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和龍清徹見過之後, 已經有半月了，半個月來，沒再出過門, 天天窩在院子裡宅着, 每天看書, 看白紗宮的線報, 琴是再沒碰過。
再有兩天就是向進業成親的日子了, 這月初八，龍清徹告訴我的日子。
心裡一陣苦澀，還好當初理智, 沒因爲覺得李玉茹性格不錯，而和她姐妹相稱, 還真的是世事難料啊。
尚書之女, 他向進業也算是有福了, 娶的不僅是權貴的女兒，還是個乾城三大美女之首, 一個溫婉如玉的女子。
心裡一陣苦澀，如果在他和李玉茹定下親事之前就知道我是當朝丞相，他最敬佩的人的女兒，他還會選擇李玉茹嗎？我懷疑……
只是這答案不論是哪般，我都難堪至極啊！
心裡不由的有些怨恨, 向進業啊向進業, 你還真是懂得如何傷人啊！
“陸小姐, 這就到了, 請您稍等, 奴才這就去請示皇上。”走在前面的李懷仁回頭對我行禮，交代了一聲, 便向前走去。
他這一聲，倒是驚醒了我，果然我還是有些失戀的狀態啊，跟這宮中大總管在宮中行走都可以走神……
擡頭看了看，眼前的這座宮殿，還是上次來過的御書房，不知道這皇帝老爺子又要幹什麼了。
午飯過後，依舊沒什麼精神的在屋裡榻上靠着看書的，玉瑤卻帶了這大總管進來，說是珍妃娘娘相見我這個妹子，讓我進宮一趟。
聽完之後，我只剩下無語。珍妃娘娘想見我這個妹妹，用得着皇上跟前的紅人，後宮總管李公公親自來嗎？
明顯的珍妃是個明顯的遮不住人耳目的掩飾，老爺子這是想隱晦的告訴所有人，他看重我這個丞相家的六丫頭嗎？
不懂，也懶得去想了，隨便老爺子怎麼折騰吧，反正我是鬥不過他的，鬥得過也不能和他鬥，這就是悲劇。
“陸小姐，皇上叫您進去。”李懷仁走了出來。
“公公客氣了，直接叫碧舞名字就好，碧舞這就進去見駕。”
“陸小姐這是折殺奴才呢，皇上有多喜歡小姐，別人不知道，老奴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小姐將來是個有福之人，萬不是奴才這樣卑賤的人能直呼名諱的。”李懷仁聽了我的話，依舊不卑不吭，幾句話堵了我的話。
宮中生活了四五十年的人，果然已是人精了，說話可謂是滴水不漏，決不讓自己留有任何把柄。
只是……他這後面的話，我很是不喜歡呢！
“公公說笑了，在碧舞心中每個人都是人生父母養的，又哪有什麼貴賤之分，只不過是轉世投胎時，落的人家的家境有所不同罷了，說回來，我們的身份還都是父母給的，如果我們背後沒有父母，也都只是單純的一個存在於人世的人罷了……”
我與李懷仁邊說着，邊向御書房裡面走去。
“說的好啊！丫頭，朕果然沒看錯你！”剛走到大殿中央，皇上從內殿掀簾出來了。
“臣女見過……”
“免了免了，這裡也沒外人，這些虛禮就免了。”
禮行到一半，就被皇上揮手免了，本也沒那心情行什麼虛禮，沒說什麼也就站起來了。
皇上使了個眼色給李懷仁，李懷仁就帶着殿內伺候一羣宮女太監出去了，還關上了門。
大殿裡就剩下了我和老爺子，他不說話，我也低着頭沉默，可我知道老爺子正盯着我。
大殿裡就這樣沉靜了好一會，老爺子纔開口：“向進業，品行不錯，但是他配不上你。”
心下一驚，擡頭看向老爺子。
老爺子一片坦然，好像自己什麼都沒說過似的。
嘆了口氣，自己在大殿上找了把椅子坐下，既然他什麼都知道，我有用得着瞞着什麼嗎？只怕龍清徹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
“不配……”沉吟了半響，擡頭略帶嘲諷的看向老爺子：“老爺子，你也這麼世俗嗎？覺得門當戶對很重要？”
“這不是世俗不世俗的問題，而是向進業不管相貌、品性、才能都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這跟門當戶對沒關係。”
有些驚訝，老爺子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從御座上走下，來到我身邊坐下，有些語重心長的說道：“丫頭，男女之間，如果是男強女弱，他們可能會幸福，但是如果是女強男弱，那麼他們的結局定然是分離，甚至到最後還會彼此怨恨。你只是被你心中的執念蒙了心智，不然你不會想不到這一點！”
