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鬼水這兩個字,樊大富和李瓜娃後退一步,隨之對視一眼。李瓜娃吞了口唾沫,雙腳都止不住開始發抖。李瓜娃天生膽小,整日在江面上做事,最害怕的便是遇上鬼水。
何爲鬼水?沿江的漁夫幾乎都知道那東西,說是水,卻好像有生命一樣,說是魚,但哪有魚是沒有形狀,如同一灘水一樣,顏色雖是透明,與江水沒有區別,不注意看是根本沒有辦法分辨。鬼水時常會潛伏在江面之下,有船隻經過之時,就會掀起一陣大浪,將船舷邊上的活物給打入水中,一個浪頭翻滾過去便沒了蹤影。
樊大富和李瓜娃從前也沒有見過那東西,但一次爲人撈屍的時候,竟碰上了鬼水,兩人潛入水下,正準備靠近被江下岩石所蓋的屍體時,樊大富眼尖發現屍體外表好像包裹着什麼東西,立即拉住李瓜娃不要上前,隨後那團東西開始慢慢蠕動,包裹着屍體翻滾了幾圈就沒了蹤影,再追過去的時候,就發現遠處慢慢飄來的只是一具白骨……
聽到圖捌嘴裡說了鬼水兩個字,樊大富反應極快,立刻問圖拾叄:“你們爲啥子曉得鬼水這個東西?”
樊大富這問到點子上了,因爲鬼水這東西只是當地人知道,曾經在其他地方樊大富並沒有聽說見過這種玩意兒的,爲何圖捌會知道自己遇上的是鬼水,而不是其他東西?
圖拾叄正要解釋,穆英傑便搶先回答:“柱頭,因爲我們知道要下水,所以沿江詳查了一番,擔心有危險,預先便從漁夫口中得知了有鬼水這種東西。”
樊大富點點頭,檢查了一下圖捌,發現身體其他地方沒有受傷,估計是沒有辦法呼吸,可又覺得上次見着鬼水,幾下就將屍體化成白骨,爲何圖捌卻無事?
穆英傑直起身子,用身體量了下這條密道的高度,沉思了一會兒問圖拾叄:“拾叄,這應該是盜洞對吧?”
圖拾叄拿出火摺子點燃,在周圍照了一圈,又伸手摸了摸洞壁,點頭道:“對,應該是盜洞,但從未見過有這種挖法,竟有一人高,兩人身體可以並行的盜洞,這與常理相悖,你看這洞壁的痕跡,挖開之後還用粘土粘貼,粘土外表發黑,還是用明火燒過,很明顯這樣做的人,不是想幹一次買賣,這樣看來,這崖墓裡面的寶貝肯定不少!”
圖拾叄說到這,臉上終於有了些許的笑容,一是因爲有這盜洞,二是既有如此穩固的盜洞,那就說明崖墓內必定沒有什麼所謂的機關,可以說這次的買賣毫無危險可言。可穆英傑好像覺得有些不妥,伸手在洞壁上摸了又摸,又蹲下來,拿過圖拾叄的火摺子,看着地上沒有被燒黑的地方,竟有水跡,向前走了幾步後,發現水跡一直延伸向盜洞內部。
樊大富和李瓜娃站在那,一動未動,也不說話。樊大富尋思着這總算是進來了,不管這是不是盜洞,與自己沒有關係,看來拿了東西要回去,萬一鬼水還在周圍徘徊,那就是凶多吉少了,反正他們自己人進來了,待會兒進去之後自己拿自己的,那個長五尺,寬兩尺的大箱子要搬運出去肯定麻煩,就讓他們自己想辦法吧!
“走吧。”樊大富說,但未走到前頭,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圖捌說,“讓他在這個塌塌睡一哈兒,等一哈就應該沒得事嘮,他自己曉得跟過來。”
圖拾叄有些不放心圖捌躺在這,但看到穆英傑已經身先士卒走進了盜洞深處,俯身安慰了圖捌幾句,也趕緊跟了進去。穆英傑和圖拾叄二人一動,樊大富和李瓜娃才緊跟其後,誰知道兩人剛走進盜洞深處,圖捌所躺的地方重新被黑暗吞噬後,密道入水口就激起一陣波浪,隨後一個浪子打了起來,翻滾到了圖捌的身上,將圖捌一卷,直接帶進了水道之中。
前方的圖拾叄聽到有響動,停下腳步,往回看去,除了緊跟其後的樊大富和李瓜娃之外,只能看到一團漆黑,愣了愣轉身又走。
越往前走,盜洞口就越窄,前方的穆英傑伸手摸了摸洞壁,比先前堅硬許多,正要說話,後方的圖拾叄便道:“這裡是堅石,開鑿起來特別麻煩,所以洞口變得小了,估計到前面只能夠一人爬行通過。”
果然,又走了不到幾米,前面就只能看到僅夠一人能夠爬行的小洞口,穆英傑想都不想,第一個鑽了進去,隨後是圖拾叄。李瓜娃站在那一動未動,樊大富見李瓜娃不動,知道他膽子小,擔心堵在裡面了沒有辦法出來,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腦袋上,罵道:“你這個……勒砍腦殼的瓜娃子!老子是你老輩子,還是你師父!媽賣批的!”
