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怪了!”施夫人瞪着她道,“你佈置好了的話,陳燦上哪兒去了?你領着陳夫人去瞧的時候,爲何陳燦不在,反而多出了個殷漱兒?我問你,小竹怎麼說?”
“小竹說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t她站在門口等我們去的時候,也是後頸上被人打了一下就暈過去了,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她完全都不知道。”
“蠢貨!都是一羣蠢貨!”施夫人忍不住罵了一句。
紫姑忙道:“夫人請先息怒!眼下弄清楚到底怎麼回事纔是最要緊的。依奴婢看,今晚怕是真有人闖進來搗亂。只是我們發現時,人已經逃了。”
“說不準是那個殷漱兒搗鬼,”冷翠接過話道,“那殷家大小姐向來喜歡惹是生非,嚷着要做什麼女捕快。沒準就是她放跑了陳燦,自己跑那兒躺着裝暈!”
紫姑搖頭道:“我看未必。陳燦和二小姐一樣中了你的mi香,二小姐到剛纔那會兒才醒,陳燦又好得了哪兒去?殷漱兒一個人是弄不走他的,他自己也不可能翻牆出去。”
“紫姑說得對,”施夫人點頭道,“應該不是那個殷漱兒,是有人存心跟我過不去!想來想去,這城裡還有誰跟我這麼不對付的?也只有那靳寶梳和景王妃了!哼,果然是坐不住了,居然敢派人來我浮雲樓搗亂,簡直活膩了!”
“這擺明了是報復夫人呢!”紫姑道,“上午您讓大少爺的手下去她那兒走過一趟,她晚上就還您顏色了,這個靳寶梳實在是個辣手貨!”
“那幾個也是廢物!”施夫人罵道,“白去了那麼一趟,什麼事兒都不敢做,虧得還是我哥哥門下的人!罷了,好在今晚沒出什麼事兒,頂多鬧了一場心慌。冷翠,往後辦事要再謹慎些。那個小竹,你知道該怎麼辦吧?”
冷翠點頭道:“夫人放心,奴婢知道怎麼打發她。不過夫人,二小姐那邊怕是會起疑心。”
施夫人不屑道:“她起疑心又能怎麼樣?她還敢來指着我的鼻子問?別以爲家裡要送她進宮了,她就自以爲是了!就她那樣的出身,壓根兒不配進宮侍奉聖上。也是我們施家沒別的女兒了,否則哪兒就輪到她了?可惜了,今晚本想讓她斷了入宮的念頭,卻叫她逃過了一回,算她運氣好!”
紫姑道:“這回叫她逃過了,要再找機會阻止她進宮,可就有些難了。t”
施夫人右嘴角勾起,冷笑道:“這也沒什麼難的,要阻止她進宮,我有的是法子。對了,陳燦那邊不會起什麼疑心吧?”
冷翠道:“應該不會。陳燦被迷暈過去之前,只是跟二小姐聊一小會兒。二小姐一直在說對不住陳燦,兩人沒聊別的,也沒提起互相約對方的事情。奴婢想,陳燦應該還以爲是二小姐託杜姨娘傳信約了他,並不知道是奴婢從中讓小竹傳的信兒。”
“嗯,他不起疑就好。他不起疑,陳夫人就應該不會懷疑什麼,那個沒頭沒腦的貨我暫時還想留着,替我跑跑腿兒吆喝兩嗓子還行,”施夫人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蔑笑道,“知道今晚最可惜的是什麼嗎?不是沒能壞了銀秋的名譽,而是沒能讓陳夫人和那姓杜的徹底翻臉。本來想利用今晚之事來個一箭雙鵰的,一來壞了銀秋名譽,迫使她無法進宮;最最打緊的就是讓陳夫人和杜月娘鬧翻了,叫她們兩個鬥個歡快,我坐收漁人之利,可惜啊……”
“哐當”一聲,杜姨娘忽然闖了進來,臉上一層濃濃的慍色。紫姑忙上前攔着她質問道:“杜姨娘,您該知道規矩的,夫人跟前豈是您說闖就闖的?”
“一邊去!”杜姨娘一掌撥開紫姑,幾步衝到施夫人跟前問道,“大姐還坐這兒思量什麼呢?是不是爲今晚事敗心裡正不痛快着?”
施夫人眼眸微眯,盯着杜姨娘反問道:“什麼事敗?我哪裡不痛快了?今晚募捐很順當,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是嗎?”杜姨娘冷哼了一聲道,“沒把我和銀秋拉下水,你心裡會痛快?我真沒想到,銀秋是老爺選去光耀門楣的人,你也敢動?”