沉悶的心頓時好像被人打開了一扇窗，清新的空氣瞬間讓之前已經快要缺氧的心，再一次強而有力的跳動起來。豁然開朗之後，緊隨的也是連日來強行壓制的委屈和淚水。
淚水再無顧忌的沿着我的臉頰滑下，一滴一滴掉落在我的衣襟上，暈開了水漬，像花兒一樣盛開……
是眼淚也是心境……
“丫頭……哎……哭吧，哭吧，哭出來也好！”老爺子嘆息着走過來，把我的頭埋入他的懷裡，像呵護自己的女兒一樣拍撫着我的背，任我的淚水浸溼了他的龍袍。
在這個世界活了快十五年了，這個月底就是我的十五歲生辰，可是這十五年，除了還在襁褓中時，在孃親的懷裡哭過，再也沒在任何人面前哭過。甚至幾乎是沒再哭過，除了那晚一個人對月落淚之外，這是第二次哭泣。
更沒想過，有一天我會在一個人的懷裡哭泣，而這個人還是皇帝。
老爺子是真的疼我，雖然我知道他疼我的最終目的是什麼，但是他是真的不會傷害我，心疼我。
過了好一會，我才漸漸止了淚水，平靜了心態。
肆無忌憚的哭過了，心霎時間也豁然開朗了，人整個輕鬆了很多。
“心裡舒服點沒有？”老爺子放開我，到椅子上坐下。
想到自己剛纔的失態，有些不好意思，沒出聲，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
“想通了就放手吧，實話告訴你，就算他沒做對不起你的事，朕也是不會讓你們有結果的。”
閉了閉眼，深深的吸了口氣：“我再也逃不掉了，是不是？”
我有些無力的垂着頭，聲音很輕，但在這個安靜的大殿上，也是很大的。
“是。”老爺子沒多說，只是很簡單的給了我一個字。
沉默好久，擡頭帶着懇求和堅定眼神看着老爺子：“那麼，我要自己選擇的權力，還有……如果我真的一個都不想要，你不能逼我，但是我可以答應你，幫你選定的那個人。”
老爺深沉的看了我好一會，笑了：“好。”
“還有，我要這個諾言永遠有效，直至我死！”
也就是說，將來不管是哪個皇子登基爲帝，他都不可以強迫我。既然已經脫不了身，總要爲自己的以後做好打算的。
“可以。”老爺子像是看穿我的心思，笑的更加意味不明。
鬆了口氣，有了這個約定，想來將來不論發生什麼，我都不至於落到被迫就範的地步。
“丫頭，你敢不敢跟老爺子我打個賭？”老爺子似乎心情很好，笑着湊到我跟前說道。
眯了眯眼：“賭什麼，說說看？”
“你……穆落舞遲早都會是朕的兒媳，會成爲龍乾王朝最尊貴的女子！”老爺子說的很肯定。
“這麼肯定？萬一老爺子輸了呢？”挑了挑眉，這種事情可是說不得準的，誰知道將來到底會怎樣，也許我真的會愛上他們中的一個，可也有可能，我最終會放棄感情，一個人離開。
人生的十字路口，該怎麼走下一步，不到非選不可的地步，永遠無法肯定自己的選擇。
人生是有很多種可能的！
“呵呵，若是朕輸了……朕輸個兒子給你怎麼樣？”
鄙視的看了老爺子一眼，這有區別嗎？
“若是老爺子輸了，到時候如果我要走，老爺子不得再阻攔，無條件放我走。”條件是談出來的，不談，自己就永遠只能處於被動的局面。
“好，就這麼說定了。”老爺子雖說有些猶豫，可最終還是同意了。
“那麼，我們就拭目以待了……老爺子，別忘了，你之前可是給過我承諾的，給我自己選擇的權力，還有……嗯，您應該記得的不是嗎？”
“那又怎樣，如果他連一個女人都留不住，也就太沒用了，這樣沒用的人，自然也是配不上你的，那我還留着你幹嘛。”老爺子倒是很有自信，倒是不知道，他到底屬意的是誰了。
“既是這樣，那我們現在說再多也沒用了，不過，我希望這個約定只有我們兩人知道，你的那些兒子嘛，就算了。”
說實話，會答應這個賭注，完全是好玩，陪着老爺子鬧騰罷了。
可是，萬一因爲這個賭約，到時引來一堆麻煩就不好了。
“這是自然，萬一朕輸了，到時候也沒面子不是。”
“那就好，不過，老爺子，今天你叫我進宮，應該不是就爲了讓我和你打這個賭吧！”
也許我可以認爲，是老爺子看不下去我因向進業而消沉了，所以把我叫進宮來寬慰我。但是，老爺子畢竟還是個皇帝，他不會那麼閒……
“呵呵，這個賭約不算是一件事情嗎？”老爺子的神情和語氣有些可疑。
果然……
“別忘了，朕的第六子可不是個會輕易放棄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