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朱翊鈞連着去了養性齋兩日,王容與果真沒來,張成看着陛下臉色,偷偷叫來教坊司的人在宮後苑的花園裡拉拉彈彈,以免陛下尷尬。

朱翊鈞在宮後苑,宮女嬪妃跟蜜蜂聞着蜜似的就來了,朱翊鈞煩不甚煩又偷偷回乾清宮了。第三日王容與去了堆繡山拉了一曲,朱翊鈞沒去宮後苑,但是讓小太監去了宮後苑,一直聽到王容與拉完回儲秀宮,小太監纔回乾清宮回話。

“今天也是拉的二胡?”朱翊鈞問。

“是。”小太監跪着回話,“小的聽不懂拉的什麼,但拉的挺好聽的,只拉了一曲,大約是一炷香時間,姑娘就回儲秀宮了。”

“今天宮後苑人多嗎?”朱翊鈞問。

“多。”小太監說,“在姑娘之前,有肖美人在澄瑞亭吹簫,在姑娘之後,有秀女二人在萬春亭撫琴。”

“朕知道了,下去吧。”朱翊鈞說,

王容與拉了二胡回去,劉靜有些不解,“姐姐,這些天傳說陛下在宮後苑聽曲,多的是人去宮後苑湊熱鬧,想和陛下來個偶遇。姐姐怎麼也這個時候去宮後苑拉琴,這不是徒增誤會?”

“沒有什麼誤會,我去宮後苑就是拉給陛下聽的。”王容與說。

“姐姐莫要說笑了,姐姐爲人不是這樣的。”劉靜說。

“我難道就不會向陛下邀寵嗎?”王容與故意道。

“不是,就是姐姐邀寵,應該也會在確定陛下在宮後苑的時候再去吧。今天聽消息,陛下還沒來過宮後苑呢。”劉靜說。“姐姐可不是會做吃力不討好事情的人。”

“就你機靈。”王容與點着她的頭說。

陳太后讓秀女每人繡一個荷包上來,要考驗秀女的女工,王容與拿着一籃子東西有些費神,她與針線活上並不熱衷,顯然技藝也不怎麼樣。王芷溪繡工了得,楊靜茹的繡工也很不錯,其餘都是一般般水平。

“我替姐姐做一個吧。”楊靜茹說,“反正以後用的上自己做繡工的時間也少。”

“太后給的又不是什麼難題,就是一個荷包而已,說太后娘娘考校女工,不如說太后娘娘在探看人心。”王容與說,“好賴都只能自己做,不能假與人手。”

多數人拿着明黃布料,都是繡的龍紋荷包,少數人繡的鴛鴦,王容與喜歡鶴,便繡了一個白鶴圖案的荷包,因爲繡工一般,形狀上就費了心思,裁剪做成雲朵樣式的。兩邊掛着雙珠絡,穗子用染色劑染成青綠漸變色。

仙鶴飛在雲上,雲下面是水。

算不上出奇,但是王容與摸着指尖的針眼說,到底是用上十足的誠心了。

慈寧宮裡,兩宮太后簇擁着皇帝坐着,面前宮女舉手過肩捧着錦盤,上面擺着各色各樣的荷包,陳太后讚揚一下秀女的女工後,對朱翊鈞笑說,“陛下,選個喜歡的掛上吧。”

朱翊鈞翻檢一番,選了楊靜茹繡的金龍荷包和王容與做的仙鶴荷包。

“陛下怎麼選的這兩個?”陳太后問,她自然知道這些荷包分別是誰做的,“都是一模一樣的龍圖案,陛下選這個有什麼原因?”

“這個龍看着精神些。”朱翊鈞說,“怎麼,不能選這個。”

“當然可以。”陳太后說。“陛下不多選幾個?”