“她也配?”施夫人斜靠在軟枕上,挑了挑眉眼道,“一個賤妾所生的女兒也配入宮侍奉聖上?若不是這國運不濟,我膝下又無女,又怎麼會輪到她?像她那樣的貨色就算進了宮也頂多是個宮女,談得上爲我們施家光耀門楣嗎?”
“你若真這麼想,何苦費這般心機?你就是怕銀秋進宮得了聖*,母憑女貴,往後三姐和她都不會把你放在眼裡了!”
“你給我說話小心點,杜月娘!”施夫人眼縫忽張,瞪着杜姨娘喝道,“上回那幾巴掌還沒把你打乖巧是吧?你哪隻眼睛瞧見我不想銀秋入宮了?今晚之事是有外人進來搗亂,我費什麼心思了?”
杜姨娘忿忿道:“你心知肚明!剛纔銀秋跟我說,陳燦託府裡的小竹帶信,約她今晚在後院最北邊那個院子一見。銀秋因爲覺得對不起陳燦,所以藉故肚子疼,支開我去見陳燦。其實哪兒有什麼陳燦相約,分明是你暗中搗鬼!想來那陳燦也該是被騙纔來的,兩人私會若是被人撞見,銀秋名譽必定受損,進宮之事也只能作罷,這不正合了你的心意?”
這時,紫姑衝冷翠遞了個眼色,冷翠心領神會,轉身出了廳門。
“我有什麼心意?”施夫人傲慢地端起茶盞問道。
“前幾ri你不是慫恿老爺收了你孃家的一個表侄女兒做義女嗎?你跟老爺抱怨說,膝下無女,等於少了件貼心小棉襖,羨慕人家有女兒的。正好你那表侄女兒的父親剛剛亡故,沒人照料,人也乖巧,就想收做義女,你是不是這樣說的?我當時還在納悶呢!你好端端的怎麼忽然想起收義女了,原來是打的這個主意!施家獻女已成定局,若銀秋去不了,施家又別無女兒的話,你收的義女不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去充數了?”
施夫人臉色微緊,抿了口茶,並不答話。旁邊紫姑上前道:“杜姨娘,奴婢勸您還先回府吧!今晚之事,實在是再明瞭不過了。就是有人闖進浮雲樓後院搗鬼,壓根兒就沒您說的那些事情……”
“有沒有你們心裡清楚!”杜姨娘轉身瞪着紫姑道,“我現下算是看明白了,你家小姐壓根兒就沒把老爺這個丈夫放在眼裡!我往常還以爲她會忌憚老爺幾分,可現下看來我真是把她想得太守婦道了些!”
“杜月娘!”施夫人哐噹一聲把手裡的茶盞丟在了面前的八仙桌上,喝道,“你少挑撥我們夫妻關係!我怎麼沒把老爺放在眼裡了?老爺做的每一件事每一個決定我都依從的,從來沒有半句怨言和反駁,老爺自己心裡是最清楚的!”
“你是沒有當面反駁或者抱怨,但你都是陽奉陰違!就拿銀秋這事兒來說,要照你的本意,你是想把她嫁給你孃家侄兒做填房吧?可誰知道三姐瞧上了陳家少爺,跟老爺一提,老爺也爽快地答應了,爲這事兒你沒少給三姐臉色看,你就覺得我們這幾個妾生的都是賤種,只配給你孃家侄兒做填房!”
“原本如此!”施夫人冷冷道,“讓她做我侄兒的填房已經算擡舉她了,她還想怎麼樣?就她那種姿色,送到宮裡也得不了什麼聖*的,你們還巴巴地等着她光耀門楣,簡直是癡心妄想。若照從前北邊甄選秀女的規矩,她壓根兒連宮門都進不去!”
“所以你就想把你自己的表侄女兒塞進去?往後得了聖*,就是你臉上有光了,是不是?”杜月娘輕輕搖頭道,“你可真是機關算盡啊!我纔算明白了,之前老爺提出要與陳家解除婚約時,你那麼盡心盡力地想法子出主意,說到底就是爲了你的表侄女兒吧?你不敢一開始就把你的居心說出來,便先幫着老爺把與陳家的婚約解除,將施家獻女之事板上釘釘,然後再毀了銀秋名譽,轉送你的表侄女兒去宮裡,我說的沒錯吧?”
