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慮看着王容與。“娘娘,奴婢有一個問題不知道該不該問?”
“不該問你就不會開這個口了。”王容與說,“說吧,什麼事困擾着你的小腦袋瓜子。”
“娘娘,這後宮裡妃嬪侍寢,娘娘從前只冷眼看着,從來不管陛下牀上躺着誰。娘娘第一次送人上陛下的牀,奴婢有些好奇這個。”無慮說,她也是仗着是自小伺候娘娘纔敢說這樣的話。因爲自小伺候,她也知道娘娘對夫君的要求,忠心是最基本的。因爲老爺也沒什麼妾侍,聽娘娘和閨蜜們聊天也總說了姑爺要不近妾侍。
娘娘進了宮,陛下不但有妾侍,而且有很多很多妾侍,娘娘不能說什麼,甚至還要主動替陛下張羅妾侍。無慮以爲袖手旁觀是娘娘最後的堅持了,但是娘娘又親自把劉嬪送到陛下牀上,這是第一次。
並且不知道會不會有下一次。
“這是我欠劉嬪的。”王容與說,“我並不認爲我是在做把人送上陛下牀的皮條客。我只是幫她解了這個心結,讓陛下能對她,同常人一樣,不要有隔閡。畢竟這個結是因我而起。”
王容與說完,放下手裡的筆,“其實我也知道這番話只是在安慰自己。”
“親自把人送到陛下牀上並不好受,尤其那個人還是我的姐妹。我更加害怕的是,下限這種東西只會一退再退,也許未來我會把我討厭的事都做個遍,變成我年少時最不想成爲的那種人。”
“算了,無所謂,我的丈夫牀上躺過無數美女。其中是否有我親自送上去的重要嗎?不重要”王容與搖頭自嘲道。
“都是奴婢的錯,奴婢說錯話,讓娘娘不開心了。”無慮說。
“誰都沒有錯,不要輕易認錯。”王容與笑說,心態變了,這字也練不下去了,“不想練字了。”
“我去喂鯉魚。”王容與說。前些時間她讓人在坤寧宮的太平缸裡種上睡蓮,還養了幾圍小魚。“如果能弄來活的小蝦米就好了,放在缸裡養着,等到夏天,就可以釣小蝦玩。”王容與說。
皇宮是個大殼子,在這個殼子裡能玩的太有限了,在有限的空間裡度過雖然有限但也很漫長的人生,想想,真是無趣啊。
王容與一直在致力找樂子,好不讓自己無聊到瘋掉,然後想東想西把自己想進死衚衕。
與此同時,景陽宮裡也有煩惱,蘭嬪捂住自己的肚子,“我看起來是不是太瘦了,肚子也沒有大多少?小皇子在肚子裡能足夠長大嗎?”
“娘娘,一切都正常,別擔心。”宮人安慰說,“太醫每天都過來給娘娘診脈,尚膳監送來的膳食和補品,娘娘也全部吃掉了。小皇子一定在娘娘肚子裡好好長着呢。”
“我記得我小時候見過的孕婦,都吃的很胖,這樣才能生下胖小子。”蘭嬪說,她最近很是憂慮,即使她現在已經比最初重了許多,但她還是覺得不夠。“我和王美人說起時,她也說她母親懷妹妹時肚子比我現在要大的多,一定是我吃的還不夠,所以小皇子在肚子裡也沒有吃的,才長不大。”
“那奴婢明日去尚膳監,讓他們再多弄點膳食和補品過來。”宮人說。
“皇后娘娘不是送來好些好藥材嗎?”蘭嬪說,“你親自送去尚膳監看着尚膳監做好了再端回來,我疑心是尚膳監沒有用太醫開的好材料做補品,所以吃了沒效果。”
如此吃了一個月,整個人都豐腴了許多,蘭嬪才心滿意足,王容與從脈案和食案上看着並無異常,但是一次見了蘭嬪真人,十分驚訝,連忙叫來太醫,“蘭嬪突然胖成這個樣子?可是有什麼異常?”
“只能說蘭嬪娘娘吃下去的東西都沒有浪費。”太醫說。
“沒有妨礙?”王容與問。
“沒有妨礙。”太醫篤定說,事實上他診脈,有察覺到蘭嬪的脈象有大補過頭的跡象,所以他停止了幾位補藥中的大補成分,都是些溫潤的湯水。他哪裡能想到,蘭嬪竟然讓人用自己的補藥去換了太醫院開的那些補藥。第一個太醫開的補藥是有克重的,但是景陽宮的宮人捧着一大根的參一整塊的靈芝去,放多少都看廚師的隨意。其次,景陽宮去的補藥是皇后挑選的好藥材,和太醫院那些普通貨色自然不一樣。
所以之前都還是正常的蘭嬪,在一個月裡就像豬肚裡灌了水,膨脹起來。
所以他不以爲意的大補過頭,很快就會得到一個糟糕的結果。
“孩子在肚子裡發育的太大,會不會生產起來有風險?”王容與問。
“是會有一點。”太醫說,“但並不嚴重。小皇子在母親肚子裡養的足夠好,落地後也好養活。”比起母體,自然是小皇子的身體更重要些。
王容與看着蘭嬪,因爲懷孕不施脂粉,五官並沒有成熟到哪去,只是十幾歲的小姑娘。王容與想着,“你要控制飲食了,不然這樣長下去,小皇子在肚子裡生的太大,生下來會要你了半條命去。”
“只要小皇子生的好,妾便是一條命都搭上也願意。”蘭嬪捧着肚子,很是幸福的說。
“說什麼胡話,自然是要母子康健都好。”王容與說,她對蘭嬪的宮人說,“蘭嬪的飲食你們要時刻用心,閒暇的時候也要扶着蘭嬪小心走動一下,這樣等生產的時候就能更順利。”
此時,王容與心中擔憂,也不過是擔憂孩子太大,生產時難產,哪裡想到,這個孩子根本活不到落生的那一天。
“娘娘,娘娘,你怎麼了?”蘭嬪突然暈倒,宮人很是緊張,等到發現蘭嬪身下蜿蜒的血跡,更是驚慌失措,“快去請御醫,娘娘落紅了。”
蘭嬪在宮中落紅。
王容與第一個去了景陽宮,寢殿已經是哀慼一片,殿中間醒目的血跡還沒有清理,太醫皺着眉,而蘭嬪閉着眼,還未清醒。
“怎麼樣,孩子保住了嗎?”王容與急切的問太醫。
太醫起身跪下,“臣無能。”蘭嬪已經小產,落下一團血肉已經有孩子的形狀,是個小皇子。
王容與往後仰了一下,芙蓉忙上前扶住她,“娘娘?”
