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王忙做無辜狀道:“你讓我怎麼跟你說啊?我最近找你你也不來,給你的人帶口信兒也不回,我怎麼跟你說啊?那個於方說阮麴塵跟她有大仇,不報死不瞑目,我見她可憐所以就想成全她……”
“少跟我打馬虎眼兒!成全她?你是想利用她成全你自己吧!真是個蠢貨!”道悟狠狠地罵了安西王一句。
安西王聽了,心裡像打翻了五味壇似的不是滋味兒!他真懷疑自己聽錯了!道悟居然罵他是個蠢貨?這個道悟是不是太自以爲是了?自己好歹是個王爺,堂堂監國之臣,他有什麼資格來罵自己蠢貨?
安西王有些受不住了,惱怒道:“你罵我是蠢貨?道悟你是不是囂張過頭了?本王一再容忍你,不意味着本王會一直忍你!你敢罵本王是蠢貨,那你自己又算什麼?本王要真蠢,你還像哈巴狗似的來攀附着本王幹什麼?”
道悟冷眉一挑,眼含譏笑道:“難道你不知道?正是因爲你蠢,我才放下身段跟你打交道。你要不蠢,是個像阮麴塵那樣的聰明人,我還跟你在這兒費什麼話?”
“你……”安西王氣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蠢成你這樣,我纔好利用,”道悟繼續諷刺道,“倘若你太聰明瞭,我怎麼好駕馭?”
“道悟!”安西王暴跳如雷,握緊着拳頭朝道悟臉上揮過去了!道悟不偏不倚地接住了他的拳頭,緊緊地拽在手掌心裡,使勁一捏,頓時疼得安西王哇哇直叫。
“幹什麼?想揍我?你有那個能耐嗎?”道悟蔑視着安西王這副疼得肝腸寸斷的表情道,“就你這身子骨,還受不住我一拳!原本你乖乖聽我的話,做我的一枚棋子,我還可以饒你一命,但你要這樣不知所謂,我一點都不介意先送了你上西天!”
“你……你……你敢殺本王?本王可是……可是監國之臣!”安西王疼得汗水珠子都滾下來了,卻沒法從道悟手掌心裡把自己的拳頭拔出來。
“監國之臣?像你這樣的監國之臣死了,朝廷再立一個就行了,你只當你的命有多稀罕,朝廷有多需要你嗎?眼下是因爲時局不好,趙氏皇族內人丁稀薄,這纔會有你這種蠢物上臺面的機會!你若不好好珍惜這機會,你這輩子就算完了!”道悟說完鬆開了手,裙衫一甩,姿態傲然地在榻上坐下了。
安西王趕緊收回自己的手,滿眼怒恨地盯着道悟問道:“你剛纔說那話什麼意思?什麼叫我若不好好珍惜這機會,我這輩子就完了?你是不是早打好了什麼主意?”
道悟傲慢道:“你不需要知道那麼多,你只用做好我的棋子就行了。要是你再不乖乖聽話,我就把你棄之不用,另外再挑選一顆。橫豎我可以挑揀的還有好幾個,未必非得用你。”
“你想利用我當皇帝?”安西王猛地反應過來了!
道悟在他身上瞄了一眼,面浮輕笑道:“難道你還認爲你自己有皇帝的命嗎?你能做我的棋子已經是你三生榮幸了。你只管放心,事成之後我會放你一條生路。留着你這樣的蠢物對我來說也根本沒有任何用處和威脅。”
“你休想!”安西王激動地指着他喊道,“你別做夢了!這天下是我們趙家的,根本輪不上你!”
“還在做夢呢?你們趙家氣數已盡你看不到嗎?這天下遲早是要換新主人的,而我道悟就是那個新主人!”道悟說着手指在憑几上重重地敲了三下,臉上的表情格外陰冷得意。
安西王渾身一陣戰慄,使勁搖了兩下頭道:“不!絕對不可能!你根本不可能坐上那位置!是你癡心妄想!你給本王出去!本王往後再也不想看見你了!”
“沒了我,你根本過不了明晚!你打算怎麼跟別人解釋於方刺殺阮麴塵失手的事情?於方可是你從牢裡提出來的,爲什麼又會跑去刺殺阮麴塵?”
