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想到了很多很多的弗裡德里克先生再擡起頭的時候, 他發現孩子們還有他的妻子都已經走上樓了, 於是他只得加快腳步地跟上去。並在他的妻子敲了敲艾伯赫特的外公的房門時快步走到了妻子的身邊。
房門裡傳出了一個並不響亮,聽起來帶着一絲不近人情的距離感的聲音。
房間的主人說:“請進。”
才只是這一個詞, 就讓剛纔已經因爲艾伯赫特的母親還有繼父的友好態度而放鬆下來的林雪涅感到又緊張了起來。可就站在她身邊的艾伯赫特卻是那樣堅定地牽着她的手, 並轉過頭看向她, 就像平日裡他會在大街小巷上, 以及在任何地方的時候對林雪涅所做的那樣。
那一刻,林雪涅讀懂了那雙綠色的眼睛正對她說的話:你只需要在意我。
接着,林雪涅再一次地平靜下來,並被艾伯赫特牽着手走進那間風景絕佳的房間。
這是一間很大的書房,它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書的海洋那樣, 它被建成了一個漂亮的圓柱體,屋頂有着兩層樓這麼高。而圓形的四壁則本就是擺滿了各類書籍的書架。不僅如此,在書桌的旁邊還有着一個大小正好的, 旋轉上升的樓梯,它可以讓屋子的主人走上樓梯,去取下那些被擺放得更高的書籍。
而只要你把目光放到那只有一人寬的旋轉樓梯上, 你就自然而然地會注意到書桌所背朝的那面窗戶,以及窗外可以清晰看到的基爾入海口。
這樣宏偉而盛大的景象會讓你的心變得很平靜很平靜。
接着, 林雪涅就對上了坐在書桌前的那個老人的目光。
事實上,它並不銳利, 也並不具備着讓人足以察覺的打量。這道目光的主人只是坐在那裡,注視着來人,如此平靜, 就彷彿窗外的那片海洋一樣,卻擁有着讓人爲之一怔的宏大力量。
面對這樣的目光,林雪涅不禁深吸一口氣,然後被艾伯赫特牽着的手用了一點力,示意她的戀人鬆開她,然後不自己地站直身體,並在艾伯赫特的母親介紹到她的時候用一個足夠平穩而溫和的聲音向對方問好。
“您好,我是雪涅。雪涅·林。”
“你好。”老人凝視了一會兒林雪涅,然後就對她指了指書架邊的那排沙發座椅,並說道:“坐吧。”
或許是爲了會客的安排,在這間書房裡靠近周圍那一圈書架牆的地方,有着四張能坐四到五個人的沙發長椅。
而林雪涅則在看到了老人的這一示意後望了一眼艾伯赫特,並被這個綠眼睛的貴族牽着手坐到了海因裡希親王左手邊最靠近他的那張沙發椅上。他的母親和繼父在那之後也和他們一起坐到了那張沙發椅上。甚至於艾伯赫特的母親還特意坐到了林雪涅的旁邊,最最靠近海因裡希親王的那個位置。
這似乎是一種善意的體現,也是在告訴着林雪涅——別害怕,孩子,這裡有我。
“我聽說,你們在12年前就已經認識了?”