罵完,樊大富還是鑽了進去,見樊大富鑽了進去,李瓜娃見四周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打了個寒顫,蹲了下來,摸索着要往裡面鑽,誰知道剛蹲下來,就聽到身後的洞穴中有“啪嗒”的聲音。
李瓜娃一驚,第一反應就是從洞口退出來,貼在旁邊的洞壁上。人在害怕的時候,第一反應絕對是找個角落死死貼住,因爲只有這樣,雙眼才能看到危險所在,不至於讓什麼怪異的東西從後背偷襲。
穿着水服本就寒冷,加之洞穴中又無比潮溼,不久前才尿了一泡在褲子裡的李瓜娃現在又感覺腹部下方發脹,但靠着洞壁又不敢動,雙眼盯着黑暗的地方,聽着那“啪嗒”聲越來越近。
“李瓜娃!你在搞啥子!?你這個砍腦殼的瓜娃子!腳幹是不是斷嘮!”洞穴深處傳來了樊大富的罵聲。
罵聲傳來,那“啪嗒”聲便消失了。這次李瓜娃聽得真切,不是自己耳朵聽錯了,的確是有什麼東西爬了過來。是什麼?魚?李瓜娃腦子裡出現這個念頭,立馬又打消了,還擡手給了自己一巴掌,魚可能在旱地行走嗎?除非是魚長腳了!不對!魚怎麼可能會長腳,是不是……鬼水?
李瓜娃自己貼在洞壁邊上越想越害怕,想往洞裡爬去,但渾身僵硬,根本沒有辦法動彈,此時“啪嗒”聲又重新響起來,而且聲音從遠處慢慢爬到了自己頭頂的方向。李瓜娃定了定神,大喊一聲給自己壯膽,隨後猛地向上一擡頭,想要去看那個地方到底有什麼東西,但黑乎乎的什麼都沒有看見,這才鬆了一口氣,再垂下頭來的時候,覺得面前有一種莫名的壓抑感,下意識就伸手向前摸去,這一摸不打緊,竟摸到一個溼乎乎圓滾滾的東西就在自己的跟前。
李瓜娃雙手如同被針紮了一下縮了回來,這一下用力過猛,手肘撞到了洞壁上,一陣痠麻,“哎喲”一聲身子向前一傾,直接倒向了那東西。李瓜娃心知不好,但也沒有挽救的餘地,只得閉上眼睛。
過了好一會兒,李瓜娃才睜開眼睛,揉着手肘時手摸到腰間的布帶,這纔想起來帶了火摺子,趕緊挪動到了另外一個方向,把火摺子弄燃後,在眼前晃了晃,奇怪的是什麼都沒有看到。正覺得奇怪,將火摺子收回往自己右邊一轉,便看到一張帶着詭異笑容的臉湊在自己的右邊。
“……”李瓜娃罵了一句,後退着向後爬了幾步,終於看清楚那是圖捌的臉,略微鬆了一口氣,隨之開始破口大罵起來,“嚇老子……砍腦殼勒!老子弄死你全家!你……”
罵了一陣,見圖捌依然是保持着那笑容湊在那,眼珠子都沒有動一下,李瓜娃覺得奇怪罵聲也越來越小,但那種“啪嗒”聲依然在洞穴中迴盪,於是拿着火摺子湊近去看圖捌到底怎麼了?是不是一口氣沒回上來,把腦子給弄壞了?
這一湊近看不要緊!李瓜娃的三魂七魄都差點給嚇散了!
