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應該的,”景王妃拿過賬本看了一眼笑道,“寶梳這帳做得就是清楚,比我們這幾個強多了。t好在有你做賬,省了我們不少功夫了。九萬五千二百兩是吧?不如我再湊個八百兩,補足九萬六千兩,聽着也吉利,送到貴妃娘娘跟前也好聽。”
高夫人挑眉笑道:“九萬多?那個施夫人再怎麼湊也不足九萬吧?除非她把她的嫁妝全都倒騰出來,我看她也是捨不得的!”
幾位夫人都歡笑了起來,一面喝茶一面說起了五日後進宮覲見的事情,顯得特別興奮。正聊得歡騰,意舒忽然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神色慌張道:“娘,不好了!爹遭刺客行刺了!”
“什麼?”景王妃抖肩一驚,霍地起身問道,“你聽誰說的?他人呢?”
“剛剛送回府,您趕緊去瞧一眼吧!”
景王妃立刻出了閣門往樓下奔去,意舒也緊隨其後。寶梳等人也吃驚萬分,好端端的,怎麼會被行刺?況且這兒是臨安,誰膽子這麼大敢行刺一個王爺?
在閣中等候了一會兒後,意蓮來了,臉色很不好地對幾人說道:“各位夫人,請你們先回去吧!我娘在照顧我爹,讓我來跟各位說一聲,招呼不周,下回再請。”
寶梳問道:“景王爺沒事兒吧?”
意蓮瞟了一眼寶梳道:“我爹還昏迷着,大夫說是刺客的劍尖有毒,要徹底清除不容易。我娘已經派人去行宮裡請聖旨,打算請位御醫出來給我爹瞧瞧。幾位夫人,我送你們出去吧!”
“不必了,意蓮!”高夫人忙道,“你去照看你爹吧!我們又都不是外客,不必那麼講究的,我們自己出去就行了。你趕緊去,好好幫着你娘照顧你爹!”
意蓮送了她們出院子,然後就走開了。幾位夫人一邊聊着剛纔的事兒一邊往外走。出大門口時,剛好來了一頂小轎。趙夫人一眼就認出了是自己妹妹的小轎,忙幾步走下臺階迎着問道:“你怎麼來了?”
杜姨娘從轎中鑽出來笑道:“莫非我來遲了?你們都散了?”
“不是,”趙夫人面泛憂色道,“是景王爺出事了!聽說在城外被人刺客刺傷了,剛剛纔送回府裡呢!景王妃忙着照料他,哪兒得空跟我們閒話?”
“真的?”杜姨娘吃驚道,“誰膽兒這麼大?居然敢刺殺景王爺?”
“誰知道呢?”高夫人搖頭道,“連王爺都敢刺殺,最近這些人是越來越膽大了!前頭吳家公子和楊信的死還沒查出個究竟來呢,這回又輪到景王爺了!幾位姐妹,往後出門最好結個伴兒,眼下這世道真真是險惡呢!”
幾人站在大門口聊了幾句後,便各自上轎走了。寶梳正要離去時,杜姨娘叫住了她,邀請她往西湖邊上的淨慈寺走一趟。她心裡有些奇怪,但還是隨杜姨娘姐妹一道去了。
到了淨慈寺,揀了一處閣樓落坐後,寶梳開門見山地說道:“杜姨娘邀我來此,不單單是逛逛寺廟這麼簡單吧?有什麼事兒直說,無須拐彎抹角的。”
杜姨娘玉手捻起茶杯笑道:“阮夫人果真是個爽快的人,說話一點都不拖泥帶水,我真心地喜歡!既然你已經問起了,那我就實話跟你說了吧,我的確是有事想跟你商量。”
“你跟我?你我之間會有什麼事情好商量的?”
杜姨娘笑盈盈地說道:“阮夫人才來臨安城數月,卻已經名聲在外了。阮老闆亦是如此,雖說只是個外地客商,但做買賣的眼光頗好,先是盤下了裡弦書院那一帶貧瘠之處,接着又買下了行將倒閉的浩瀚閣,聽說最近又想插手十運賭坊那一帶,可謂是劍走偏鋒之典範。t能將不繁華處變得繁華,那纔是做買賣的上等手段,阮老闆和阮夫人就是其中好手,所以我很想跟你們交個朋友。”
寶梳含笑道:“杜姨娘你謬讚了,我和我家相公也就是想討口飯吃罷了。”
“阮夫人不必謙虛,我看得出來你們夫妻二人並非池中之魚,往後遲早是有大前程的。”
“如今這世道,國將不國,民不聊生,戰亂四起,金人逼近,談什麼大前程呢?能做到各自保命已經很不錯了。”
“是啊,”杜姨娘望着樓外繚繚而起的香火嘆息道,“這世道能做到自保已經算不容易了。誰知道金人的鐵蹄什麼時候會打過黃河殺進臨安城呢?像我這樣的小婦人但求一絲安定就夠了,可惜偏偏有人不許,我也奈何不得。”
“你是說施夫人?”
