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偏殿,山海苑——
山海苑建在一個花園之中,規模頗大,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分別建有四個庭院,張子萱居住在北苑,其餘三苑便空下了。
山海苑自帶廚房,想要吃什麼便可直接吩咐下去,無需看誰的臉色,也不用顧忌時間是否適宜。張子萱原本家庭條件就非常好,卻也從未到過山海苑這等奢華之地,剛到山海苑時看見第一座別院大廳裡富麗堂皇,但走到第二座別院卻見雕龍畫鳳,紅木橫樑,古香古色,與第一座完全兩樣。她自然不知道這裡的人若是到了富貴處,便反倒追求起品位來了,縱然有些人喜歡光彩奢華,但爲了讓人說上一句自己有些修養,附庸風雅也是常有的。
四座別院各具風格,最後一座卻是返璞歸真,古樸的桌椅,古樸的牀,白色的帷幔隨風輕舞。張子萱一眼便愛上了這裡,雖說離開了舞團,頗爲無奈,尤其臨走時候突然出現的蘇荷那冷冷的一瞥,更是讓她如墜冰窖。可太子發話,誰敢不從?一想到以後恐沒了機會再見白孤鴻,張子萱也是一陣黯然。但現在已經身處山海苑了,既來之則安之,當然要選一處自己喜歡的房間。
所有的努力,她也都做了,錦繡也說了不少的好話。可女王雖然霸道且唯我獨尊,對於太子翠玉卻偏偏溺愛的很,見他堅持要張子萱,雖然心有不甘,卻還是應了下來。在她心中,斷然不會因爲一個舞娘影響了母子感情的。
錦繡比張子萱還急,當日她便看出張子萱對白孤鴻的感情,而白孤鴻即便嘴上不說,心裡想什麼,錦繡也能猜個七七八八。可宴會當日,白孤鴻因爲負責安全,並沒有出現在宴會上。錦繡只好出面勸說太子,何必執意要一個舞娘,可太子認定的事情,卻也很難改變。
好在來了這麼多天,太子並沒有對她提出非分的要求,只是每日都會來看看她,然後讓她跳舞給他看。
“啊!”
張子萱從夢中驚醒,猛然坐起,大口喘氣,全身大汗淋淋,過了好一會兒,她激烈跳動的心臟才緩緩平伏下來。
她在黑暗中怔怔地坐了半晌,無意中伸手,碰到了放在枕邊的那把剪刀,一股冰涼的感覺包圍了她。爲了防止太子會對她用強,張子萱特意備了一把剪刀放在枕旁,卻也不知是否可以自保。
剛剛的噩夢讓她感到畏懼,入住山海苑也有些時日了,還是第一次夢見被太子用強,佔了身子去。難道這夢,是預兆嗎?
四下無聲,周圍一片漆黑。黑暗像是白孤鴻的眼光,溫柔且輕輕纏繞着她的身體。張子萱閉着眼睛,享受着難得的愜意,每到這個時候,她都特別的想念白孤鴻,也不知他去舞團尋找她未果後,會不會惦記着她。
她再也沒有睡意,走到門口,打開門走了出去。旁邊幾個房間都是漆黑一片,顯得格外的冷清。張子萱從自己所住的北苑走了出去,便到了中心處的那處花園。這時已是夜深,仰望蒼穹,繁星滿天,一輪圓月掛在天邊。夜風習習,隱約帶着一絲芬芳。小徑曲折幽深,通往前方不知名處。路旁,青草灌木,各色花朵,遍地開放。
張子萱心頭一陣惘然,順着這小徑走了下去,微風拂面,帶來絲絲涼意。
這樣一個幽靜的夜晚,一個女子,獨自在幽深花園中走來,回味往事。
“你……清減了……”突然一聲似嘆息般的聲音輕輕響起,張子萱渾身一震,不可思議的循着聲音望去。
一身素色衣服,素色的髮帶,長眉入鬢,鼻翼挺翹,嘴角掛着似有似無的笑。不是白孤鴻還能是誰?
“白大哥!你、你怎麼來了?”張子萱迅速的從激動中冷靜下來,渾身不由冒出一股冷汗。
這裡可是東宮的別院,莫說是白孤鴻,即便是太子妃想要來此都要提前通報,而他……還是在如此夜深人靜的時候,也不知他停留了多久,身上的衣服已被露水打溼。張子萱又慶幸着,倘若不是那個噩夢,她又怎麼失去睡意,夜半來到花園中?
“我只是恰好路過,恰好見到你在此……那個,我回去了。”白孤鴻突然結巴起來,彆扭的扭過頭去,轉身便消失在黑幕中。
“白大哥……”張子萱壓低了聲音急迫的喊着,卻沒挽回白孤鴻的腳步。
恰好經過?呵——張子萱嘴角揚起一抹微笑,鬼才信他的話,深更半夜,即便是值夜,也還不需要從東宮的別院經過吧,況且那一身露水,倘若不是在一個地方呆的久了,怎麼會被露水打溼衣服?
