藥我也會,方子給我就行了。”
詹媛就回了他兩個字:“不用!”
給寶梳包紮完後,夏夜忙又跑了進來送上紙筆道:“來來來,趕緊開方子。寶梳不要緊吧?傷得嚴重不嚴重?有沒有什麼禁忌之類的?”問得那叫一個仔細無漏,不知道還以爲他纔是寶梳的丈夫呢!但知道的都明白,夏爺是在千方百計地跟詹媛套話。
詹媛坐下提筆道:“傷口無毒,橫長一寸半,深半寸,算是小傷了。肉皮微微翻裂,可能會留下疤痕……”
“啊!”躺在*上的寶梳大叫了一聲,“要留疤?不要啊,祖姑奶奶!你醫術那麼高明,千萬不要讓我留疤啊!”
“都說了叫你別喊我祖姑奶奶了,”詹媛低頭寫着藥方子道,“你就算叫我祖宗,我也只能盡力。傷你的劍劍口略顯粗糙,我懷疑是尚未開刃的劍,這種劍刺出來的傷口會參差不齊,想要不留疤,下回人家刺之前你先叫他換把好劍吧!”
“什麼嘛!”寶梳蹬了兩下腳,耍賴道,“我不管!橫豎你要給我把疤消了!”
“別嚷了別嚷了!”夏夜坐在詹媛跟前幫着研磨道,“誰叫你自己跑楊府去的?去也好歹多叫個人陪着啊!單單帶一個元宵頂什麼用?話說回來了,那楊夫人本來就對你恨之入骨,你還跑去聽她什麼臨終遺言啊?”
“你個死夏夜,你到底有沒有同情心啊?”寶梳扭頭嚷道。
“還有勁兒嚷是吧?”麴塵在*邊坐下盯着她問道。她立刻把頭往裡一轉,不說話了,阮爺這是要發火了呀?趕緊裝死得了!
夏夜偷笑了笑,指着寶梳對麴塵道:“這就是欠收拾,趕緊好好管教管教!再抄個五百遍祖訓都不足爲過呢!”
“好了,”詹媛停下筆道,“一點點小傷,喝個五六日的湯藥就行了,至於禁忌,一切發物勿食,特別是酒不能喝,別的也沒什麼了。歇着吧,我先走了。”
“我跟你一塊兒去抓藥!”夏夜忙拿起那藥方子,又屁顛屁顛跟在詹媛身後走了,活像個跟在主治大夫身後的男護士似的。夏夜走後,寶梳轉過臉來衝他的背影扮了個鬼臉道:“跟屁蟲!跟得再緊也沒用的,人家詹姑娘不會喜歡你的,死夏夜!”
“精神很好嘛,靳老闆娘。”麴塵略帶肅色道。
寶梳忙換了副虛弱的模樣道:“其實……一點都不好啦!真的,我這會兒都覺得好冷哦!相公,我剛纔真的好害怕哦! 我怕我往後都見不到你了!”
“你會怕?你怕就不會招呼都不打一聲兒就去楊府了。靳寶梳,”麴塵俯下身去盯着她的眼睛問道,“到底這世上有沒有你怕的事情?”
“有……”寶梳很認真地點點頭道,“就是相公你啊!”
“哄我是吧?”
“沒有哄你,真的真的!我特別怕你,你一板起臉來我就怕得要死,所以啊,”寶梳用沒傷的那隻手戳了戳麴塵的心口道,“相公你不要嚇我了,我這會兒還覺得渾身打寒顫呢!”
“楊夫人真的死了?”麴塵軟和了語氣,替她攏了攏被子問道。
“我沒親眼看見,但楊晉應該不會拿這事兒說笑吧?唉!”寶梳輕嘆了一口氣道,“她可真夠蠢的,施夫人的話怎麼能相信呢?到頭來把自己送進了閻王殿。”
麴塵撥了撥寶梳耳際的髮絲,皺眉想了想道:“你說,那個殺手身手不怎麼的?”
“真不怎麼樣,要不然我哪兒逃得了啊?瞧着也就一般吧,興許還不如我呢!相公,你說奇怪不奇怪啊?明明是派殺手來殺我的嘛,爲什麼不派個厲害點的呢?偏偏派了個身手都還不如我的,真笨!”
“還敢說別人笨?”麴塵心疼地捏了捏她的臉蛋道,“倘若不是別人笨,我就該給你收屍了!下回不許這樣了,去哪兒都得跟我說一聲兒,聽清楚了?”
寶梳咧嘴一笑,微微擡起頭親了親麴塵的鼻尖道:“知道啦!我往後去哪兒都把你拖上行了吧?不過相公,你猜那個殺手到底是什麼來路啊?功夫差成那樣還出來當殺手,會不會太丟殺手界的臉了?”
“我想他應該不是殺手,而只是施夫人臨時找來充當殺手的人,”麴塵直起身子道,“施夫人一有什麼麻煩就會去找她哥哥李樺,但我看這回的事情應該不是李樺手底下的人乾的。”
“爲什麼?”
“李樺這人做事做人都挺小心的,即便是刺殺你這樣的無知婦孺,我想他也不應該會派個三流夥計出手。萬一失手怎麼辦?會連累到他的,所以應該不是他派出的。”
“那就是施夫人咯!可施夫人身邊有那種三流身手的人嗎?”
“有沒有你別管了,好好給我躺着,沒好之前不許出門了,聽見沒?”
“不出門兒不行呀,相公!你忘了,後日我還要進宮去覲見貴妃娘娘呢!難得一場葡桃酒宴,我怎麼都要去湊湊熱鬧啊!”
“沒聽見剛纔詹媛說什麼嗎?忌酒,不許去!”
“相公……別的都好說,進宮那麼好玩的事兒你就讓我去吧,好不好?詹媛都說了,我這是小傷嘛,敷上她的膏藥後明早就能結疤了,後日保準精神抖擻地出門去,你就讓我去吧!大不了我不喝酒就是了,我就去湊湊熱鬧嘛。”
“到了後日再說!”
“哦……”
麴塵忽然輕嘆了一口氣,顯得有些惆悵的樣子。寶梳忙晃了晃他的腿兒問道:“相公,你還生氣啊?”
“我生你的氣幹什麼?”麴塵握着寶梳的手捏了捏道,“我只是有點後怕而已。要不是施夫人笨,派了個不入流的人,你說你會怎麼樣?寶梳,你能不能再乖點?別到處亂跑行嗎?萬一你出事了,你叫我和末兒怎麼辦?你捨得我給末兒找個後孃嗎?”
“不許找後孃!”寶梳指着麴塵的鼻子嘟嘴道,“找後孃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