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梳直起了身,略帶醉意地晃了晃手指,背靠在欄杆笑道:“你瞧着,他哪天要敢回來,姑奶奶我保準丟封休書在他臉上,叫他知道這世上也有女人休男人這回事兒!”
“他怕不會回來了吧?有臉回村裡嗎?以爲自己去了城裡混就了不得了,祖宗都不認了……”
話未說完,竹樓下忽然起了一陣騷動。元宵趴在欄杆邊上往下一看,只見兩個年輕男女從曬壩的東頭走了過來。他們一出現,整個曬壩便亂套了,大部分人都朝他們圍攏而去,又領路又是打招呼的,顯得格外殷勤。
元宵面露不屑道:“原來是那兩個回來了呀!去!又回來顯擺了!”
寶梳微閉着眼睛,抿了一口酒問道:“哪兩個啊?”
“還有誰啊?從前也是你家親戚,阮初心和阮曲中唄!往城裡去混了幾年,人模狗樣了!”
寶梳依舊閉着眼睛,面帶笑意地晃了晃腦袋說道:“小丫頭,別那麼憤世嫉俗,人家混得好那是人家的事兒,我們不眼羨,乖……”
元宵轉過身來,一臉不服氣的小模樣說道:“誰羨慕他們了?我纔不羨慕呢!特別是那阮初心,每回回來都擺出一副城裡小姐的架勢!我聽我娘說,她在城裡龐府也不過是個丫頭罷了,嚇唬誰呀!”
寶梳淡淡一笑,微微睜眼晃了晃酒壺,沒了,轉身趴在欄杆上,把手裡的酒壺一拋,直接砸在了剛纔吆喝她的那幾個年輕後生的桌邊。啪嗒一聲碎響,嚇了那幾個好大一跳,擡頭一看,沒想到是她扔下來的。剛纔跟她答話的那男人仰頭指着她笑道:“寶梳嫂子,你這是要殺人滅口啊?”
寶梳搭了只胳膊在欄杆外,面帶紅暈,露出幾絲醉熏熏的笑意說道:“你家祖宗酒沒了,可不得問你這孫子要嗎?孫子,你家祖宗讓我問問你,還有酒嗎?有酒就送一壺上來!”
其他幾個全都笑了起來。那答話的笑得更厲害,仰頭回話道:“寶梳嫂子,我哪兒招你了?至於這麼罵我嗎?要酒開口便是,別說一壺了,回頭把我家裡的酒都送給你,行不行?”
“你敢嗎?仔細你娘打折你的小胳膊小腿兒呢!”
那答話的正要起興回話,寶梳就不理他了,任他在樓下寶梳嫂子寶梳嫂子的叫着,就是不理。
轉身靠回了欄杆上時,竹梯上又發出了吱吱聲,一個年輕男人走了上來,低頭看了她一眼問道:“喝醉了,靳寶梳?”
寶梳虛眯着眼睛,似醉非醉地說道:“誰醉了?纔剛過二郎山半山腰呢,要姑奶奶醉,那還早着呢!上來幹什麼啊?可別叫你那娘看見了,要不然又有好話伺候我了。”說着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下意識地緊了緊外面的棉襖子。竹樓頂是敞開的,沒有窗戶,四面兜風,冬日最是寒冷了,她似乎有點被凍着了。
“世海哥,你怎麼沒去湊堆兒啊?”元宵笑問道。
“有什麼好湊的,又不是唱大戲的,”這叫汪世海的走近了寶梳,蹲下來看了她兩眼道,“都迷糊了,還說沒醉?還能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