張子萱的心情沒來由的好了起來,轉身回到古樸的北苑,躺在牀上,久不能寐,心中惦記的,無外乎是那個素色的人影。
翌日清早,張子萱早早便起來,簡單收拾一番後,和守在門邊的侍衛通報了一聲,便出了山海苑。
這還是張子萱第一次走出山海苑,她想到處走走,好好欣賞一下太子居住的地方。來了這麼久,竟然只是每日憂心忡忡,卻來不及好好欣賞一番。
此刻張子萱心情大好,她嘴裡哼着現代的歌曲,眉眼帶笑的行在小徑上,不時的打量着周遭的景色。
菡萏苑,幽池。
整個苑內都是水,唯獨從門口延伸出一道三人寬的青磚路,蜿蜒曲折,不知延伸到何處。
張子萱小心翼翼的踩在青磚路上,滿眼的癡迷。她素來對蓮花就特別的鐘情,沒想到東宮內竟然有如此美麗的地方。亭臺樓榭,清幽湖水,看那幽池中競相開放的菡萏,池底還有快樂暢遊的魚兒,這裡真是個清新怡人的好地方。不管多麼煩心,到了這裡都會迅速得到紓解,讓人不自覺的就放鬆下來。
張子萱蹲在池邊,從口袋裡掏出預備的糕點,原本是預防餓得時候吃的,此刻都被她掰成一塊塊的丟進池中,看着魚兒競相爭奪,她的笑顏慢慢的綻放。
“喂!你在幹嘛?”突然一個稚嫩的聲音闖進張子萱的耳朵。她聞聲扭頭看去,卻是一個不認識的小孩子,大約七八歲的樣子。
張子萱左右看看,四下無人,認定了那個小正太大概是在和她說話。
不認識,不搭理,繼續!由於她對孩子不是很喜歡,甚至有點厭惡,所以也就當做沒看見,繼續捏着小糕點。
“大膽的奴才,我在問你話呢!”沒想到那個小正太居然說翻臉就翻臉,直接走到張子萱身邊,指着她的鼻子怒吼着。
張子萱一窒,險些背過氣去。活了二十多年,竟然被一個不滿十歲的小正太吼,還真拿她不當盤菜。最可氣的是他竟然說她是奴才,她哪兒像奴才了?有這麼有氣質的奴才嗎?有……
張子萱下意識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扮,嘴角抽搐着,這個造型,還真像個奴才……
那個小正太大概沒想到竟然會被人無視,頓時有些生氣,猛的往前竄一步,衝着張子萱的屁股狠狠一腳踢了下去。
“哎呀!”張子萱被踢個正着,悽慘的大叫一聲。沒想到這個小正太人不大,力氣可不小呢!
“踹我?你敢踹我!”張子萱怒了,不管怎麼說,她現在名義上可是太子的人,豈能容人欺負到她頭頂?那可是給太子丟臉呢!何況還是個小正太?更何況,當初她可是發過誓的,絕對不允許再有人欺負她。
“踹你怎樣?哼!”沒想到小正太上前一步,狠狠推了張子萱一把。
剛要起身的張子萱猛然被推了一下,粹不及防下便跌進了身後的幽池中,池水很涼,完全沒有受到夏日溫暖的覆蓋。張子萱掙扎着踩着水,抓緊池邊,勉強撐着身子爬了上來,心中的怒火已經無邊的蔓延。
那個小正太猶不知死活的指着落魄的張子萱嘻嘻笑着。
張子萱拎起小正太,放到膝蓋上,屁股衝上,巴掌結結實實的就打了下去。
“這麼大一點就欺負人,以後長大了還了得?”張子萱嘴上說着,下手毫不留情。
那小子估計從來沒遇見過這樣的待遇,最初用力的掙扎,可張子萱那身材,力氣大得很,禁錮得十分緊,他掙脫不開,突然大聲的哭了起來。
他這一哭張子萱倒慌了,從來也沒和孩子打過交道,頭一次看到孩子哭,她也不知道怎麼哄他,只好先把他放了下來。
“好了,不哭不哭。給我道歉,我就不打你了。”不管怎麼說,孩子還是要教育,張子萱打算讓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也就罷了。
“哼!”小正太倔強的扭過頭去不看她,臉蛋上依稀還掛着淚花。
“嗯?不聽話,難道你還想被我揍嗎?”張子萱蹲下來,和他平視,揮舞了一下巴掌。
他嚇得下意識擡起胳膊摸了摸屁股,大概是覺得很丟人,突然用力推了張子萱一下。
嗯?哇哇哇!
張子萱揮舞着胳膊,儘量的維持着平衡。因爲背對着幽池,因爲蹲在地上,因爲被人猛的一推,她逐漸的失去了平衡,眼看又要與池中的魚兒來個親密接觸。
沒想到那個小正太竟然又一次衝上來,狠狠的加大力氣又推了一把。本就失去平衡的張子萱下意識的抓了一把,一把揪住了小正太的衣襟,本打算利用他緩和一下身體下墜的速度,可沒想到他的身子竟然羸弱的很,巨大的慣力使他們二人一起落入水中。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剛一掉下去,張子萱就立刻屏住呼吸,稍稍往下沉以後又立刻浮了上來,她連忙抓緊時間換口氣,打算游到岸邊,突然嚇死人的發現,那個小正太在她不遠處正慢慢下沉,水面上浮起一串水泡。
忽然由遠及近傳來好多人的呼喊聲——
“長孫殿下!長孫殿下!您在哪兒啊!快出來吧!奴才給您磕頭了!”
長孫殿下?張子萱踩着水愣住了,一下沒注意喝了幾口水。難道他就是傳說中太子的那個寶貝兒子?這下可玩大了!
張子萱趕緊划過去,用力把那小子從水裡撈出來,他嚇壞了,緊緊的摟着她,說什麼都不鬆手。張子萱一陣眩暈,這可是她第一次救人,竟然就被纏住了,雖說有個男人投懷送抱是件好事,但眼前這個男人還太小,根本不適合她這種老牛,更何況這樣一來她便沒法划水了!
張子萱好說歹說想讓他鬆手,她打算從後面抱着他,可他說死就不鬆開,張子萱只能拼命的踩着水,用力把他往上託。希望在她體力耗幹沉底之前,能有人來救她們倆。