杜姨娘轉過臉來點點頭道:“自我嫁進施府以來,她就看我不順眼,嫌我不夠聽話順從。施府那幾個小妾個個對她都是唯命是從,生下的兒子也都歸她管教訓導,做親孃的不許插一句半句嘴。她在施家儼然像個皇太后,就連老夫人也得讓她幾分。我一想到,往後生下的孩兒要抱給她養我這心裡就很不踏實舒服,因爲,在她手裡養死過的兒子不止一個了。”
“施老爺也不追究的嗎?”
“老爺整日忙於買賣,甚少管家裡的事情。就算有一兩個孩子夭折了,無憑無據,他怎麼好說話?他若怪責施夫人,李家勢必不滿,到時候又是一場好鬧,所以老爺這些年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施老爺就這麼忌諱李家?”
“俗話說,民不與官鬥。就算你富甲一方,見了官也得行三分禮兒,身份到底低了一等。爲此,老爺就讓家裡的三少爺四少爺都從了仕,可眼下看來……”杜姨娘搖頭道,“從仕不如從商。說句不好聽的,這趙家的天下什麼時候垮,誰來接手都說不準呢!”
寶梳點頭道:“這倒也是,朝代更迭那是再常見不過的了。不過,杜姨娘你跟我說這些話到底有什麼想法呢?我也不可能插手你們施家的事情。”
杜姨娘擡手遞了一隻綠團餅到寶梳面前的小碟子裡道:“我的想法很簡單,我想跟阮夫人你聯手!”
“聯手?對付誰?施夫人嗎?”
“沒錯,是她!”杜姨娘眼含定色地點了點頭。
“你想跟我聯手對付施夫人?緣由呢?僅僅是想爭*成爲施府的女主人嗎?你該知道,我向來不喜歡插手別人的家事,更何況這是你跟施夫人之間爭風吃醋的遊戲。”
“不,我不想做施家的女主人,這是真心話。就如同我剛纔所言,我僅僅是想自保而已。阮夫人跟我大姐交過手,但卻不知她爲人何其陰毒。但凡得罪過她的人,勢必會遭到她滅頂的報復!我是如此,阮夫人你也一樣。就算你肯息事寧人,與她化干戈爲玉帛,她照樣會在背後對你下黑手!只要阮夫人你還想在臨安立足,就不得不先過了她這關。”
“聽起來似乎是這樣。”
“所以,與其等她來對付我們,倒不如我們先下手爲強,將她扳倒。如此一來,我可以安心地在施府過日子,阮夫人也可以更快地在臨安立足。這可是一舉兩得的事情,請阮夫人好好思量思量!”
這時,趙夫人接過話道:“是啊,寶梳,你想想上回她是怎麼對付我的。那回若不是你仗義相助,我已經被法閔那yin僧給……她能這樣對付我,也會用同樣的法子對付你的!眼下在臨安城,你和景王妃就是她最大的眼中釘。今日景王爺遇刺,倘若真有什麼差池,她絕對會落井下石,收拾景王妃和她那兩個女兒。”
寶梳抿了口茶問道:“爲什麼找我?”
杜姨娘道:“一來是因爲上回你仗義救我姐姐,我覺得你這人重義氣講道義,二來,你這幾個月在臨安城的所作所爲我都看在眼裡,着實讓我佩服,所以我這才冒昧地找上你。你也不必急着答覆我,思量些時日是該的。”
寶梳笑了笑道:“我這人向來獨行慣了,有些事兒甚至都不會跟我相公商量着辦,所以杜姨娘你說要聯手,恐怕我只能讓你失望了。不過——”
“不過什麼?”杜姨娘忙問道。
“不過即便不能聯手,我們依舊可以相互往來,互通有無。杜姨娘你的目標很明確,就是要對付施夫人,那麼你可知道對付施夫人最緊要的地方在哪兒?”
“願聞其詳!”
“俗話講,斬草先斷根。你要對付施夫人,需得先斷了其根才能淨除其人。”
“你是說要先對付李家?談何容易?”
“並非是要你對付李家,而是要先斬斷施夫人與李家的親緣恩義。不知道杜姨娘可有聽說一個叫李存香的人?”
杜姨娘搖頭道:“沒有。”
“你沒聽說也屬正常,因爲她已經失蹤多年,李家的人都少有提起,更何況外人了。這李存香是施夫人三哥的女兒,十二歲時失蹤,至今尚未尋回。”
“爲何阮夫人要提這麼個失蹤多年的人?莫非這裡頭跟施夫人有什麼干係?”
寶梳點頭道:“正是!李存香的失蹤跟施夫人有着莫大的干係,或者說,全都是施夫人一手策劃的!”
“真的?”杜姨娘姐妹倆驚愕地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