“你怎麼會知道於方會刺殺失敗?也許……也許她能得手呢!”
道悟仰頭哈哈大笑了幾聲道:“說你蠢你還真是蠢到底了!阮麴塵要那麼好對付,我何必留到現下?你以爲你派於方和幾個笨蛋去就能得手?你把阮麴塵想得太簡單了!結果可能有兩個,一是於方失手被擒,二是於方失手自盡。可無論哪個結果,於方在你的看管之下逃出去殺人,你都有脫不了的干係!你這會兒想拆夥,我可以走,但我走了之後,所有爛攤子都得你自己來收拾!你自己可要想清楚了!”
安西王徹底地慌了!他一屁股跌坐在榻上,又怒又氣地瞪着道悟,腦子裡已經想不出半點法子了。之前一着急只想着讓阮麴塵死,讓靳寶梳見不到貴妃娘娘,卻忘記斟酌於方會被抓的可能。倘若真如道悟所言,於方失手被擒,那麼自己很難說得清楚。一想到這兒,他懊悔不已,但於方等人已去,再叫回來已經來不及了!
“等着吧!”道悟冷冷道,“看你的人會給你帶回來什麼樣的結果。不急,我很有耐心的。你聽完結果再決定吧!我還是很看好你這枚棋子的,你可千萬別讓自己失去了利用的價值,那樣的話,我只能送你上黃泉了!”
此時的阮府內,於方和那三個安西王府的侍衛已經悄然潛入了。她故意與那三人分開,獨自往後院而去。她的目標並非麴塵,而是寶梳!她最恨的人不是寶梳,而是麴塵,所以她不認爲殺了麴塵能消除她多少的心頭之恨,只有讓寶梳消失,才能讓麴塵嚐到她心裡那萬劫不復的痛苦!
悄悄躲過兩道護院巡邏後,她來到了寶梳院子外。靜守了半柱香,她確定這是寶梳的院子,然後才動作敏捷地翻了進去。落到院子時,她聽見寶梳的聲音從其中一間房內傳來,好像是在逗孩子。她頓時生出了許多恨意,貓腰從院子的牆根溜了過去,輕輕地推開了窗戶。
她瞄見寶梳正坐在榻上,雙手舉着可愛的女兒末兒玩着拋高高。末兒玩得很開心,張着小嘴笑得聲音都破了。不斷撲騰的小胖手小胖腳在空中像螃蟹似的活潑可愛。這場景讓她心裡的恨意更濃了一層!
她也曾設想過這樣美好的場景,她也曾想象過要爲麴塵生下一兒一女,她細心地照料兒女,享受着這天倫之樂和麴塵濃濃的愛,但她的只是夢,而寶梳的全是現實!她多想,那坐在窗前逗孩爲樂的女人可以是她自己;她多想,當初歐陽公子的事從來沒發生過;她多想,麴塵和寶梳沒有和好,麴塵還是她最愛的師兄,而她也還是麴塵身邊唯一的師妹!
但這一切仍舊是她的想象而已!回不去的始終回不去,她不得不面對眼前這一切,面對寶梳和那個可愛的孩子,以及寶梳所擁有的一切她渴望的幸福!再沒有絲毫的遲疑,她魚躍般翻入窗戶,抽出匕首,貓着腰步步緊逼塌邊。
榻上的母女倆還在歡笑,玩得不亦樂乎,完全沒有察覺這即將到來的危險。於方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如鬼魅般地接近,每邁一步,她都覺得離解脫又近了一步。殺了這對母女,她覺得一切可能就都結束了!
“你還是來了。”麴塵那冰冷的聲音忽然在她背後響起了。她腳步一僵,連同整個身子都僵在了原地!怎麼會?自己竟然沒有察覺到師兄也在這房裡?
“你是來看師傅還是來看我的?”麴塵就站在窗邊的屏風前,用一種冷漠的目光看着她弓着的身子。
她覺得自己很狼狽,在最心愛的男人面前,一點點狼狽都能算做徹頭徹尾的丟臉!她頗有些絕望地閉了閉眼,緩緩地站直了身子,卻不敢回頭去看麴塵的臉。她知道,麴塵不會給她好臉色看的。
“寶梳,”麴塵朝外間喊了一聲,“初真在找你,抱着末兒過去一趟。”
“知道了,相公!”寶梳脆生生地應着道,“我們這就過去!走吧,末兒,我們不理爹爹了,我們去找初真姑姑去!初真姑姑肯定是給你做好了新衣裳,等着末兒公主去試穿呢!走吧,末兒公主,起駕承前宮!”