“呵呵呵……”施夫人微微揚起下顎,靠在軟枕上殲笑了兩聲道,“看來你還是有幾分聰明的。你就算猜到了又能怎麼樣?你敢去跟老爺告狀嗎?老爺會信你嗎?還有,你可知道今晚我最想對付的是誰嗎?那就是你!”
“所以你才叫人把我打暈弄到銀秋他們旁邊的院子裡?”杜姨娘緊了緊牙齦道。
“對付銀秋是順便,收拾你纔是正題,”施夫人面帶鄙色道,“既然話都說到這兒了,我不妨再告訴你一些。打從一開始我就讓冷翠以你的名義邀約陳燦,再以陳燦的名義邀約銀秋,讓他們兩人今晚在後院那間房裡私會。沒想到這兩人真的上當了,連你也一塊兒中了招。銀秋在席間說肚疼想去茅房時,我故意叫你陪着她去,就是想把你引出去,然後趁人不備打暈你。”
“怪不得……”杜姨娘滿帶恨意地看着施夫人道,“怪不得我會被人打暈!你其實就想讓陳夫人誤以爲是我在中間穿針引線,慫恿銀秋和陳燦*,壞了她家陳燦的大好前程吧?明知道銀秋將會是皇帝的女人,還跟皇帝搶女人,這不是叫陳家自尋死路嗎?陳夫人必定恨毒了我吧!”
施夫人哼哼兩聲笑道:“不止如此,我還跟陳夫人說,提出取消與她陳家婚事的那個人是你,是你在老爺跟前慫恿與陳家解除婚約,送銀秋進宮的。陳夫人已經很恨你了,我這樣做只是添把柴火罷了。不過,就算你知道這一切,就算你去告訴陳夫人,她也不會信你的。”
“你可真夠處心積慮的!”杜姨娘緊了緊拳頭道。
“那隻能怪你做事太不知規矩了。老老實實,安安分分在老爺身邊做個小妾不好嗎?還妄圖成爲施家的女主人,干涉府內事務,甚至不把我這個施家真正的女主人放在眼裡,這都是你自己咎由自取的!想跟我平起平坐,除非打回孃胎再生一回,否則就是癡人說夢!今晚你運氣好躲過了一劫,可往後會怎麼樣就難說了!紫姑,送杜姨娘出去,我要養會兒神!”
“請吧,杜姨娘,”紫姑擡手道,“我家夫人不想跟你說話了,你還是帶着二小姐先回府吧!你順道告訴二小姐一聲,今晚的事她要是透露出半個字,往後等她進宮了,沒準連她娘最後一面都見不着,請吧!”
杜姨娘扭頭瞪着紫姑,正要痛罵幾句時,施夫人背後的窗戶外忽然咔嚓地響了一聲。施夫人立刻轉身看了一眼,吩咐道:“紫姑,去瞧瞧!”
紫姑忙跑了過去,推開窗戶往外看了一眼,只見臨窗處那棵大樹的樹枝還在搖晃,彷彿剛剛有人動過。她忙轉頭道:“夫人,剛纔窗外有人,怕是之前闖進來搗亂的人還沒走!”
“趕緊去找啊!那些護院都是吃白飯的嗎?”施夫人怒道。
“是,奴婢這就派人去搜院子!”
“前院後院統統都要搜!不能把那幾個小賊放跑了!”
紫姑飛跑下樓,吩咐所有護院地毯式地搜索。可搜了整整兩遍,依舊沒找到人影兒,紫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剛纔會不會是貓在竄?要不然,怎麼會連個人影都沒有?
就在護院們撤走後,後院伙房旁的水井裡緩緩爬出了兩個人,其中一個吃力地撐起了身子,像是腿部受了傷。另一個忙扛起他的胳膊匆匆地往剛纔那個院子而去。兩人翻過了院牆後,急急忙忙地朝巷子東邊去了。
半柱香後,巧繡社後院門上響起了敲門聲。留守在家裡的絨絨聽見敲門聲,拄着柺杖走到門邊問道:“誰啊?”
“絨絨,快開門!”
“樂樂?”絨絨忙拔開門閂,把門打開了。只見樂樂扶着一個一瘸一拐的男子站在門口,兩人渾身都溼漉漉的,像剛從河裡爬起來似的。她好不吃驚,趕緊讓他們先進來了。樂樂一進門就把那男人往旁邊放了下來,然後自己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氣。
“樂樂,你打哪兒回來的?怎麼會溼成這樣?”絨絨驚訝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