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宮女既然已經收拾好牀鋪,上面的狼藉自然看到了,這個時候害羞也好,不好意思也罷,都沒有意義了,王容與走到朱翊鈞面前坐下。

“現在送的是點心,等到晚膳時會送熱食過來。”朱翊鈞說。雖是點心,一桌子上也有三四十道,乾溼點心甜鹹口味還有甜湯一樣不少。

王容與要了碗玫瑰酒釀,“陛下晚宴時還要出去?

“要去露臉打個照面。今個兒也是元宵佳節,等朕回來與梓童賞月。”朱翊鈞說。

用了點心,朱翊鈞要換裝赴宴,王容與親手給他整理玉帶,“我在這等着陛下回來一同用膳。”

說的乖巧,等到朱翊鈞走後就往牀上一滾,補眠去了,只交代喜桃,陛下回來前叫醒她。

今日原就是帝后的洞房花燭夜,朱翊鈞在宴上接受三呼萬歲,勉勵臣民一杯,再接受朝臣祝酒三杯就走了。

後宮的家宴中,朱翊鈞根本就是打個照面就被太后勸至交泰殿和皇后相處,可憐後宮一衆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后妃,磕頭迎接陛下來,跪拜恭送陛下走,連個正眼都沒得着。花好月圓,人比花嬌的,怎麼能不感懷自身,唏噓惆悵。

交泰殿寢宮,兒臂粗的龍鳳金燭從點亮起就要徹夜燃燒到第二天天明。朱翊鈞回來時,王容與匆匆忙忙接駕,小臉兒睡的粉撲撲的,嘴邊還有可疑水跡。

“你可真夠心寬的,就剛纔那點時間你還睡了一覺。”朱翊鈞只看一眼就知道她剛纔再幹什麼。

“現在我已經是陛下的皇后,板上釘釘,還有什麼需要擔心的嗎?”王容與笑說。

“這樣就心安了?那未來日子裡你要伺候的朕舒坦了纔有好日子過。”朱翊鈞說。

“以後的日子誰說的準,陛下想要我伺候我就能伺候陛下舒坦,陛下若不想要我伺候,我就是使出渾身解數,陛下也舒坦不了。”王容與說,“陛下換了常服吧?”

“直接換寢衣,反正等會也要換的。”朱翊鈞說。

換了寢衣就不老實摟着王容與的腰就要往牀邊走。

“陛下,日頭還早着呢。”王容與推拒說,“咱們要不要先談談天說說地聊些風花雪月。”

“古人云,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卻要在此時和朕談天說地不成?”朱翊鈞問。

“陛下,晚膳該送過來了。”王容與說。

“朕還沒有晚膳重要?”朱翊鈞說。

“陛下好端端的去和晚膳比什麼?”王容與失笑。她挽着朱翊鈞的手,

“不如陛下枕在我腿上,我給陛下做頭部按摩可好?”王容與說。“春宵還長着呢。”

王容與那裡還疼着呢,能拖就拖,能躲就躲。

朱翊鈞在王容與的按摩下片刻後陷入熟睡,王容與不敢輕易挪動腿,怕驚醒了他,自己找了個歪歪扭扭的姿勢也睡着了。

這一覺朱翊鈞足睡了一個時辰,睡醒只覺精神大好,再見王容與歪扭的睡姿,就覺得她十分貼心。

叫醒了王容與兩人一起用遲到的晚膳,和膳食魚貫進入的還有宮廷樂師。

禮樂起,用膳。

王容與往那瞄了好幾眼,問朱翊鈞,“這是陛下今天安排的節目?”

朱翊鈞搖頭,“朕用膳時都要有禮樂相伴,梓童日後聽久了就習慣了。”

王容與側耳聽了,只覺得旋律有些奇怪,說是不知道又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但是要說知道還真叫不上名來。

“奏的周禮上的樂章。”朱翊鈞說。王容與的大眼珠子咕嚕嚕的轉,一看就十分好奇。

“原來陛下是這樣受藝術薰陶,難怪陛下氣度非凡氣器宇軒昂出類拔萃與衆不同。”王容與拍了一長串馬屁後問說。“那我用膳時不用吧?”

“梓童與朕一同用膳時就可共聆佳音。”朱翊鈞說。

很好。王容與在心中的小本本上把和陛下共同用餐這一條劃去。

皇帝晚膳有四十多道菜,皇后有三十多道,有些菜看着精美絕倫,但反而生不起用餐的念頭。

朱翊鈞熟練的看着菜說這道菜賞潞王,那道菜賞張首輔,他對王容與說,“你平常用膳時也可把菜賞賜給嬪妃,但你得找着由頭,別天天賞,跟劫富濟貧似的。”

王容與乖巧點頭。

“就是你吃剩下的飯菜撤下去多半是宮女太監分了,但是他們收拾好自己分了,和從你口中賞的菜是不一樣的。”

“你別想着,反正吃不完要給他們吃就開口讓他們先拿走。你的恩賜太多並不好事,寵生嬌。”朱翊鈞說。

“謝陛下指點。”王容與說。

用完膳,禮樂止,王容與搖搖頭,耳朵疼。朱翊鈞讓人推開窗子賞月。

八月的夜晚,夜風有些涼,朱翊鈞用大披風整個兒裹住王容與,“你看到那蠟燭了嗎?”