“這些不都是給朕的嗎?”朱翊鈞問。

“哈哈,當然都是給陛下的。”陳太后捂嘴笑說,“只是有幾個圖案一看就是孝敬我們兩個老人家。仙鶴延年,陛下用這個還早着呢。”

“孝敬母后的就把她拿出來就是。”朱翊鈞說。手裡拿着仙鶴卻不鬆手,彷彿他拿的不是仙鶴。

等回到乾清宮,朱翊鈞就讓人把仙鶴荷包給他繫上。

“這莫不是姑娘做的荷包?”張成問。“陛下可真厲害,那麼多荷包一眼就知道哪個是姑娘做的荷包。”

“看針腳就知道了。”朱翊鈞說,“針腳凌亂,一看就知道女工不好,偏又慣會動心思揚長避短,不是她做的還能是哪個?”

“小的覺的這繡的也挺好的。”張成說。

“也就是朕不嫌棄她了。”朱翊鈞彈了彈荷包說。

張成看他,“那陛下明日還去養性齋嗎?”明日又是朱翊鈞讓王容與去宮後苑拉琴的日子。

“不去。”朱翊鈞說,“她讓朕白去了兩回,她也要去白拉兩回,朕纔有面子。”

王容與在堆繡亭中拉二胡,倒也不全是爲了朱翊鈞,所以他在或者不在都沒關係,她站在高處,拉琴給自己聽,人總要有個思想獨處的時候。

李太后去欽安殿聽一課佛經,出來時聽到悠揚的二胡聲,“這是那個叫王容與的秀女在拉琴嗎?”二胡如此獨特的樂器,除了她估計也沒旁人。

“是的。”靜宜師太說,“容與姑娘隔三岔五的會去堆繡亭上拉琴。”

“是因爲陛下嗎?”李太后問。朱翊鈞常來宮後苑她自然是知道的。

“這倒是不知。”靜宜師太說,“不過她拉琴的時候陛下都不在宮後苑,想來是運氣不怎麼好。”

“一次也沒碰上那就不是運氣不好,是避嫌呢。”李太后說。

“去,邀她到璃藻堂來坐坐。”李太后說。

李太后要在璃藻堂召見王容與,宮女太監應聲下去佈置,等到王容與從堆繡山上下來,李太后已然安坐在寶座上,“小女容與見過聖母皇太后。”

“起來吧。”李太后說。“坐。”

“不要拘束,哀家今日到欽安殿聽到你拉琴,琴聲悠揚,就想召你過來聊聊天。”李太后說。她素來對陛下嚴肅,對后妃宮女也是女則規矩不離口,前朝後宮對她的評價都趨於是個不好相處的嚴苛皇太后。但是其實李太后對着守規矩的人,說話挺溫和的。

“鄉野之音,入不得太后耳。”王容與說。

“哀家也出自鄉野,有什麼入不得耳。”李太后說,“後宮一針一線,都是黎民供養,卻高高在上看不起百姓,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太后娘娘心繫百姓,是蒼生之福。”王容與說。許是氣氛輕鬆,她大膽擡眼看着太后,李太后如今不過三十多歲,五官能見年輕時清麗脫俗的模樣,眉頭常皺,於是有眉心紋,不笑的時候看着有些嚴肅,但是能說出這樣的話來,顯然心胸心底都是極好的。

“哀家最喜歡你這樣的長相,不笑也像是笑着,一笑起來眉眼彎彎,兩個酒窩,當真是甜到心窩裡去了。”李太后突然說。

王容與聞言笑出兩個酒窩來,“除了小女祖母,娘娘是第一個誇讚小女模樣的。小女好開心啊。”

“沒有旁人誇你漂亮?”李太后驚訝道。

“說來在街坊間,小女還有個無鹽的外號呢。”王容與笑說,“大約是從小就有個美人比照着,小女中人之姿就被比成下風了。”

“旁人說你無鹽,你不生氣?”李太后問。

“又不是真的無鹽,有什麼好生氣的。就算真的是無鹽,嘴長在別人身上,難道要爲別人的嘴給自己找不痛快?”王容與說。“小女的容貌承自父母,祖母說小女長的很像小女母親,小女沒見過母親長什麼樣子,照着銅鏡,想象母親的樣子。小女對自己的長相很滿意呢。”

“真是個孝順孩子。”李太后說,“也是個剔透孩子。”