“好端端的怎麼會落紅呢?”王容與厲聲問景陽宮伺候的宮人。
“奴婢等也不知,只是娘娘今日想起前些日皇后娘娘說的要多走動才能生產時順利,就在殿內踱步,後來暈倒,奴婢看見蘭嬪娘娘身下見了紅,就馬上去請太醫了。”宮人說。
“本宮讓你們小心伺候着蘭嬪娘娘在閒暇時走動一下好方便生產?現在你們告訴本宮蘭嬪是因爲走動小產,那好,那你們再告訴本宮在蘭嬪踱步的時候有沒有小心攙扶着,是不是走的太多受了累,不然走走就會落紅,這一胎也保不到現在。”王容與厲聲道。
“太醫,蘭嬪是應何小產?”王容與問。
“沒有,奴婢兩個攙扶着蘭嬪娘娘在殿中慢慢走,才走了一圈不到,娘娘暈倒小產了。”宮人說。“奴婢們也不知爲何啊。”
“慈聖皇太后駕到。”
“聖母皇太后駕到。”
兩宮太后聽聞消息也匆匆趕來,在殿內得知蘭嬪已經小產的消息,陳太后一聲嘆息,李太后拍桌大怒。“你們是怎麼伺候的?怎麼好端端的會小產?太醫,蘭嬪是因何小產?”
“回太后。”太醫跪下說,“蘭嬪該是大補過頭,氣血失衡,纔會小產。”
“你每天都給蘭嬪診脈,爲何會大補過頭?”李太后氣到,“難道你每天的脈案都是在糊弄不成。”
“太后明鑑,臣萬萬不敢糊弄啊。”太醫磕頭說,“臣每日兢兢業業給蘭嬪診脈,七日前診出蘭嬪有些過頭的傾向,就把每日補湯裡的大補藥材都刪減了,只餘下溫補的成分,臣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是這樣的情況?”
“把尚膳監的人叫來。”王容與說。
尚膳監的人很快就來了,還帶來了蘭嬪今天的膳案以及補湯的藥渣。蘭嬪小產就算尚膳監沒有關聯,也少不了吃瓜落,如今只希望能少受些。
太醫仔細看過膳案,又聞了聞藥渣,大驚失色,“這湯裡的百年老參,臣沒有開呀。”
“就算是之前,臣也最多隻開了三十年的參,只取兩片,這裡的藥渣,百年老參片就有五片,這,這難怪會大補過頭?”太醫痛心疾首的說。
“尚膳監,怎麼回事?”王容與喝問。
“奴才從前都是按照太醫院開的方子燉的補藥,但是一個月前,景陽宮的宮人親自拿了藥材來,這不是冤枉奴才昧下其中的貴重補藥了,奴才不敢擔這樣的污名,就照景陽宮宮人說的,在她們拿過來的藥材裡取相當的量入補湯,自那日起,這補湯都是景陽宮宮人親自看着做的,做好了又端回去。”尚膳監說,“那些沒有放進去的,太醫院的補藥,奴才都留在那呢,娘娘派人去一見就知。”
“景陽宮要換藥,你爲何不說?”王容與道,“蘭嬪身懷皇嗣,本宮說過要重而重之,但有不妥,立即彙報。”
“你是尚膳監經年的老人,難道你不知道這補藥吃多了不好嗎?”王容與喝道。
“奴才勸過的。”尚膳監胖太監一臉汗水。“但是景陽宮宮人,啊,就是那個,她說這是太醫都知道的,都應允的,所以奴才才照辦的。不然給奴才千個膽子,也不敢私自換藥啊。”
太醫連忙搖頭,“不是我,臣不知道,臣也沒有應允。”
“你說是怎麼回事?”王容與問尚膳監指證的宮人。
“是娘娘見自己肚子不大,想爲肚中小皇子好,便讓奴婢拿皇后娘娘賞的貴重藥材去尚膳監換了太醫院的普通藥材。”宮人抖如篩糠的說,“奴婢真的不知道,這補藥吃了會出事啊。”
“本宮的藥材,從出坤寧宮,進景陽宮,都有太醫驗過,本宮也囑咐,必要太醫囑咐才能用藥。”王容與說。
“陛下駕到。”朱翊鈞也聞聽消息傳來。
來不及消化蘭嬪小產的事,蘭嬪在殿內醒來,知道孩子不在,一聲悲鳴。“我的孩子。”
朱翊鈞進殿想要撫慰她,蘭嬪見了陛下,悲傷哀痛,抓着陛下的手,“陛下,是皇后娘娘的藥。”
“是皇后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