那哪裡是什麼圖捌,分明就是一具白骨頂了一個人頭立在那,而那具白骨全身上下還不知道在滴落什麼東西,打在洞底的地上“啪嗒啪嗒”的作響。
李瓜娃完全傻了,這次真變成了真正的瓜娃子,拿着火摺子的手不住地顫抖,抖動的火光左右晃動,射在圖捌的身子上更加駭人,終於李瓜娃那泡尿沒有憋住,一下全噴了出來,順着褲筒就流了出來。
“李瓜娃!”洞口又傳來樊大富的怒吼聲,這一聲吼叫相反沒有給李瓜娃壯膽,反倒是把他真的嚇癱倒在地上了,火摺子也掉落在了地上熄滅了,周圍又陷入了黑暗之中。
完球嘮!完球嘮!李瓜娃眼淚都掉出來了,開始後悔不應該進來,甚至想到當年就不應該當樊大富的徒弟,這樣也不至於遇到這個鬼東西!李瓜娃倒退着向洞口方向爬去,雙腳退到洞口,便決定倒退着往裡面爬。
李瓜娃一邊向後退,隨之將頭也埋了下去,來個眼不看心不怕,摸索的過程中竟摸到了剛纔掉落的火摺子,心中大喜,加快了倒退的速度。退了一陣後,沒有聽到任何響動,鬆了一口氣,趴在那點燃了火摺子,想看看外面到底是怎麼回事,那東西有沒有跟來,結果這一點燃,卻發現圖捌那張大臉就湊在自己的跟前!這還算了,更可怕的是那張臉的肉正在一點點融化,就在李瓜娃眼前瞬間就變成了骷髏頭!
李瓜娃看着這副場景,再也沒有辦法支撐下去,雙眼一翻,腦袋一垂暈死過去。
盜洞另外一邊,一直等待着李瓜娃爬過來的樊大富幾人覺得奇怪,連叫了數聲,只聽得叫罵聲,隨後便沒了聲響,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等了一陣,唯一還在擔心牽掛的就是樊大富,畢竟那是自己的徒弟,可穆英傑和圖拾叄兩人卻在崖墓之中四處翻找起來。
盜洞深處的崖墓和兩人想象中完全不一樣,雖說沒有什麼擔心的機關,可墓室充其量只不過平時宅邸半個正堂那樣大小,四面都印有五彩斑斕的壁畫,壁畫上竟全是春宮圖,這就罷了,墓穴之中角落處擺放着一個已經被砸開的石棺,棺內早已化爲白骨的屍體被之前的盜墓賊拆得七零八碎,還有一截腿骨被拖了出來,外表包了白骨原本穿着的外衣,變成了備用的火把。在墓室的其他地方,除了一些罈罈罐罐之外,根本看不到任何值錢的東西。
“不對呀!”圖拾叄自言自語道。他雖然從事這一行當沒有幾年,但也知道有人費了那麼大的力氣挖出那種盜洞,結果裡面墓室中卻是這幅德行,除了石棺被砸開之外,其他的東西都沒有被毀壞的痕跡,總不至於前一批盜墓賊來這裡,僅僅是爲了砸開石棺毀壞屍骨嗎?不,這種賠本買賣,除非誰腦子壞掉了纔會幹出來。
圖拾叄又看到被砸壞的石棺,忙道:“穆大哥,難道說那東西是裝在這口石棺內?”
實際上圖拾叄也在猜想是不是值錢的東西都裝在那口石棺之內,但不方便說出來,只得說要尋找的那箱子是否在石棺之內。
穆英傑伸手製止圖拾叄說下去,道:“不,那箱子的確是裝在棺材內沒錯,但絕對不可能這麼簡單就放在這麼明顯的地方,雖說這口石棺很大,足夠裝入那牧……那箱子,但我能感覺出來那箱子不在這裡。”
穆英傑那個“牧”字出口,立刻又改口說了箱子,圖拾叄本就聰明,知道穆英傑有所隱瞞,也不方便再問,於是在周圍繼續尋找起來,希望能有所發現。
再說一直在盜洞口等待着的樊大富,見李瓜娃還不過來,乾脆鑽了出去,出洞之後便看到李瓜娃一雙腿在洞穴之中,一時火大,抓起那雙腿就拖了出來,誰知道這一拖出來不打緊,竟發現李瓜娃的身子只剩下了半截,而上半截的身子全變成了白骨!
這時樊大富才明白爲什麼那麼輕易就能將李瓜娃的身子給拽出來,根本就沒用什麼力氣,原來是……
就在這個時候,在石棺背後查看的圖拾叄大叫了一聲:“這裡還有盜洞!”
“那就對了!”穆英傑轉身向石棺後方奔去,果然在石棺後方發現了另外一個盜洞,探頭一看,那盜洞不深,差不多隻有半丈的距離,就在那盜洞之外,便是另外一個墓室!
“崖墓!墓室衆多!羣葬之墓!墓室與墓室就一牆相隔,如同人間陽宅,果然是郪國的陰宅修建之法!”穆英傑面露喜色,正要往裡面鑽,就被在墓室另外一側盜洞口的樊大富叫住。
穆英傑轉過頭來,看着樊大富指着地上半截身子變成白骨的李瓜娃的屍身,眉頭一皺,竟伸手一掌將圖拾叄打入腳旁的盜洞之中,隨後自己也鑽了進去,完全不顧還在那發愣的樊大富。
樊大富不知道穆英傑爲何要這樣做,以爲是要拋下自己,趕緊上前去,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辦法挪動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