王容與嗯道,有些奇怪,好好看着月亮呢,怎麼就說到蠟燭上了。

“朕寵幸再多的女人,和她紅燭燃到明的卻只有你一個,洞房花燭夜是獨屬於你和我。”

“所以不要去在意我洞房花燭了多少次,只有此次只有此時只有你和我,纔是洞房花燭。”朱翊鈞說,那天王容與小聲嘀咕的話他到底也是入耳了,留到今日來說。“我今日說了這樣的話,就算你有一日走在我前頭,我也絕不會再立後。我這一生,只有你是我選擇認定的皇后。”

王容與伸手攬住陛下的脖子,“陛下,我何德何能能承受陛下如此厚愛。”

“我只說有朝一日,也許你走在我後頭,還要當太后呢。”朱翊鈞笑道。

“陛下走的時候,我也跟着陛下走,我只做陛下的皇后,什麼勞什子太后我纔不當。”王容與說。

兩人在新婚之夜說了死呀活呀的話,彼此發了幼稚的誓約,內心卻熨帖火熱,再來水乳融交,就和諧的多。

王容與不扭捏,第一次不說,第二次再有不舒服的地方就直說,當然舒服的時候也是兩腿繃直,好哥哥的亂叫。

朱翊鈞牀上何曾有這樣的女子,但是王容與舒服不舒服都直白的擺在臉上,朱翊鈞自然卯足了勁想讓她舒服。關乎能力,不能馬虎,就是皇帝,也不例外。

晚上足足弄了兩回才相擁睡去。中間已經叫換過一次寢具,最後一次王容與渾身無力,不由自主的輕顫,緊緊巴着朱翊鈞,汗津津的貼在一塊,朱翊鈞要走,王容與就要哭,最後無法,也不能叫人進來看到王容與這樣失態,只能找到一塊乾淨地,裹着被子睡。

王容與初次承寵就失神,朱翊鈞也舉得自己失態了,摟着王容與也不嫌她,在耳邊哄着說着蜜糖話。

第二日一早就被宮女叫醒。新婚夫婦可沒有偷懶的時間,一大早得先去太廟祭告先祖,然後還要去太后處請安,下午還得接受后妃的見。

短暫的時間裡,王容與選擇擦身體,昨日的胡來,大禮服已經不能穿,只能另穿一身禮服。好在禮冠還好好的,薄施粉黛的時候,王容與就說面翠不貼了,眉眼一如昨天的畫法只是眼線不要拉長,眼尾也不要暈染腮紅。

“今天的妝和昨天不一樣,還是昨天的好看點。”朱翊鈞欣賞她的妝容後說。

“整日眼線拉長眉目嫣紅的,我怕別人傳我是妖后啊。”王容與開玩笑說。

“常聽說妖妃,妖后可是聽的少。”朱翊鈞說,“但凡能掛上妖的後宮女子無一不是傾國傾城之色,梓童可真會替自己戴高帽啊。”

“那陛下總嫌我醜,我若自己也自怨自艾,那就真的面目可憎。”王容與說。在宮女打開的首飾盒裡分別挑了耳環戒指手鐲帶上。

“朕可沒嫌你醜,朕要覺得你醜,怎麼會挑你做皇后。”朱翊鈞說,“梓童雖不是傾國傾城之色,但是勝在清新自然,正是朕心中長的模樣。”

“可惜陛下心中長的模樣萬萬千。”王容與笑說。“不過撞對了一種,我也算好運氣。”

待出了交泰殿門,王容與一改在殿內與朱翊鈞嘻嘻哈哈的模樣,眼觀鼻,口觀心,慢慢行,緩緩踱,裙襬不動,禮冠上的流蘇也不動,儀態端莊,無可挑剔。

至太廟,告祭祖宗,皇家有了新婦。禮樂起,穿着祭祀服裝的舞人唱着祭歌轉着圈,禮樂止,禮官拉長了音念着祝文,王容與跟在朱翊鈞身後,三叩九拜。

禮成出太廟,朱翊鈞諭旨,後熟讀仁孝慈皇后所著內訓,淨衣焚香,與交泰殿虔誠手抄內訓一百篇賜與朝臣賢民內眷,意在勉勵天下女子修身持德,內孝外賢。

王容與看了朱翊鈞一眼,真真的好盤算,當初被罰的膝蓋都差一點壞了,如今搖身一變拿出來成了我的賢名兒。讓我怪也怪不起來,要感謝你卻又有些不甘。

陛下,你拿御下的手段來對付後宮,是不是有些小題大做了。

從太廟出來,就要去慈寧宮給兩宮太后請安,陳太后見着王容與,“明明是一樣的人,哀家今日見你,就和從前見你是不一樣的感覺了,如今真是新媳婦了。”

王容與輕笑,“新媳婦進門諸事不懂,還請母后不要嫌棄我愚笨。”

“你可不是個愚笨的,你若是個愚笨的,你母妃可不會選中你做佳婦。”陳太后笑說。

“帝后是天下夫妻表率,陛下要處處愛重皇后,皇后也要時時勸誡陛下,更重要的是早日爲皇家開枝散葉。”李太后嚴肅的說。

“兒臣領訓。”王容與蹲身說。

“皇后進宮頭上就頂着兩個婆婆,可不好當呢。”陳太后笑說,“哀家還好,你母妃素來是個嚴肅認真的性子,有時候言語上嚴厲了些,卻都是爲了你和陛下好,你可不要誤會了。”

“母后和母妃都是爲了兒臣好,兒臣曉得。”王容與說。“兒臣定當竭盡全力的侍奉陛下,母后,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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