“小女的人生才走到哪,也不知道怎樣纔算活的剔透。”王容與歪頭看着李太后說,“但是如果有一天能活成太后娘娘這樣的人,也許是不枉費白活這一遭。”

“哦,想成爲哀家這樣的人?你也想做皇太后?”李太后故意說。

“娘娘誤解小女的意思了。”王容與說,“小女也想成爲心裡時刻感念一針一線都是出自黎民供養的人。”

李太后看着她露出笑容,“你如今有這個心思已是比旁人強了許多。只盼你日後,高位繁華,莫要忘了初心。”

李太后叫來王容與聊天,臨走時從自己手上褪了一個金圓蒜泥鰍牡丹鐲賜予王容與,王容與自然要低頭謝恩。

回到儲秀宮,還爲喘過氣來,王芷溪就過來了,“姐姐在宮後苑遇見聖母皇太后了?”

“在堆繡亭拉二胡,一曲罷了說是聖母皇太后要召見我,原來是聖母皇太后從欽安殿出來聽見我拉琴了。”王容與說。

“怎麼這麼巧?”王芷溪說,“妹妹是個沒福氣的,上次跟姐姐去堆繡亭,誰也沒遇上,這次不去,姐姐就遇上太后娘娘了。”

“那你下次還是跟着我去吧。”王容與說,“免得你心裡嘀咕,是我特意要錯開你。”

“姐姐誤會了,我沒有這麼想。”王芷溪說。“堆繡山好歹是山,妹妹體力不支,爬山很是辛苦。”

“若是不去堆繡山,宮後苑與我而言,沒什麼可去的。”王容與說。

“姐姐見了聖母皇太后,皇太后可賞了什麼東西?”王芷溪問。

王容與伸出手,“喏,一支家常鐲子。”

王芷溪聞言搖頭,“許是聖母皇太后和母后皇太后不是一樣的風格,我從前去慈寧宮,母后皇太后賞的東西可多了。”

“妹妹日後見了李太后,也有豐厚的賞呢。”王容與說。

“姐姐說笑了。”王芷溪後知後覺的辯解道,“妹妹不是那個意思。”

“哪個意思?”王容與問。

“姐姐說的什麼意思?”王芷溪怯怯說。

“奇怪了,你自己說的話倒要來問我是什麼意思?這話從你口中出,從我耳中入,你想它是個什麼意思,我就聽成什麼意思。”王容與說。

第二百零九章第一百三十六章第二百六十五章第一百三十五章第二百四十三章第一百七十章第二百七十九章第二百四十章第八十五章第二百零六章第一百三十章第二十三章 手抄經第二百三十四章第一百三十七章第九十三章第一百二十三章第二百二十二章第八十三章第四十四章第九十八章第五十四章第四十七章第一百零六章第二百二十八章第五十三章第二百五十章第六十章第一百七十五章第七十七章第二百七十三章第一百零一章第二百五十章第二百四十章第一百九十三章第五十七章第二百九十五章第二百八十一章第十六章 入宮第一百五十七章第二百零七章第一百二十八章第一百九十三章第一百九十一章第七十五章第二十三章 手抄經第八十六章第二十九章第十八章 秀女匯合第三十四章第二百零七章第九十六章第九十八章第一百六十五章第九十六章第三十七章 求助第二百一十六章第二百二十四章第二百三十八章第一百零四章第五十章第十七章 最後的檢查第二百五十一章第一百三十章第八十五章第三十五章 暗潮第四十七章第九十七章第九章 想來還是螃蟹的錯第二百五十章第二百七十九章第一百六十一章第六十一章第二百六十章第二百三十八章第二百二十一章第八十章第一百八十章第五十三章第二百五十一章第一百九十七章第六十九章第一百六十三章第二百八十六章第三十五章 暗潮第三十一章第一百七十四章第四十三章第一百六十一章第一百六十九章第二百五十四章第一百九十七章第一百五十七章第八十九章第一百九十四章第六十四章第一百三十一章第九十七章第一百七十章第二百九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