“是的。”
當海因裡希親王這樣向林雪涅問道的時候,林雪涅給出了肯定的回答。雖然對於林雪涅來說,她只不過是在自己19歲的時候第一次見到了身旁的這個男孩,可對於他們來說。是的,她的確是在12年前就已經認識了當時還很年幼的艾伯赫特。
在林雪涅給出了肯定的回答後,海因裡希親王則向她致以了讓林雪涅感覺到有些意外的珍重謝意。
“感謝你和你的家人在那個時候救了我的外孫。”
雖然說,艾伯赫特的外公只是坐在那裡向林雪涅點了點頭,可親王的態度已經讓林雪涅這個曾經還在講述德意志第二帝國曆史的資料書上看到過他的林雪涅感到有些受寵若驚了。
可林雪涅還沒來得及告訴這位老人,他不需要這樣來向她表示謝意的,海因裡希親王就已經接下去說道:
“我對你本人並沒有什麼不滿,雪涅小姐。你是一位能讓人心生好感的小姐。只是如果我能夠早些知道我的外孫自從在三年前重新見到你就開始對你展開追求,我會及早給出反對的建議。”
當海因裡希親王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看了一眼克勞斯。這當然是因爲艾伯赫特在他寄給自己外公的信裡給出的這份說明——他說他是在三年前的那場由克勞斯舉辦的舞會上重新認識林雪涅的。
克勞斯顯然也知道海因裡希親王的意思。於是他就在被親王殿下的目光掃到的時候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
艾伯赫特似乎很想在這個時候開口說些什麼。可他知道,他的外公還沒有把話說完,他需要先等他的外公把話說完纔可以。於是他只是給了林雪涅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並繼續看向他的外公。 wWW★ttκǎ n★C 〇
“這是因爲我的女兒安吉拉,她也同樣擁有我的一部分繼承權,而艾伯赫特作爲她的長子,理應從她那裡繼承到那些。也許你會想,艾伯赫特已經是一位伯爵了。但你可能並不知道,他能夠擁有的,卻不止是這些。但如果他選擇和你結婚,他就會失去那些。他必須要放棄原本應該屬於他的很重要的那一部分繼承權,才能夠和身爲平民的你結婚。如果不是他的父親已經去世並且只留有他一個兒子,而我也有一定的話語權,我想他連伯爵的爵位都會失去。我不是說這不可以,只是我並不支持。”
當海因裡希親王說完這些,他向林雪涅示意,現在她可以說說她對這些的看法了。
只是還沒等腦袋裡很亂的林雪涅開口,艾伯赫特就已經搶先一步地說道:
“您的這些話不應該是對雪涅說的,外公。這些應該是對我說的。因爲在這件事上做出決定的人是我,不是她。您如果對她說出這些,則無疑是在勸我追求了很久的女孩放棄我,離開我。”
海因裡希親王應當是贊同艾伯赫特的這句話的。並且,他也應當是很喜歡自己的這名外孫的,他甚至對他的這位外孫感到有諸多虧欠。也正是因爲這樣,他纔會在艾伯赫特說出了這樣的話之後躲閃了一下自己外孫的目光,又作勢咳嗽了一下。
他說:“我是想這樣做的,可是艾伯赫特,你並沒有給我這個機會。”
艾伯赫特在那之後向他的外公笑了起來,這位滿頭白髮的老人似乎就見不到自己的這個外孫對他這樣笑。因爲艾伯赫特的笑容實在是太具有感染力了,並且就像是林雪涅所認爲的那樣,當這個男孩對一個人露出這樣笑容時,那麼對方一定會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對他說出拒絕的話語。
於是海因裡希親王只得把注意力又放到了林雪涅的身上,並問道:“艾伯赫特在信裡告訴我,你已經在布拉格學習了三年的德語了?可你如果要學習德語,爲什麼要待在布拉格?”
這個老一輩的德意志第二帝國的精英貴族似乎就根本沒有這樣一個概念——學習了三年德語的人未必能夠把德語說得流利,在與他們的交流中也可能會出現這樣那樣的小問題。
並且對於這樣一位屬於上一個時代的親王殿下來說,當他們這樣的貴族說自己能夠說某種語言的時候,意思就是他能夠用這種語言毫無障礙地與人溝通交流。
幸而林雪涅的德語在經歷了那麼多那麼多之後已能夠十分流暢也十分精準地表達出她內心所想。因此,在艾伯赫特的母親有些擔憂的注視下,林雪涅只是想了一想,就在接受了自己的戀人給她套上了奇異設定後根據它來說道:
“這是因爲我的姐姐當年也是在布拉格學習的德語。在我到那裡之前,她對我說,布拉格是一座神奇而美妙的,說德語的城市,她很喜歡布拉格。那時候我對歐洲的瞭解很少,所以我就直接去到了布拉格。但如果我在去到布拉格之前還看過一眼德累斯頓。我想我一定會改變主意去到德累斯頓的。”
當林雪涅要開口的時候,克勞斯和路德維希雖然知道這個姑娘的德語說得棒極了,基本不會有任何溝通上的問題。可壞就壞在艾伯赫特讓他沒有疑慮也不在來的路上多想而未曾提前和她溝通她的“新身份”。於是他們可着急了!