寶梳那歡快的聲音在一聲關門響後漸漸遠去了。屋子裡又恢復了安靜,死一般地安靜。
“還想殺寶梳?”
於方閉上眼睛,緊了緊牙齦道:“我不可以殺她嗎?”
“你可以,但我絕對不會讓你得手。”
“這是顯擺你們夫妻有多恩愛嗎?”於方感覺自己背脊都僵直了,卻還是不敢挪動步伐回頭看一看麴塵的表情。她能猜到那絕對是冷漠的,只要看一眼,就能讓她的心裂開千百回。她喜歡看麴塵所有的笑臉,腦海裡也收集了無數個版本,唯一不想收集的就是麴塵待她冷漠的臉色。
她心愛的師兄應該像溫暖的陽光一樣呵護着她,而不是應該像這樣把她當敵人似的仇恨着!爲什麼?只因爲那個被丟棄又厚着臉皮回來的靳寶梳!
就在空氣格外凝固時,她忽然抽身往房門口奔去,打算從門口溜出去。但曲塵沒讓她得逞,先她一步跳到房門口,後腳跟一勾便將房門又關上了。
“還不死心?”麴塵的口氣裡透着陰冷,毫無任何一絲舊情分的餘地。
於方往後退了兩步,帶着那顆早已破碎成渣的心,木訥地望着麴塵道:“我來的目的就是殺了她,我爲什麼要死心?”
“那你可以死心了,因爲你根本不可能殺了她,只要我在。”
於方慘然一笑,緊了緊手裡握着的匕首道:“所以,你會殺了我,是吧?”
“師傅已經給過你一次機會了,是你自己糟蹋了他的一番心血。”
“呵呵呵……”於方苦澀地笑了幾聲,眼眶泛着溼潤道,“那樣的機會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用處,你知道嗎?你還是和靳寶梳在一起,只要你們倆在一起,對我來說任何機會都是白費!”
“那晚在芙蓉酒樓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的恨根本只傷害了你自己,到了最後,萬劫不復的人也只有你而已。爲什麼你不珍惜師傅給你的這個機會?雖然我並不認爲你該得這個機會,但既然師傅寬恕了你,你就應該重新做人,而不是一再地執迷不悟……”
“難道你聽不明白嗎?”於方略顯激動地打斷麴塵的話,含淚道,“我不需要重新做人,我也不需要什麼寬恕憐憫,我只想我們之間能回到當初那樣!其實只用你一句話,我就會乖乖地做一隻安分的兔子,可你終究還是離我遠去,回到了靳寶梳身邊。你可知道,在我家破人亡之後你對我有多重要?”
麴塵輕輕嘆了一口氣,搖搖頭道:“我想不明白的那個人應該是你。難道對於你而言我很重要,對寶梳就不重要了?不是我對誰重要,我就要跟誰在一起的。你太過強求了,於方。”
“算了,”於方淒冷一笑道,“我知道現下說什麼都沒用了。你想殺的話那就動手吧!我知道我打不過你,也下不了手殺你,畢竟……我是真心喜歡過你的。能死在你手裡,也算件幸事了。師兄,下輩子我還想再遇見你,我一定還要比靳寶梳更早遇見你!那樣的話,她就不能再把你從我身邊帶走了……”
“省省吧!”門外忽然響起了寶梳的聲音,緊接着是兩聲重重的拍門聲。麴塵心裡一驚,轉頭問道:“寶梳你在外面?”
“相公,開門!”寶梳拍着門板喊道。
“行了,回初真那邊待着去吧!”
“不行!我非得親口再告訴她一遍!上回就已經跟她說了,就算是下輩子,下下輩子,就算她哪輩子先遇到你,你都是我的,跟她沒半分錢的干係!相公,你開門,我非得跟她把話說清楚不可,還沒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