可誰能想到呢,這個平時看起來挺誠實的一女孩,居然會在這種時刻那麼自然又不顯心虛地說出“我的姐姐”,這簡直要讓和克勞斯一起坐在另外一張沙發椅上的小親王瞠目結舌!但是這一次,遇到重大時刻的小親王不需要他的朋友提醒他就已經又扳起了臉,不讓艾伯赫特的家人發現他們的“小騙子集團”中出現的哪怕一點點的小破綻!
於是親王殿下滿意地點頭了,又接着問道:“雪涅小姐在中國的時候已經在北京大學學習了中文和比較文學了?那未來你和艾伯赫特一起去柏林之後,打算到柏林大學學習什麼?”
艾瑪!我居然上好北大了!
而且那還是二十世紀二十年代的北京大學了!
意識到艾伯赫特又在自己的身份相關裡編了什麼內容出來的林雪涅簡直要震驚了!雖然說,江湖上總是流傳着一個傳說。那就是在紅旗下長大的這一輩熊孩子們小時候都有過這樣一個煩惱——我以後到底是上清華呢,還是上北大?而長大以後他們就發現,他們既考不上清華,也考不上北大!
可林雪涅應該不是這些熊孩子裡的一員。因爲她是從小就是長笛特長生!她從沒想過北大也從沒想清華啊!
但是胡編亂造的艾伯赫特卻已經讓她從北大畢業了!她能不着急嗎!
她很想搖着艾伯赫特的脖子跟他說:男孩!你到底懂不懂這個年頭的北京大學是怎麼回事嗎!你到底懂不懂這個年頭的比較文學是什麼情況!不懂就不要亂編啊!行嗎!行嗎!
但在這個時候,她也只能轉頭看向艾伯赫特,露出很溫柔很溫柔,卻帶着殺氣的笑容。在看似是在詢問艾伯赫特的轉頭之後,林雪涅很快就又轉回頭來說道:
“我想去柏林大學學習日耳曼文學。”
在得到了這樣的一個回答後,海因裡希親王向林雪涅點了點頭。自此,他想要向林雪涅詢問的問題似乎就已經問完了。他示意自己的女兒過來,並在艾伯赫特的母親耳邊說了幾句什麼。接着,艾伯赫特的母親就示意林雪涅和艾伯赫特他們可以和她一起去吃一些茶點。
可就在特意過來爲艾伯赫特壓場子的克勞斯和路德維希也打算帶着一絲失落和慶幸,跟着一起離開這間書房的時候,路德維希卻是被艾伯赫特的外公給叫住了!這位已經滿頭白髮的海因裡希親王殿下似乎是打算讓和他同是親王的路德維希留下來和他再聊幾句。
這顯然讓知道路德維希到底是怎麼回事,並且自己也很是心虛的林雪涅感覺到如臨大敵。而幾乎是和路德維希從小就認識的克勞斯也很是擔心。
可他們卻只能相互間傳遞一個眼神,而後就被迫把小親王一個人留在書房裡,和海因裡希親王這位曾經的海軍元帥獨自相對了!
在門被關上之前,路德維希看向艾伯赫特的目光堅定極了,他彷彿在告訴自己的這位好友,在這樣一個關鍵時刻,他一定能夠不辜負友人對他的信任!
而後,當門被關上之後,路德維希拿出了他“親王殿下”的自信與氣場,坐到了艾伯赫特的母親先前坐的位置,並迎上了海因裡希親王慎重而審視的目光。
在片刻的注視之後,這位老人問出了他對於路德維希的第一個問題:
“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您認爲我的外孫有可能放棄和那個中國女孩結婚嗎?他們之間的感情到底怎麼樣?”
然後路德維希說:“我認爲,以
作者有話要說: 艾伯赫特和雪涅小姐的相愛程度來說,這很難。而且對於我們這一輩人來說,貴族的血脈和頭銜它雖然依然重要,卻已經沒有過去的那麼重要了。在我父親的那個時代,他即便想要娶一位女伯爵,也會得到家族的極力反對,認爲他怎麼也該娶一位擁有實權的公爵的女兒。可現在,我卻覺得我即使想要娶一位女男爵也不會遭到太大的反對了。我們的榮耀依舊還在,只是我們的權利卻遠不如從前了。對於艾伯赫特來說,爲了他的愛情和一生的幸福,這可能並不是不能放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